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都這麽明言了,林懷瑾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隻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示意洗耳恭聽。


    “小妹,來,吃酒。”白夢撲哧一樂,像模像樣地給她倒了一杯酒,又小心地瞥了瞥門外的動靜,這才開始講口中的趣事。


    其實怡紅院能有多大,一傳十十傳百,每當發生點什麽雞皮蒜毛的小事,幾乎所有的人都能一清二楚。活著,總要打發無聊的時間,姑娘們除了學藝接客,閑暇時間,就靠著這些八卦過活。


    “哎,你不會是想說那麗仙玉?我可呸她一臉。”胖女人努了努嘴,麵上全是不屑。


    麗仙玉是何人?她就是周兮顏如今的用名,既然是有關於她的,那就更應該仔細傾聽,了解一下,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怡紅院的姑娘都知道小紅是當之無愧的花魁,她從小輾轉流離,到長沙城時,才有十三歲。正是豆蔻年華,一曲鳳囚凰悅耳動人,當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可是她這些年來琴藝力不從心,沒有任何進步,容顏又變化飛快,雖保養得當,可仍不似青春年少。因此如今的她不複從前,隻要客人打賞得多,幾乎都會搶著接待。


    當初心心念念的人,也不再執著,索性破罐子破摔,金錢成為了她如今的目標追求。而周兮顏不同,她視錢財如糞土,就似當年的小紅,為人心高氣傲,就算是接達官貴人,也要挑選再三的考驗,並不諂媚投懷。


    這樣的自視清高,竟沒有讓客人流失,相反引來了極大的追捧,老鴇樂見其成,由此更加器重她。不過其餘的姑娘們對她不甚樂意,可她畢竟是怡紅院力捧的人,沒人敢當麵招惹,可底下說三道四必不可少。


    隻是說來說去,不過是一些嫉妒之語罷了,落不到實處。


    但自從上迴來了一個灰頭土臉的中年男子後,風向一變,倒真有了說道。


    對於這種無風度,無錢財的人,連粗使丫鬟都不待見,可周兮顏二話不說,竟接待了去。這番奇怪的行為,為多數人驚奇,許多本就看她不慣的姑娘開始大肆當麵唾棄,說她假裝清高。


    “嗬,我們都是撿人剩下的,她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白夢鄙夷地斜了一眼,那胖女人也開始附和幾句。可林懷瑾卻覺得不是那麽簡單。


    周兮顏定有緣由,或許,真是江府的人找上門來也有可能。若是有機會,誰願意淪落至此。


    “小瑾別玩了,我們走!”尋覓多時,如無頭蒼蠅的張啟山總算闖對了門,突然進門的他有絲慌亂地拽住她的手,都忘記一直謹記的避嫌,又轉頭一掃,“快,老八在哪兒?”


    “發生了什麽?”林懷瑾從未見他這樣慌張過,一時驚嚇,立即往齊鐵嘴處方向尋去,隻是還未推門而入,就聽見裏頭茶杯摔碎的聲響,以及黑著臉出門的齊鐵嘴。


    “趕緊走,往後門撤退。”張啟山並不知此事緣由,隻惦記著情況緊急,容不得再停留,他於是上前又一手拽住了齊鐵嘴,可齊鐵嘴這次倒頗為硬氣,直接甩開了他的手。


    林懷瑾瞥見他顯而易見的怒意,想來是事情出了差錯,突然有些惶恐,忍不住半躲在張啟山的身後,不過依然被齊鐵嘴發現個正著。他的臉色不斷變化,最後竟然是長籲了一口氣,“小瑾,我以為,你是最明白我的。”


    聞言後的林懷瑾不敢望向他的眼光,卻還是徑直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老八我,對不起。”


    “事情危急,我們先迴去再說。”張啟山疑惑地打量了幾秒,沒有明白兩人的啞謎。


    說實話,其實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齊鐵嘴,因為平時的他總是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一向又以笑臉示人,似乎沒有別的情緒,就連生氣都不太顯露,這一會兒工夫,到底發生了什麽?


    隻是不巧,他們還沒來得及動身,便聽見外處突然傳出槍聲,怡紅院的男男女女慌亂逃竄,保命要緊,鬧聲一片,甚至大過了全城的吵嚷。


    “你們就在這裏不要聲張,我去引開他們。”張啟山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麽大膽,這才剛黑入夜一點而已,竟敢當街行兇。看來是太過疏忽城內的巡查了。


    想必此次他們也是衝著自己而來,隻要自己離開了,這裏才會平靜。


    “佛爺,注意安全!”張啟山的身手她是相信的,就怕人多勢眾,打得措手不及,不過憑借對長沙城地形的熟悉度,甩脫敵人,是沒問題的。


    目送他遠走,林懷瑾便衝著齊鐵嘴招了招手,“老八我們進屋躲一躲。”可他沒有任何動作,仍舊一臉失望。她又不得不上前拽住他的衣袖,但齊鐵嘴卻並未正視她,隻待她說話之後,使勁地掙脫了她的手,“我一個算命的而已,命不值錢。”


    說完之後,頭也不迴,轉身往樓梯口去。


    林懷瑾望著他蕭索的背影,突然忍不住有絲彷徨襲來。從前她無論怎麽愚弄他,他都會一笑而過,最多嘴上不饒恕,嘮叨幾句,這幾天卻不同了。


    他應該是真的生氣了吧,“是我做錯了嗎?”


    可是這次並不是為了捉弄他,而是真正為他著想。


    想來此事還得以後再說,不過現在,必須保障絕對的安全。猶豫一瞬間,林懷瑾衝了上去,朝著齊鐵嘴後腦勺打了一下,隨後吃力地他把拖進了屋。


    而此刻裏屋正木訥的小姑娘隻是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竟一點沒有受到外頭的驚嚇,隻是在發覺屋中有了動靜時,才緩緩地轉過頭,錯愕地盯著地眼前一幕,驚訝非常,“夫人姐姐,八爺這是?”


    “快,先搭把手。”這人倒是挺沉的,不過才移動了十幾米,林懷瑾就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姑娘見此猶豫了一會兒,隨即幫著把人抬上了床。


    害怕他鬧騰不聽話,用了些大勁,應該是要昏睡到天明了。林懷瑾檢查了一下他的腦部,又用清水擦拭那後腦勺的隱紅傷口,最後替他蓋上了被子,才移步到了桌旁。那小姑娘一直愣愣地看著她的動作,竟突然來了一句,“夫人姐姐,我覺得你別忙活了,八爺肯定喜歡你這樣的女子。”


    自己大字不識得一個,除了會忙活廚房的活,其餘的,大概什麽都不會。這樣又怎麽會得八爺喜歡呢,甚而至於連騙子的話都深信不疑,不然也不會被販賣到青樓了。


    “小小,你可真敢想。”林懷瑾頭搖得像是波浪鼓,對於她的說法,差點就笑岔了氣。她和老八一見麵必掐架,說是關係好,都勉強了。


    小小聽此低下了頭,被她的笑弄得不好意思,臉上霎時紅透半片。


    對了,自己應該詢問一下,綠簪的事情。林懷瑾思量一起,眼神已越到小小頭頂上的小綠色,想來若不是齊鐵嘴相送,她怎會有?可是看剛才老八的反應,好像確實有什麽誤會,於是她不由道:“小小你頭上的簪子,是老八送的?”


    聽言後的小小臉上的紅色更甚,隨即迅速地搖了搖頭。林懷瑾這才驚詫過來,臉上訕笑尷尬無比。原來是自己誤會了,鬧了一個大烏龍,怪不得齊鐵嘴會這麽生氣。


    她本來就想老八獨身多年,佛爺好歹還有張副官照料,李烈兒又時刻前往送溫暖,加上張府家大業大,不需要操心。可眾所周知,八爺隻有一個小小的盤口而已,香堂又人丁稀少,肯定缺少人氣。


    所以她才想著替他計劃一下,誰知好巧不巧,就遇到了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小。當時她畏縮在一團,頭上綠簪分外顯眼,齊鐵嘴可是終於開竅了?林懷瑾記得那綠簪,於是當即替她贖了身。


    可沒想到,全身一場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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