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長沙已逝,鎮江且又漸離,隻可歎這碧空萬裏,卻容不下一個異空的孤魂。若是長久如此下去,又將是如何的悲涼,且又孑然一身。


    林懷瑾緊緊地盯著攤鋪上的早點,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那疲倦不堪的身體早已餓得麵目非,而本就因病情反複的緣故又一直未怎麽用食,如今被這香味誘導,自然移不開半分腳步。


    “剛才那邊有一群軍閥迎麵走過,不知是在搜查些什麽?難道鎮江又出大事了?”


    “好像不是,聽說是長沙方麵特意派遣過來尋找一個人,剛才來得倉促,現在應該大街小巷都貼滿告示了。”


    路邊的兩個小商販四下不停張望,緊接著又津津有味地議論著剛才親眼所見的怪事,這些似是而非的話不過是百姓間隨口一談的閑言碎語,卻恰巧被眼前的女子聽得一清二楚。


    聞言後的林懷瑾心裏不禁刹那燃起了一絲希望,似乎隱隱約約間已瞥見了張日山的高大身影,他依舊燦爛如初、俊美剛毅,猶如一個英雄傳說,讓人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其實距離自己出走不過才數十個時辰罷了,可他們卻這麽快便尋跡而來,想是馬不停蹄、一夜未眠。原來在他們心中自己早已不是什麽外人,而是甚似血肉骨親的重要存在。


    喜極而泣的她雖有些不敢置信,但仍忙不迭地急著上前相認,可是她依舊晚了一步,在聽清了兩個商販接下去的言語後,卻是苦笑著停滯了腳步。


    “對了,我記得長沙城有位唱旦角的二爺,那身姿體態,真是一絕。”


    二月紅的名頭竟有這麽響亮嗎?不過剛登台數月便已遠傳千裏,她聽此不由暗自得意,又耳聞另一人感慨地搖了搖頭道:“聽說他近幾日便要娶親了,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幸運。”


    此話一出,悲從中來的林懷瑾氣流急速上湧,許久尚未進食的胃又突然餓得不行,便不得不捂住肚子順勢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再一次埋頭痛哭。


    他應該是要娶丫頭了吧,娶他的半生思念。


    如今時機已經成熟,確實該是良辰美景奈何天,可鐵門一別不過才一日罷了,為何竟會發生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還記得書中二月紅第一次見丫頭,那時候她更小,瘦得像個小男孩兒,臉還沒有碗大,本以為隻是過路客罷了,卻不想竟結下一世姻緣。


    其實當年林懷瑾不過八歲時,父母為了奔波生計從而骨肉分離十幾載,但瘦骨嶙峋的她沒能遇見二月紅這樣的哥,隻是在冷言冷語下頑強過活。


    她本以為這陰差陽錯的一生能依靠在二月紅的懷裏忘卻前生的三千煩惱,可一切似乎都是上天注定,他們這一世雖有緣百年相聚,卻是無分相攜一生。


    靜默哭泣的林懷瑾已抽搐得頭暈目眩,又仿佛感覺到腦袋上隱約傳來了一股輕拍的力量,疑惑的她不禁擦著臉揚起了頭,眼前猝不及防地呈現了一個白麵饅頭,她愣了愣,便是不顧一切地接過胡亂吞咽。


    卻不想那人見此也並不介意,竟又體貼入微地掏出了另一個熱乎的饅頭,在等她吃下之後,麵前還適時地出現了一壺溫水。


    “謝謝你,好心人。”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便不由抬頭仰望,陽光下的男子正淡雅地凝視著她,他的頭發半遮眼睛,在與她視線交匯之時又突然移開了目光。


    “小哥,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想到真的是你!”或許是由於他鄉遇故知,林懷瑾的心情突然變得激動不已,可是麵前的人隻是波瀾不驚地瞥了她一眼,隨即便是朝著街頭離去。


    站穩而立的她撐著身體掃了掃張起靈倉促的腳步,心一橫,不由大聲地詢問道:“小哥,你要去哪裏?我以後能不能跟著你?”


    問話間也不待他答應便即刻亦步亦趨,生怕由此跟丟了人,而張起靈聽此並未說話,隻是我行我素地漸漸遠走。


    ……


    兩人一前一後,不一會兒就行到了東郊一處靜謐的曠野山林。


    或許是朝冷寒涼,枝丫幹枯,此地的動物大部分都已無聲無息地陷入了冬眠,林懷瑾下意識掃了掃手中的血紅月季,心中立時生出了一個決定。


    以後的自己終究是漂泊無定的,不如給它尋一個紮根的家,也不枉此行一趟,“小哥,你先等我一下。”她一邊叫喚著前頭的人,一邊四下一望,終是選擇了一棵高大常青的鬆柏樹底,便立即開始行動。


    也是時候該真正放下了,“二月紅,你定要一生無憂,此生我亦無悔與你曾經相隨。”


    悶著聲迴頭一瞧的張起靈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圖,便直接扔過去一把小刀,她隨之感激一笑,又蹲下親手掘土移植後,才對著月季與藍天許願,她希望來生這裏將是一片月季花海,並且二月必要一生紅。


    感慨的她終於釋然地笑了笑,隨後頭也不迴地離了開,或許在這山中深林,才是它真正的好去處。


    一路寡言的張起靈見她已經處理妥當,於是繼續帶路向上攀登,沒過多少時辰便到達了一個奇怪的山洞。


    隻見那荒草叢生處,下方的洞口朝上,裏麵隱約可見著五顏六色的古壁畫爭相出彩,而在下頭不但不會感到壓抑,還有一種冬暖花會開的錯覺。


    兩人坐下之後,累得氣喘籲籲的林懷瑾即刻枕著溫和的石壁昏睡過去,一旁的張起靈見此索性去摘了些野果、又打了一隻野兔後才歸來。而他在生火烤熟之時,自己卻並未食用,隻是直接遞給了林懷瑾。


    “小哥,你人真好,我們一人一半。”林懷瑾淺笑著接過,腹內空空的她大口撕咬,終於飽餐了一頓,不過內心對此還是有些窘迫。


    張起靈聽言依舊沉默不語,隻是在掃向她額頭的傷疤後眉頭一皺,竟突然站起身劃破手心,又逐漸靠近她,接著徑直把血液滴在了她的傷痕處。隨著他血液的流淌,那傷疤逐漸消失不見,肌膚居然重新變成了潔白的一片。


    閉著雙眼的林懷瑾在一瞬間的不安下,隻覺得一陣冰涼的觸覺襲來,隨後她不可思議地撫摸著額頭,果真已消失殆盡。


    退後幾步的張起靈見此沉吟著點了點頭,終於擠出了一句話,“青龍血液也有這種恢複的功能,這便是宿命的眷顧,也是使命。”


    聞言後的林懷瑾微微怔了怔,隻是認真地問道:“你自始至終穿越古今,難道真的一點不曾後悔?”


    “我沒有別的選擇。”張起靈決絕地斜視了她一眼,“早點休息,明日一早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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