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


    “瑾兒,你說的天馬行空我大概是不相信的,不過我還是這樣照做了,並且為此格外認真。”


    “近幾年來,我終於快等到你口中的這個年月,連握筆的手都忍不住顫抖。因為我怕你會孤獨,以後每一年都會給你寄一封信,直到我不再能寫字為止。”


    ――寫於一九八九年二月八日,寄於一九九八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二封信:


    “瑾兒,晚春牡丹紛飛盡,夏初芍藥居故裏,深秋丹桂飄香遠,冬寒臘梅雪中情。四季輪迴,但猶記得這些都是你最愛的花,你看到了嗎?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家裏的月月紅與二月紅都隻有你才能照顧好,你這一走,我與他們都已枯萎死去。而且我也隻吃得慣你的手藝,別人做不出那種味道,你知道你這一走給我帶來多少麻煩嗎?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絕對不能一個人先走,知道了嗎?”


    ――寫於民國二十年(一九三一年五月二十一日),寄於一九九九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三封信:


    “瑾兒,原來這十多年的恩愛都不過是黃粱一夢,人生百年,也不過如此。原本還以為能有幸與你白頭偕老,可你卻丟下我獨自留在冷清的紅府孤獨終老。”


    “你走之前燉的冬瓜湯還在廚房裏依然如故,當時我隻嚐了一口便放下未動,隻想等你迴家一起品嚐,不過我終究沒有等到。如今雖然還能一遍一遍燒熱,但我也不敢喝光,因為太害怕你留給我最後的東西都會消失殆盡。”


    ――寫於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年四月十二日),寄於二零零零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四封信:


    “瑾兒,今日佛爺拿了一枚南北朝時期的戒指來梨園求我幫忙,這可真是可笑,當初我那麽求他,他都義無反顧、大義凜然,現在風水輪流轉,他倒還敢找上門來。”


    “你說我應該去嗎?我始終都不能原諒他當初的行動,便是他的孤注一擲間接害死了你,可你為何這麽容易便原諒了他,要不是因為你留下的絕筆,我肯定不會思慮再次碰地下的東西。”


    ――寫於民國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年八月六日),寄於二零零一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五封信:


    “瑾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實哪有那麽重要,隻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二月紅心之所向。再次下鬥之後,我們一行人到了隕銅的幻境,因為陰陽顛倒的緣故,我終於見到了你。你還是如從前那般喚我紅紅,更答應會陪我一輩子。”


    “就算佛爺、老八他們都說這些是假的幻象,可那又如何,隻要能與你相隨,就是我最大的盼望。不過我始終錯了,就算是走出了幻境還有更多的幻境,你隻能一遍一遍地唱著霸王,卻不知道虞姬就在身旁。”


    ――寫於民國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年十月六日),寄於二零零二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六封信:


    “瑾兒,我對不起你的囑咐,未能顧及到陳皮的異常。他還是變了,並沒有依照你的遺言生活,還殘忍地殺害了許多無辜的人,成了老九門中四門的當家主。”


    “我知道他的本意是為你報仇,可還是與他斷絕了師徒的恩義,不過每到你的忌日,他都會帶著你平日喜愛的小吃過來祭拜,也再沒有踏進過紅府一步。”


    ――寫於民國三十年(一九四一年三月十五日),寄於二零零三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七封信:


    “瑾兒,最近我赴上海聽了梅蘭芳的新戲《生與恨》,戲中的程鵬與玉娘曆經磨難,卻不得重圓,夫妻遂成了永訣。你說是不是與我們的故事很相似?”


    “這些年我看過無數的霸王,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你滿臉認真佯裝悲壯的模樣,而你雖然不是四麵楚歌中的霸王英雄,但卻是我一個人的霸王。”


    “你上次明明說過要陪我唱一輩子的戲,可走了之後卻沒有再迴來過。求你快迴家吧,難道你真的舍得你的紅紅隻一人在諾大的紅府自己對戲嗎?”


    ――寫於民國二十五年(一九三六年二月二十六日),寄於二零零四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八封信:


    “瑾兒,紅妝素裹多妖嬈,我恐怕人漸老去,再配不上最愛的紅衣。你曾說過我穿紅衣最好看,可如今嬌豔欲滴的紅色卻有了舊時的痕跡,歲月如梭催人老。”


    “當初的誓言再美,恍不過一生已逝。”


    ――寫於一九四九十年二月三十一日,寄於二零零五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九封信:


    “瑾兒,戰國帛書之後,九門已經名存實亡,徹底成為了故事中流傳的迴憶,分不清到底有沒有存在過。大家也都東躲西藏、四分五散,長沙還是從前的長沙嗎?”


    “從前的熟人都一個一個地搬離了長沙城,我更加孤獨念你。”


    ――寫於一九六七年,寄於二零零六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十封信:


    “瑾兒,你走了幾十年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特意染黑了滿頭的白發想要去鎮江探望你,可我怕自己老得你都認不出了,更怕你也會隨著小花叫我一聲二爺爺,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決定。”


    “便隻林家大門外遠遠地望了你一眼,粉雕玉琢的你十分可愛,一舉一動都有當年的影子,但是我已經九十多歲的高齡,而你還不到我的零頭,隻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子。”


    ――寫於一九九五年二月八日,寄於二零零七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十一封信:


    “瑾兒,這些年以來,我越發老得不成樣子,蒼老的生命恐怕時日無多了。”


    “不知道還有多少年,又能再寫幾封信。如今故鄉的風景再美,也不會倒退到從前的模樣,更不會出現一個你。”


    ――寫於二零零一年三月三日,寄於二零零八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十二封信:


    “瑾兒,近幾日我連下地都略顯遲疑,我知道自己就快逝去了,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以前我還能騙自己死之後就能再見到你,可是我知道那裏已經沒有了你。我去的地方又是一個沒有你的地方,你說,我是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你了。”


    ――寫於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三日,寄於二零零九年農曆七月初七。


    第十三封信:


    “瑾兒,安好,這封信是我讓小花代筆所寫,我真的再也提不動筆,也守不住我們的承諾了。”


    “當初說過要等你迴來,可我等不了了,而你此時正當年華,我已是遲暮之年,距離真的太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現在該換你等我了,可是我不希望你等我,我寧願你什麽都不知道,在這一輩子裏幸福快樂。我走了,永遠的走了。”


    ――寫於二零零五年四月九日,寄於二零一零年農曆七月初七。


    (注:由於特殊的原因,所有的信皆是解雨臣所寄,二月紅並不知情,因此順序年份混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懷瑾親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懷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懷瑾並收藏懷瑾親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