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水錯愕了半晌,嘴角有越來越多的黑血流了出來。原來服下點雪,會是這樣的疼,她那麽瘦弱,還處在剛剛生產後的虛弱裏,就那般決絕的吃下了幾乎一整瓶的點雪。


    她一定很恨自己吧,她用盡她的生命,在告訴自己,她不想要再看見自己,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都不想要再遇到自己。


    恐怕不能如她所願了,哪怕魂飛魄散,他也還會出現在她的生命裏。不論結局如何,都不會比這一次更糟了吧?


    “師父,風允宸是上頭來的嗎?”蘇若水好像突然對師父的話有所覺悟,他用盡最後一口力氣問出了這個問題。


    可惜他等不到師父的迴答,太疼了,太疼了。但還好,這般的痛苦,很快就要結束了。


    蘇若水醒來時,依舊是一臉的淚水。


    ………………………………


    他現在很確定,這個詭譎的夢,就是他和她的前世。還有風允宸的。因為他的師父,就是曾經將護國寺變成了玄清宮的玄清散人。


    難怪他第一次見到玄清散人,便有著異樣的熟悉。難怪那玄清散人望向自己的眸光,帶著難以言喻的溫柔。原來他竟是上一世自己的師父。


    想起他沒有的得到答案的那個問題,他直直的坐起身來,就想立刻去玄清宮去問個清楚。胸口的傷讓他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又直直的躺迴了他的床榻上。


    想起上一世自己的師父總是外出遊曆,而現在的玄清散人好像總是在閉關修煉,蘇若水便不再動彈,就靜靜的躺著。


    外麵的天隻蒙蒙亮,不知道風允宸會帶著言禪衣去了哪兒。言禪衣是他的,這輩子他絕不會再放手。用騙用搶用逼的都可以,她隻能是他的。


    “蘇公子,你醒了嗎?”厲妖嬈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蘇若水沒有出聲,但厲妖嬈還是推門走了進來,手中還用托盤端著一碗烏黑的藥。


    見到蘇若水睜開眼睛躺在那裏,厲妖嬈怔了怔,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托盤,走到床榻前將蘇若水小心翼翼的扶著坐了起來。


    “厲姑娘可還記得說過心悅於本候?願為本候做任何事?”蘇若水的聲音淡淡,甚至比平時更冷漠了幾分。


    正端著藥的厲妖嬈驀地一僵,隨即一張臉通紅的低下頭去,全然沒注意蘇若水的自稱不再是我,隻輕輕柔柔的迴了個嗯。


    “那就進宮去吧。”蘇若水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厲妖嬈一眼,命令的口吻讓人心生厭惡。


    厲妖嬈的臉驀地變的煞白,她急急走到床榻前,紅著眼眶問道,“我可是擾到你了?我隻想陪在你身邊,絕沒有打擾你的意思。”


    蘇若水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輕聲道,“不進宮就滾迴不歸山去,本候自會安排別的女子進宮,而你,別在這誤了本候的大事。如若你再賴在言王府,本候不介意親手殺了你。”


    厲妖嬈捧著藥碗,呆若木雞的望著一臉蒼白的蘇若水。那個溫潤完美的蘇若水去哪了?還是自己本來就沒真正了解過他?


    沉默了半晌,厲妖嬈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最終還是低頭問道,“你需要我進宮做什麽?替你殺人?”


    “進宮給皇帝生個兒子。”蘇若水淺薄的口氣,像隻是在說著今日的天氣。


    厲妖嬈滿眸的不敢置信,她認真的望著蘇若水,祈盼著蘇若水能笑著說,我隻是在開個玩笑。但蘇若水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隻伸手接過她手中還溫熱的藥碗,一飲而盡。


    厲妖嬈有些羞憤的站直了身子,轉身便朝門口走去。一隻藥碗和她擦肩而過,直直的嵌入了門上,門沒有破,那雪白的瓷碗也沒有破。


    “給你三日時間,不迴不歸山,便留在這京城做個鬼吧。”蘇若水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還帶著上位者的威壓,壓的厲妖嬈莫名一陣恐懼。


    厲妖嬈沒有再走,而是停下了腳步,轉身又望向了蘇若水。


    蘇若水的臉上已經再沒有往日的半分溫情,厲妖嬈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是自己忽略了,他臉上的溫情,從來都隻是因為她身旁的言禪衣。


    她該恨嗎?她做錯了什麽?不過是愛他罷了。可他又有錯嗎?他隻是不愛自己而已。


    她呆呆的望著還在床榻上一臉蒼白的男人,她知道除了他,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去愛上旁的人了。離開京城,縱然能好好活著,可再也見不到的餘生,又有什麽意義?


    那就留下來吧,做鬼也好,入後宮為妃也好,總歸她還能再見到他的,對吧?或許留下,她還可以要求更多。


    “我可以進宮去,但我要生你的兒子。”厲妖嬈眼神坦蕩的望著蘇若水,眸光繾綣中又帶著些許絕望,她輕聲道,“或者你親手殺了我。”


    蘇若水終於抬眸看向她,驀然想起了夢中的自己。他曾那般兇狠的威脅過言禪衣,他說“你若是死了我便去告訴風允宸,又夏是我的孩子。”


    再望向厲妖嬈的時候,他心中莫名有了一絲憐憫。


    厲妖嬈會有這樣的要求,證明她不會甘願做一個棋子,送她入宮不如送她去死來的簡單省事。


    但他此刻卻突然下不去手了,想起前世他久居宮中,照料一個和自己無關的孩子,從滿月到成才。


    為了全她的臨終托孤,愛的如此卑微,和現在這咬著牙說著不知羞恥的話的厲妖嬈多麽的相似?


    “你入宮去,如獲聖寵,我便如你所願。”蘇若水轉迴了眸子,不想再看那雙漂亮鳳眸裏的彷徨和膽怯。


    厲妖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麽,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


    未有塵沒有下到溫泉裏去與言禪衣共浴,隻轉身想去給言禪衣拿件換洗的衣裳。


    自從上次兩人在這溫泉裏泡過之後,未有塵便知曉這溫泉很受言禪衣的喜愛,所以宅子裏他也早就給言禪衣安排了幾件新衣。


    “你受傷了?”言禪衣見他要走,這才發現未有塵的後背上全是血。一定是有傷口,而且還在不停的流血,所以她才會抱了他一路都沒有發現,偏等他轉過身去,才看出了端倪。


    “這裏有藥嗎?”言禪衣直接從溫泉裏站了起來,雖然夜風一吹她更冷了,但是她無法看著未有塵還在流血,自己卻在此悠哉的泡著溫泉。


    “你泡著,我去拿了衣服和藥就過來。”未有塵聽到身後的水聲,卻沒有迴頭。


    他是生氣的,隻要是個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壓在身下,都會生氣。他知道是她敵不過蘇若水,也知道這一切都是蘇若水的計謀。


    他生氣不是因為她被人輕薄了,也不是因為她單純被人騙了,而是氣自己沒有看破這一切,白白讓自己心愛的人受了這樣的委屈。


    言禪衣卻不知道,隻聽出他口氣裏的不耐,她便紅著眼睛蹲迴了溫泉裏。


    古代人都比較保守,她當著他的麵,被別的男人差點衣服都撕開了,他是不是很快便會不要她了?不要就不要,她非他不可嗎?


    抽抽泣泣了半晌,最後卻發現,她是非他不可。她言禪衣,非未有塵不可。


    可被蘇若水那樣對待,並不是她所願,她也很委屈啊。


    未有塵端著藥和衣裳過來,便看見言禪衣一臉委屈的抱著膝蓋坐在那溫泉裏,臉上還掛滿了晶瑩的小淚珠。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一見未有塵過來了,言禪衣便忍不住哽咽的問著。


    明明他不在的時候,她再三恐嚇威脅過自己,絕對不能問出這樣低三下四的問題。可當他真的出現,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她不怕死,隻想死個明白。


    未有塵見她一臉的傷心,隻覺的心中一陣抽疼。


    他的傻禪禪,他的小丫頭,怎麽這麽傻呢。


    未有塵很不忍心看著那樣的表情掛在言禪衣的臉上,但他沒有迴答她的問題,隻將自己染血的黑色外袍脫了下來,便走入了水池裏。


    一直走到了言禪衣的身邊,輕輕將言禪衣攬入了自己的懷裏。


    “傻禪禪,不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不要你。”身後的傷口浸入了溫水裏,疼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不該蹲下來的,但為了抱一抱他的禪禪,給她一些安全感,疼也無所謂了。


    言禪衣聽著這話心中的不安瞬間便消散了,想沉溺在這個溫熱的懷抱裏,卻又想起了他背上的傷。


    於是她掙出了這個讓她留戀的懷抱,一把將未有塵轉了過去,直直的瞪著他背上的一尺長的刀傷,眼淚又開始泛濫起來。


    “這麽長的傷口怎麽弄的?風流呢?去把風月叫過來啊。嗚嗚,是我害的你受傷的嗎?對不起……”言禪衣看著還在滲血的傷口,連溫泉池裏的水都染上了絲絲血跡,她隻覺得心裏直抽抽的疼著。


    “不是因為你,別瞎想。是有人找了殺手來殺我。”未有塵料想這事裏定有蘇若水的手筆,但他不覺得這些需要讓言禪衣知道,這是他們男人之間的較量,和女人無關。


    “怎麽不是因為她?若不是風華那顆信號彈,主子你又怎麽會分神被砍傷?”風流自責的聲音從溫泉院落的圍牆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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