“不過還有一人,你在京中有空也要幫我照拂一下。”言禪衣順手便想將馬月離也給托付了,雖然馬月離那麽強大,根本不需要旁人的照拂。


    “我知道,是那離姐姐吧?”安星辰一副了然的模樣。


    她和馬月離的接觸並不多,但知道她在軍營中女扮男裝了好幾年,夢想是做一個能在陣前英勇殺敵的大將軍後,她便也喜歡上了馬月離。


    她在這京中貴女圈中,已經算是個另類的存在了,女子會的,她一竅不通,男子玩的,她也隻是一知半解。她的人生就是花錢,她的座右銘就是,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


    但馬月離比她還要另類,女子會的,她應該也不會,但男子會的,她可能比尋常男子還要精通。安星辰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麽,所以看到馬月離為著自己的夢想而努力時,她的心中很是崇拜。


    “你放心吧,你叫她離姐姐,她便也是我的姐姐。可惜明日你就要走了,不然我真想現在就抓著你們和我一起拜天地!”安星辰的臉頰酡紅著,明顯已經喝的差不多了。


    言禪衣聽到她說的拜天地,有些哭笑不得,又望了一眼旁邊坐著默不作聲的雲玄機,心中暗笑,這安星辰想要的拜天地,怕不是和自己而是想和他吧?


    “拜什麽天地?我可不想娶你進門。”馬月離的聲音卻是從身後傳了過來。


    言禪衣還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迴頭一看,一身墨色常服的馬月離正站在不遠處,臉上滿是笑意,眼中卻是蘊的濃烈的不舍。


    “你怎麽來了?”言禪衣趕緊起身朝著馬月離奔去,酒確實有些上頭了,她都有些踉蹌起來。


    “若不是李贏告訴我你明日要走,你怕是不打算告訴我了吧?還說是手帕交,真是會傷人家的心。”馬月離說的嬌嗔,眼圈都有些紅了。


    言禪衣訕訕的笑了,她隻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應對,這些傷感的別離。


    這個時代車馬很慢,今日一別,都不知道再見會是在何時。她不去告知她們她離去的日子,就是不知該如何應對這般的場麵。


    她想哭,但她從來未在這麽多人麵前哭過,她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堅強,而今日所出現的,都是不習慣,讓她歡喜的不習慣。


    “離姐姐來了!快快快!我們仨拜天地可好?”安星辰有些撒酒瘋的踉蹌著跑了過來,將兩人抱了個滿懷。


    “你們的離姐姐隻能和我拜天地。”李贏有些不悅的聲音一傳來,便接收到三個女子的大白眼。


    他隻笑了笑,便坐去了桌前。這翁中雲的酒香,他光聞著就已經饞的狠了。


    “好!我們今晚就義結金蘭如何?”言禪衣也有些上頭,若是白日的理智還在,她大概不敢這般的果決,便為自己認定了兩個姐妹。


    “義結金蘭需要些什麽?”安星辰有些懵懂的眨了眨眼憨憨的問著,又自己迴答道,“好像需要香燭之類的,禪衣你這有嗎?”


    “那些繁瑣的我們就別弄了,直接歃血為盟不就好了?”馬月離對這些也不甚了解,隻覺得像在軍中立軍令狀那般,應該就行了。


    “好,特殊時期,一切從簡!”言禪衣笑著應允。


    便看她帶著二人一起倒了三碗翁中雲,又掏出了自己綁縛在手臂的袖劍,直接割開了自己的手指,將血液滴在了三碗酒中。


    安星辰雖有些醉了,卻是半點也沒退縮的接過了言禪衣的袖劍,有模有樣的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學著言禪衣一般滴在了三隻碗裏。


    馬月離隨身總是帶著匕首,安星辰剛割開自己的手指時,她便已經掏出了自己的匕首,和安星辰同時將血液滴在了三隻碗中。


    言禪衣見酒碗已經備好,便直接端起,朝著月亮跪了下去,口中念道,“蓋聞詩歌伐木,足征求友之殷;易卜斷金,早見知交之篤。是以璿閨繡闥,既聲氣之互通;蠹間雞窗,亦觀摩之相得。爰聯芝誼,籍訂蘭交,執牛耳之同盟,效雁門而有序……”


    “你這說的什麽?我怎麽一個字沒聽懂?”安星辰仗著醉意,打斷了言禪衣那一通文縐縐的發言,直接說道,“能不能說些大家都聽的懂的誓詞?”


    馬月離也配合的點了點頭,說實話,她也真是一個字沒聽懂。


    言禪衣被逗的大笑了起來,笑完了才繼續開口道,“皇天在上,今日我言禪衣,願和馬月離,安星辰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姐妹。從此風雨同舟,死生相托,吉兇相救,福禍相共,患難相依。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馬月離和安星辰懵懵懂懂的跟著言禪衣的誓言說了一通,便一齊碰杯,將碗中混著三人血液的酒就那般一口飲盡。


    “從現在起,我就是你們二人的大姐了!”馬月離酒量好,最先飲完便隨意的用手背擦了擦嘴上殘留的酒漬。


    “嘿嘿,那我也是二姐,誰讓禪衣最小。”安星辰十分坦然的接受了馬月離做大姐的事實,反而是戲謔的望著言禪衣,莫名的有幾分得意。


    言禪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小聲腹誹著,若我還是原本的身子,你們兩人都得管我叫阿姨!


    但還是低眉順目從善如流的對著馬月離和安星辰親昵喚道,“大姐,二姐,三妹有禮了。”


    說完,三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一旁坐著的二名男子都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由的心生羨慕。人生難得一知己,何況她們有三人。


    這夜,三個剛結為異姓姐妹的女子,笑著鬧著,哭著唱著,籬菊院好像從來未曾這般喧囂熱鬧過,言禪衣好像也從來沒有這般的恣意開懷過。


    明日就要離京,言禪衣並不敢喝的太醉,怕誤了明日的行程。


    等到了近亥時,兩個女子都喝的梨花帶雨的,被身邊的人哄著迴去了,言禪衣才注意到一向話多的雲玄機,今晚好像一直隻是喝著酒,並沒說過些什麽。


    “阿雲,”言禪衣一開口,自己都有些怔楞了。


    她好像平日都叫他雲公子的,那有些疏離的稱唿,會不會其實很傷他的心?還是自己喝的有些醉了,所以變得格外感性了?


    她訕訕笑道,“平日叫你雲公子,似乎有些過於拘謹了。既然大家是朋友,我喚你阿雲可好?”


    雲玄機低垂著眸子,言禪衣看不到他眸中的炙熱,而有些莫名的忐忑。


    半晌雲玄機才將那噴湧的情緒掩埋好,抬眸望向她,輕輕的點頭道,“好,以後就喚我阿雲。”


    言禪衣聞言鬆了口氣,想了想又道,“玄機公子不會一直存在,一直存在便總會有江郎才盡的一天。所以要不了多久,你便能退隱,安心做大周文壇的傳說就好。”


    這原本就是言禪衣的計劃,算不得是為他著想。每個愛豆的撈金能力都是有限的,她不會去榨幹他,她希望他能成為傳奇,無人匹敵的傳奇。


    “到時候你想留在京城,做雲公子也好,做雲老板也好,都隨你高興。”言禪衣這會兒真的有了安星辰所說的,在托孤的感覺了,“花滿樓和浮光裳你可以任選一個帶走。”


    “你會去哪?”雲玄機沒有迴答她的問題,反而是問出了心中最執念的問題。


    言禪衣抬眸望向了他執著的眼,笑了笑道,“阿雲,你沒有簽賣身契的你忘了嗎?你是自由的,不需要跟著我。”


    “所以呢?你會去哪?”雲玄機不想要自由,如果可以,他願將他的賣身契雙手奉上。


    隻要能一直跟著她,自由什麽的,他並不需要。


    言禪衣不懂他的執著,卻也不排斥的他的追問。她說過,他是自由的,自然有自由去提問,去求一個答案。


    “我也不知道我會去哪,明天的事,誰說的清呢?”言禪衣隻是有些惆悵。


    想起下午蘇若水說過的話,她和未有塵的不合適,何嚐不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不能也不會,為了未有塵,去放棄疼愛自己的家人。可她也同樣的,不想失去未有塵。


    他們都是她的光,將她新的人生照的透亮。習慣了光亮,再如何去重歸黑暗?


    “你毋需為我擔心,我會有我的去處。做雲老板也好,雲公子也好,阿雲也好,我都不會成為你的負累……”雲玄機看著她的惆悵。


    他不懂她此刻的情緒,也不想去懂。正如他此刻糾結著的一顆心,他渴望有人懂,可也希望,永遠不會有人懂。


    他是誰都不重要,他隻知道,他已經找到他想安心守護的人,那麽他便遵從自己的內心,安心守著便是。


    “等玄機公子的熱度下去,我想先去石洲看看。”雲玄機笑了笑,他的去處,便是她可能會路過的任何地方,“到時候你學成下山,我們一起去江湖闖蕩一番任何?”


    “好呀,”言禪衣笑的揶揄,阿雲說要去石洲,她便想起了安星辰也說過要去石洲的話。


    自然而然的,這兩件事被她聯想成了一件。


    安星辰已經是她的二姐了,若有一日,阿雲成了她的二姐夫,她定會備上一份無人匹敵的厚禮,來祝賀她們喜結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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