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連腳步都還沒賣出,藍唐黎突然說道:“你等等。”


    他雖然頭都沒扭一下,但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他是在跟我說話。藍唐黎在水煙碧的肩上輕輕撫了兩下,笑著說道:“雖然好了點,愛妃還是要按時吃藥,本王晚點再去看你。”


    “王爺......”水煙碧的婢女先沉不住氣了,但她的話語卻在水煙碧冷冷的眼神中製止住了。


    “有事?”藍唐黎看都沒看一眼那個婢女,反而掀了掀眼皮看向水煙碧。


    水煙碧搖搖頭,一臉平靜地說:“沒什麽事,王爺要忙什麽就忙吧。”


    是個人都能看出水煙碧是有事找他,可藍唐黎就偏偏要裝傻,或者說,他根本就是不在意。


    “好好伺候著。”藍唐黎隻對水煙碧的丫鬟簡單地囑咐了這麽一句,轉身就摟著我走了。


    對於藍唐黎和他女人的事,我向來不過問,也懶得管。更何況,他希望我以後會乖乖的。


    走著走著,我突然發現方向不對,這根本不是去正苑的路,我疑惑地看了藍唐黎一眼,他卻滿眼笑意地迴我,就仿佛有什麽天大的驚喜在等著我一般。


    藍唐黎帶著我進了是王府的深處,我記得裏麵是一片桃花園,旁邊就零零散散有些舊房子,可能是藍唐黎某位不受寵的小妾住過的地方。


    可當我走進裏麵以後,我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白色的柵欄,粉色的拱形鐵門,透過柵欄還可以看到裏麵那排熟悉的青磚紅瓦房。


    “這個新年禮物如何?”藍唐黎的前胸貼著我的後背,溫熱的氣息拂在我的臉龐。


    我沒有說話,而是推開鐵門進去。順著記憶裏那熟悉的路線,推開右邊那間房門,軟綿綿的白色地毯,從床邊一直鋪到門口,從露出的那塊地板上,可以看到精致的木紋理,與窗對著的那麵,立著一個橙色的書櫃,書櫃旁是墊了兔毛的太師椅。我走到那張長方形的楠木桌旁,雙手仍不住輕輕摩挲上麵精致的祥雲團。


    如果不是瞥見那祥雲旁邊那排《靜夜思》。我真得要以為藍唐黎是把我在霸王別姬的房間原封不動搬了過來。


    “原來那張桌子,‘月光’兩個字被燒掉了。不過,這首詩寫得簡短明了。倒是別有一番才情。‘低頭思故鄉’,不知思的是故鄉的水,還是故鄉的山,抑或是故鄉的人?”藍唐黎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順著我的手輕輕摸在那塊地方。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月光”兩個字確實被燒掉了,有一迴兒我和媚娘在屋子裏研究酒精燈,不慎將酒精滴在上麵燒著了,那首我唯一記得的唐詩《靜夜思》就這麽毀了。在桌上刻這首詩隻因為我記得這首詩,再無任何其他原因,藍唐黎的想象力永遠這麽豐富多彩。


    “這首詩不是我寫的。是一個叫李白的詩人寫的,如果王爺真得想知道思念的是什麽,可以派人打聽打聽這個人。親自問問他。”我笑,接著好心提醒道:“哦,對了,這個詩人字太白,號青蓮居士。”


    藍唐黎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問:“如何,這‘曉月居’還入得了你的眼吧?”


    “榮幸至極。謝謝。”我笑著迴道,進門之時就看到旁邊那塊大石頭上刻得“曉月居”三個藍色隸書字體,至少在意境上比什麽“慕月樓”,“鎖月閣”好多了,聽著也沒那麽別扭。不過,這畢竟是曉月居,而不是霸王別姬,無論樣子如何相似,始終不可能有從前的感覺。


    “不滿意?”藍唐黎挑眉。


    我擺擺手,轉身背對藍唐黎朝床的方向走去,我說:“王爺多心了,我隻是累了。”


    這床可就一點都不像霸王別姬那張了,比之前那張床大多了,還柔軟了很多。我拉開厚厚的絲絨被,坐在柔軟的棉花墊下,笑著看了看藍唐黎,問:“王爺,這床我可以睡了嗎?”


    藍唐黎的眉頭微鎖,盯著我看了兩秒鍾才說道:“裏間就是泡湯的恆溫池,屋裏雖然點了碳盆,可這被窩還是涼的,先泡個熱澡,順便讓下人們拿些暖爐把被窩弄熱了。”


    我搖搖頭,將外麵那層外衣解開脫掉,一骨碌爬進被窩,確實是涼涼的觸感,我打趣道:“如果王爺肯給我暖床,可比那些個熱澡,暖爐管用多了。”


    感覺藍唐黎的眉頭逐漸舒緩,看他在脫外衣,我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連忙阻止他掀被子的動作,“王爺,我開玩笑呢,這......不合規矩,過幾天,等我好了,王爺再給我暖被窩。”


    藍唐黎反手按住我的手,將我的手一把抓緊懷裏,直接就進了被窩,他似調侃地說道:“你什麽時候在乎起這些來了?手怎麽還是這麽涼......”


    後半句似喃喃自語般,藍唐黎又將我的雙腳蜷起抵在他溫熱的大腿上,我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確實是個天生的暖爐料。


    在皇宮他都可以忤逆老皇帝,更何況在他自己的地盤上,既然他都無所謂了,我又何需在乎那些虛禮。我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就那麽趴在藍唐黎懷裏睡著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都是這麽過來的,白天就窩在房子裏隨便看看書,聽聽歌舞打發時間,晚上有藍唐黎暖床,加上少了很多“毛手毛腳”,我的日子似乎恢複了短暫的平靜。


    直到初四那天,宮裏又來人催藍唐黎進宮赴宴,之前的幾次藍唐黎連府門都沒讓來人進一下就打發他們走了,但這次,是老皇帝親自下了禦旨。我看到藍唐黎在聽到聖旨後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沒開口,卻也沒拒絕。


    禦旨的意思無非就是讓他進宮赴個家宴,和他那些兄弟們好好增進增進感情,我和奇怪藍唐黎為什麽這麽抵觸這些宴會。


    宣旨的時候就已經是下午了,而宮宴的時間就在傍晚。所以藍唐黎隨便收拾了下就準備進宮了。我送他出門口,路過東苑的時候,恰好碰到水煙碧。


    “王爺......”水煙碧柔柔弱弱地喊了一聲。


    藍唐黎停下腳步,語氣有點不耐煩,“有事?”


    “妾身做了冰花糕,王爺晚上要不要來嚐嚐?”水煙碧說道,一臉殷切地看著藍唐黎。


    “改天吧,最近比較忙,沒時間。”


    相對水煙碧的熱切,藍唐黎的態度真是冷得不能再冷了。嘴裏迴著水煙碧的話。腳步卻未曾停過。


    “王爺,妾身有喜了!”


    水煙碧這一聲急促的叫聲,生生讓已經離她兩三米的藍唐黎頓住了。藍唐黎並沒有轉身。我偷偷瞟了眼他的臉色,沒有歡喜,但眉頭皺得也不是太深,看來他對水煙碧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並不期待。但也不至於太厭惡。


    藍唐黎就那麽背對著水煙碧,遲疑了幾秒,他才緩聲說道:“愛妃先好好養著身子,本王晚點再來看你。”


    藍唐黎邁著瀟灑的步子走了,水煙碧的表情就豐富多了,有失落。有欣喜,有惆悵。還真是符合孕婦的共點,情緒多變。變幻莫測,這府裏以後又會熱鬧起來了。


    “你很高興。”


    是陳述句,藍唐黎就喜歡這麽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我抬頭對上他那雙幽深的黑眼,笑意更深:“王爺就要有第一個孩子了。我當然高興了。”


    “那你什麽時候也給本王生一個,讓本王高興高興。嗯?”藍唐黎一把捉住我的腰,讓我緊緊貼向他,在我耳邊曖昧地說道。


    我幹笑兩聲,他又不是不清楚我的狀況,我根本不想生他的孩子,況且我這身體,也不是說生就能生的。


    “好好在家呆著,哪也不要亂跑!”這是藍唐黎上車前對我說得最後一句話,帶點威脅又帶點凝重的意味。


    我眯著眼看著藍唐黎的馬車越駛越遠,難道是阿明最近要采取什麽行動了嗎?


    “王妃,外麵風寒重,還是迴屋吧。”尹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差點忘了藍唐黎留下的“眼睛”,他還真是給我麵子,沒工夫看管我,就留下自己的心腹尹田。


    直到亥時藍唐黎都沒有迴來,少了這麽大個暖爐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在被窩裏捂了好久也沒感覺熱起來。加上宮裏也沒傳什麽消息迴來,我更加睡不著了。我當然不是善心大起關心藍唐黎了,我隻是覺得他似乎知道什麽關於阿明的事,而且十有*不是什麽好事。他臨走前的那句話,那個表情實在是讓我有些寢食難安。真不知道上輩子跟藍唐黎有什麽深仇大恨,這個男人不管在或不在,總是有辦法讓我不能心安。


    翻來覆去睡不著,我打開窗看了看外麵,灰蒙蒙的一片,沒有月光。不禁自嘲地一笑,就算能借著月光再迴去又如何,阿明和知知會和我一起迴去嗎?


    前方一個身影閃過,我下意識喊道:“誰在那?”


    “王妃,是奴婢。”


    嬌小的身影逐漸靠近,隨著那逐漸靠近的燈籠,我不解地叫了一聲:“柔兒?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這?”


    “王爺吩咐奴婢十五之前要給桃花園的所有桃樹包上保暖層,王爺說,等初春時,王妃就能欣賞到上好的桃花了。”柔兒恭恭敬敬地說道。


    我暗自冷哼,我從來沒說過要看什麽桃花,藍唐黎還真是會折磨人,還總是這麽巧妙地把“罪名”扣在別人頭上。


    “好了,不要幹了,去休息吧,王爺那我會去說的。”我說道。


    因為隔得近,我可以看到柔兒搖頭的動作和臉上不安的表情,她說:“王妃,你誤會了,就算每天隻做一點,王爺吩咐的活在十五之前也是肯定可以做完的。奴婢是想家了,所以就想提前把自己那份幹完,好早點告假迴家瞧瞧。”


    原來是這樣的,我笑笑,說:“都快子時了,就算你有天大的事也該迴去睡了。你要這麽想家,我明兒個跟尹總管說說,早點放你迴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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