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考慮這是個暫時的安身之所,畢竟此時已無家可歸,關於這些家族的風雲變幻一向便無太多興趣去了解,讓她頗為關注的其實是大表哥林天那位人物,這個名字她似乎從何處聽聞過,不過印象不深。


    直到在府裏上下兜轉熟悉了地形之後,林懷瑾望見偏廳裏的石刻雕像,終於才大笑不止的恍然大悟。


    這身雕像自然是當年大表哥林天叱吒風雲時所量身打造的,像中他隨一把戰槍行遍天下的模樣在辛亥時的民國一度成為楷模,不過因為行事太過出眾且又鋒芒畢露,前不久被某大人物忌憚而死,算是英年早逝的典型。


    而這雕像的圖畫林懷瑾爺爺的書房裏也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規模,說是她太爺爺當年存留的珍惜之照,一直未曾有人動過。想到此她忍不住驚歎個中冥冥緣分,沒想到在無意之中竟能找到祖輩的親人,算是如今真正的安慰了。


    不過,太爺爺此時竟又是自己的表哥,關係似乎略有混亂。況且兒時的她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以前有個姨奶奶遺跡於世,看來自己存在的曆史究竟是不實的。


    感慨萬千的林懷瑾忍不住歎了口氣,又有些傷感油然而生,她與二月紅確實無緣。一個故事,一段曆史,無論是怎樣的結局,都沒有她的出現。


    ……


    林府的日子一直無比單調,繁忙的林瑜幾乎每迴都留在總統府徹夜不歸,諾大的府中因此隻有她一人百無聊賴的過活。


    日複一日的寫畫研究也沒能透徹墓穴下兇獸留給她的字麵隱含信息,而從墳前捧迴來的紅月季因為留了些許根莖,又經過她每日用心的澆灌栽培,終於存活了下來。


    但她依舊日日思念長沙城,那裏的所有故事自己又豈能安心的獨善其身。


    林瑜見她一直悶悶不樂,便著手安排她去北固山散心的事宜,迫於表哥的催促無奈,林懷瑾隻好動身一去。其實那裏於她來說,無論如何都值得去一趟。


    畢竟曆史終究會消散,而殘留下的東西卻不少,就比如這個京口第一山之稱的北固。作為當地人的她當然不會是第一次去,不過想來民國時期在古建築的保存完整度上應該更加完整,也更有留戀的意義。


    山下遙遠眺望北固而去,不禁臆想著橫枕的大江流水,更忽視不了隨處可見的石壁嵯峨,那山勢險固而意猶,從汽車上下來的一行人毅力十足,立即開始了早定的登山之旅。


    林懷瑾不由遙想到後來在甘露寺親手係的福帶願望也算基本實現,那寺中的老和尚說她心不在此原來是這個意思,是自己的悟性不夠高沒能被點透。


    她打發了後頭氣喘籲籲緊跟腳步的丫鬟長白,自己一人先徒步走上了甘露寺的大道。


    今日在甘露寺的善男信女並不算多,林懷瑾點好香燭,趁著人少,最後站在寺廟門前虔誠地拜了三拜:“信女林懷瑾在此敬上,不求榮華富貴,隻盼二月紅能終生幸福美滿。”


    她在佛前的願望如此簡單,看起來水到渠成,後來再次登臨這裏時,不由笑當初的自己癡心妄想,一切都有天意定論,她隻是一個改變不了任何事情的凡人罷了。


    感慨萬千的她隨之轉身著眼欣賞長江的波瀾壯闊,原來百年之前也並未滄海桑田,但一切恍然如夢,還是了卻無痕。在不少遊客的往來之中,她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蘇軾的那句“雨後春容清更麗,隻有離人,幽恨終難洗”。


    詩美則已,離人怎挽。


    “靈溪,你為何在早晨做功時偷懶睡覺,住持知道後又該懲罰你劈柴了。”對麵的禪院裏一個敲鍾的年輕和尚正訓斥著他剛入寺的頑石師弟。


    那個小和尚聞言後隻是低頭不斷念經,看起來是十分誠懇的認錯樣子,但等他的師兄剛一離開,竟頑皮地朝著那方背影吐了吐舌頭,又歡快地向院中戲耍跑去。


    竟是未來的靈溪住持?驚訝的林懷瑾忍不住偷偷地笑了笑,立刻徑直上前拽住他,一臉洋洋得意地威脅道:“靈溪小師父請等一等,不然我馬上就去告訴住持你的惡劣行徑了。”


    正準備撲抓蟋蟀的靈溪猶豫著搖了搖頭,腦袋一偏,“有你什麽事,師父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是香客,那就好好上香得了!”他望著早已逃跑的蟋蟀,有些不滿一個香客竟然多管閑事。


    “我隻是想求小師父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林懷瑾見此立即掏出自己上山預備的瓜果,望著他好笑的目光,進而認真地道:“在一百年之後的某一天,如果有個女孩向你求問關於二月紅的姻緣簽時,你一定要堅定地告訴她,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如果……”


    還未等她繼續叮囑清楚,好動的靈溪便不耐煩地嚼著糖豆朝遠處飛奔,又拉聳著耳朵朝她揮了揮手。


    緊鎖眉頭的林懷瑾迴之以微笑,她知道執迷不悟必將自食其果,希望未來他的這句話能讓迷茫的自己不再強求,倒惹得那抹紅色徒增傷悲。


    ……


    再一次轉路漫步向前,心裏倒也逐漸坦然,就算是天意造化弄人,隻要盡力爭取過當時的一心便也足矣。


    此時的金山淩雲亭中正有兩人在此對弈,客心洗流水,蕩胸生層雲,難得的孤高望影,閑心偶得。


    其中一人便是她在黑白膠卷裏見過的解九爺,不久前他在日本留學時寄來的櫻花之下,那書香與粉紅的暮春三月讓眾人記憶尤為深刻。


    書中的解九爺是個為人沉穩的知識分子,做事一直仔細嚴謹,向來擅長下象棋,以設局為長,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滴水不漏且天衣無縫。


    林懷對象棋的技藝也有研究,她知“象戲翻能學用兵,車馬尚存周戲法,中軍八麵將軍重,河外尖斜步卒輕,亦戰國兵家者之流,蓋彼時重車戰也。”便自然能看出局者真功夫,於是忍不住偷偷上前觀看解九爺到底是怎樣的高超。


    兩人此時正是博弈的精彩時分,因此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不過對麵的男子似乎在解九爺的引導下逐漸步步進入死局,她見此竟忘了觀棋不語真君子,一下脫口而出:“你的黑馬別落在那裏,肯定必死無疑。”


    那人聽此低頭怔了怔,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仔細一看,自己的大將果然下一步就會被紅車吃掉,心內不由對解九爺的技術暗暗稱奇,這才抬頭與解九爺對視一眼道:“罷了,連小姑娘都比我火眼金睛,我還是甘拜下風為好。”


    兩人由此相對開懷大笑,倒是讓一旁的林懷瑾有了些許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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