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死金牌由內事監呈了上去,從來沒見過老皇帝這麽神聖嚴肅的表情,他雙手取過那金光閃閃的令牌,輕輕摩挲了一下,才幽幽說道:“冷相可知此事?”


    冷傾玲的身體又顫抖了一下,我不禁眯了眯眼,心跟著一懸,看來這免死金牌八成是她偷過來的。


    冷傾玲又給老皇帝磕了一個響頭,聲音不卑不亢地說道:“迴稟陛下,先皇禦賜冷家免死金牌時說過,隻要此令牌在冷家人手中,不論是誰,這塊免死金牌都有效。”


    “朕沒有說不算數......罷了,罷了......”老皇帝擺擺手,說道:“這塊免死金牌隻能救一個人的性命,你要想好了,如果冷家以後......”


    “迴稟陛下,民女想得很清楚,請陛下放上官明一條生路。”冷傾玲又是一個響頭磕下去,再次抬頭時,臉上已滿是淚痕。


    老皇帝似思索了一翻,聲音中帶著一絲疲乏,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剝掉其上官姓,貶為庶民,先放到工部觀察一陣。”


    “父王此舉恐有不妥。”藍唐黎突然起身說道。


    大概是沒料到藍唐黎這個舉動,老皇帝眉頭一挑,示意藍唐黎說下去。


    “上官明犯得可是謀反的大罪,若把他繼續留在藍國,指不定他哪天就又叛變了。依兒臣之見,應該將他永遠驅逐藍國境內,永世不得再踏入藍國的境地。”藍唐黎不急不緩地說道。


    “那朕不是更應該把他留在身邊好好看管了,也省得他勾結了外部勢力。”老皇帝看向藍唐黎的眼神卻有些幽深,不等藍唐黎迴話,他就不耐煩地擺擺手,說:“就這麽決定了,朕累了。”


    說著。他突然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還阻止了內事監遞手帕的動作,平息後,老皇帝攏了攏身上的大衣,對姓郝的道:“朕先迴宮了,這就交給愛卿了。”


    說著,老皇帝又是一陣咳嗽,起身時還是內事監扶了一把。藍唐黎倒是沒再說什麽,似乎低著頭在想什麽,老皇帝經過他的時候。又低聲說了五個字:“好自為之吧。”


    因為我離得最近,所以這話也被我聽了去,這兩父子還真是能打啞謎。


    老皇帝已經走下高台。冷傾玲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追著跪了過去,不知她向老皇帝說了什麽,老皇帝跟內事監耳語了一番,一旁的侍衛就放冷傾玲上了斬首台。阿明身上的繩索已經被解開。但他和冷傾玲隻是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阿明默默走下了斬首抬,而冷傾玲則跪坐在了上官謙麵前。


    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冷傾玲的眼淚一直沒停過。


    眼前突然被一層黑影擋住,藍唐黎陰沉的聲音響起:“還有什麽好看的,迴府了。”


    若說心口不一。藍唐黎真得是這方麵的專家,麵上仍舊是慵懶的笑,話語和動作就沒有麵上那麽輕鬆了。


    藍唐黎直接拽著我的手腕就往台下走了。我覺得他完全是想把我這隻手弄殘,三次都捏在同一處手腕處,還都是用了力道的。他放在我腰側的手狠狠使力,將我鉗製在他懷裏無法掙紮。但在外人看來,他這粗魯的動作卻變成了一種寵溺的擁抱。


    他倒是不嫌棄我這一身髒臭。經過阿明的時候,還斜眼睨了阿明一眼。將我更加用力的往懷裏擠,甚至沒有給我一點轉頭的機會,就那麽跟阿明錯身而過,連一絲眼神交流都沒有。


    走出不久,就有一輛馬車等候在那,藍唐黎直接將我推進馬車,他緊接著跟上來,卻立刻與我保持最遠的距離,陰鬱的臉上滿是厭棄,一點也看不出是剛才那個“親密”摟著我的人。


    我拉開車窗深吸一口氣,身上的味道確實難聞,剛才心思都放在刑場上,根本就沒精力管這滿身惡臭,現在確定阿明沒事了,自己都有些忍不住厭嫌自己了。


    突然,眼前閃過一輛熟悉的牛車,我下意識將頭向外探了些,正是那個澆了我滿身餿水的車夫,他顯然也看到我了,還轉過臉衝我戲謔地眨了眨眼,可惡!


    “走!”藍唐黎突然一聲,馬車隨之晃蕩,我一個措手不及,腦袋咣當一下就撞在窗欞上。掃了一眼斜對麵的藍唐黎,眼神比灰蒙蒙的天空還陰鬱。我徑自揉了揉額頭,如今我們算是完全撕破了臉皮,不過這樣更好,我已經疲於在他麵前做戲。


    到了王府,藍唐黎先我一步下車,我則終於能如願以償自己跳下車了。


    尹田已經在外麵候著了,一旁是麵帶擔憂的小玉,看來是她給尹田用了解藥。


    路過尹田時,藍唐黎先是無視,走過了幾步又不知怎麽的退了迴來,朝著尹田的肚子上就是兩腳,丟下了一句:“沒用的東西!”


    小玉上前迎上我,驚唿道:“公主,你怎麽了?”


    我笑笑,無所謂地說道:“沒什麽,不過遇到個瘋子,去準備洗澡水吧。”


    這一團亂七八糟的事似乎就這麽停止了,舒舒服服泡了個澡,躺在焐有暖爐的被窩,居然也沒再覺得冷或者睡不著,也不會覺得少了藍唐黎這個人體暖爐而惋惜了。看來心裏沒負擔了,也就沒那麽多要求了。


    我是一夜好夢,不過有些人的夜晚,確是徹夜無眠了吧。


    早上醒來,小玉就告訴我,水煙碧的孩子掉了。昨晚不知怎麽的,水煙碧突然大出血,深夜找來大夫,一直忙進忙出,天拂曉才算撿迴一條命。


    我正悠閑地嗑著瓜子,忍不住微微皺眉,我可記得她昨天還生龍活虎地在我跟前晃蕩呢,怎麽一下就大出血了,聽著怪蹊蹺的。


    小玉給我遞上茶,眼瞼微抬看了我一眼,又道:“聽說,王爺昨天去了九公主那。”


    撲哧一下,茶水還沒入喉就被我噴了出來。我看了眼小玉的神色,還是那麽波瀾不驚,看來,我沒想歪。


    藍唐黎居然這麽饑渴,想替他解決生理問題的女人多得去了,他至於孕婦發泄嗎?


    “公主,我們要去看看九公主嗎?”我搖搖頭,水煙碧現在最不想見到的恐怕就是我了吧,不禁有些感慨,這女人明明生得是富貴命。怎麽過得比下層階級的女人還淒慘呢?


    說實話,我現在一點也不擔心阿明會有生命危險,不僅僅因為冷清了那塊免死金牌。還因為老皇帝在聽到上官謙說阿明時,雙眼中那意欲深沉的目光。那是一種惜才,想為己所用的銳利。


    想必他對阿明那些孔明燈,盔甲什麽的也略有耳聞,他想從阿明身上得到更好的東西。否則他也不會把阿明留在藍國,並安排到工部。


    我跟藍唐黎的關係雖然鬧僵了,但我卻沒有什麽忌憚或擔憂的。他唯一能拿來要挾我的就是阿明,如今阿明身後站著的是老皇帝,從刑場上那場對話可以看出,不管藍唐黎翅膀有多硬。老皇帝還是能製住他。


    所以,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利害關係,隻要藍唐黎不刻意找我麻煩。我們就可以這麽井水不犯河水地相處下去。而將來的事,就等將來再說吧,我和阿明現在的狀況隻能自保,短時間內根本沒有內力去找知知。但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知知會好好的活著。就如同我和阿明,因為我們都是爸爸媽媽的好孩子。無論情況如何糟糕,我們韓家的人都會頑強的活下去。


    在屋子裏悶了一個多星期,王府裏的氣氛也差不多恢複平靜了。這天,正坐在窗前,突然感覺有淡淡地光透過窗布照過來,打開窗戶一看,居然出太陽了。


    這裏的天氣真得像極了北方的天氣,一到冬天就灰蒙蒙一片,很少能見到太陽衝破雲層,陽光撒在地上,一點也不覺得刺眼,反射在雪地上,有一種亮閃閃的美麗與柔和。


    “小玉,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突然有種莫名的豁然,很想出去走走,隨便哪都行,讓我見見陌生的麵龐和陌生的地方,感覺自己還有一些人煙味。


    我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小玉卻低聲說道:“公主,尹總管說,從今以後,沒有王爺的允許,您哪也去不了。”


    我的動作因為小玉這個話而有些許停滯,我轉過來,挑眉道:“你再說一遍。”


    眼睛瞟見小玉複雜的眼神,我突然擺擺手,說:“算了,沒事了,你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等小玉出門後,我臉上的冷笑才逐漸浮現,軟禁嗎?但是無所謂了,在王府的這些日子,本來就像在監獄一般,不過是繼續延續這樣的生活,反正吃穿都是最好的,我又有什麽好挑剔的呢?


    藍唐黎,我們就來比比看,誰更有耐心。


    這麽想著,我反而活得很自在,又開始行使那個科學作息表,按點睡覺,按點起床,按點吃三餐。


    偶爾我還會自己下廚倒騰一些東西,吃不完就賞給那些丫鬟們。我甚至學起了刺繡,刺繡這門藝術在這還真是普遍到泛濫,我根本不需要另外找什麽專業的師父,哪兒不會了,隨便找個丫鬟都能幫我解決。


    感覺差不多摸到門路後,我就找了一副頗有難度的《百子戲春》圖作為我的出師作。看我每次都繡得那麽認真,丫鬟們有時候會帶著同情地目光說:“王妃如此的誠意,一定能感動上天,王府裏很快就會有真正的《百子戲春》了。”


    我笑笑並不迴答,我這身體的狀況在王府也不算什麽秘密,她們都以為是我盼子心切,孰不知這副刺繡我是準備繡來給阿明和冷傾玲作為結婚禮物的。我從來就沒想過給藍唐黎生孩子,也並不期盼和藍唐黎子孫滿堂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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