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二月紅無論是正式或戲謔的每字每句,林懷瑾從來都是百依百順。


    因此近幾日以來,她便真如他所言,怡然自得的成為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二夫人。而二月紅又常駐在通泰碼頭日夜忙活,閑來無事的她於是決定認真學戲。


    “槍挑了漢營中數員上將,縱英勇怎提防十麵埋藏,傳將令休出兵各歸營帳。”


    為了能有機會與二月紅同台對戲,她毅然念起了霸王的唱詞,即使紅太爺說她的嗓音缺少項羽的渾厚震懾力,可她也依舊日日苦練。紅太爺對此無可奈何,還是與她指導了一番。


    不過盡管亮麗的音色在共鳴的支持下有了一定強悍的透徹力,但四麵楚歌的空靈悲憤之情並不容易體會,她又細細品味了許久,仍是不得要領。


    失落的林懷瑾於是放下手中的戲詞,正欲小憩一會兒之時,心髒處卻突地一滯。本來內裏隻是有些隱隱綽綽的鈍痛,但不久竟遍布身,讓她越發難以忍受。身體中陣陣的蠕動必定是情蠱的無情跳躍,它已然不會就此罷手。


    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近來發生的更加頻繁,想必隔日不久那蠱蟲一定會徹底蘇醒。


    如此一來,恐怕此事終究隱瞞不了二月紅,可若他一知道,又將是怎樣的千愁萬緒?林懷瑾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她寧願一個人承受所有,也不要他為自己神傷一分。


    可天命終將難違,無形指引的方向又對錯難辨,總是避免不了迫不得已的天各一方。是否所有的結局都早已譜寫清楚,而如今的錯誤隻是一場永無休止的鬧劇?


    最不願認命的她決定去齊鐵嘴的香堂走動散心,順便誠心誠意的求取一卦,也算是一種心裏安慰吧。


    ……


    仍是長沙城裏的陰暗長廊,仍是如出一轍的過路小攤,仍是平淡無奇的算命先生,但人來人往之下,宣誓更多的是它此刻的卓越非凡。


    一向天資聰穎的齊鐵嘴日漸苦下工夫,能力確實大有長進,自然而然地就吸引了許多的虔誠信徒。


    得意洋洋的他嘴裏喃喃不停,不經意間瞥見不遠處臉色蒼白的林懷瑾時,便也大吃一驚,顧不得再照看生意,立即上前詢問道:“兇丫頭,你怎麽突然來了?我的攤子可是剛搭建好的。”


    虛弱的林懷瑾朝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倒是出奇的沒有計較,隨即又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張寫好自己與二月紅生辰八字的紅紙,隻是堅定不移地道:“老八,我想請你算一下我未來的定數與變數。”


    說是未來的命數,實則是她與二月紅的姻緣配合。


    待她此話一出,一旁的齊鐵嘴剛想要嘲笑幾句,但望向她一直都是嚴肅的表情時,還是不滿的打發了其他人,又忍不住有些幽怨地道:“好吧,看在二爺的份上我今日的損失你可要雙倍賠償,別的不說,就那明麵上擺放的古董可都歸你所有。”


    苦悶撇嘴的他話還未說完,便是在林懷瑾逼迫的目光下,快速地擺放好了龜甲以及其它工具。在報數取卦後,他不過閉眼冥思一會兒,眉頭竟突然緊鎖。


    八純坤巽四,卦象顯示的是六衝之象無疑。六衝本主散,但官爻得月合,世爻又化合,世官都得合,是衝中逢合、將散不散之情,但最後到底是散或不散,他真的沒有算出答案。


    不過端視著林懷瑾的一臉凝重,他也不想讓她為此徒增煩惱,於是隨意敷衍道:“之子於歸,大可放心,是美滿主吉的陰承陽象。”


    真的會是利震漸卦嗎?不可置信的林懷瑾便也湊近幾分細細觀察,可銅錢上分明是下卦三爻與上卦三爻的對應相衝,她見此臉色瞬間大變。從不信命的她禁不住搖了搖頭,其實隻要是有關於二月紅的一切,她都不敢不信。


    若真是如此,倒不如從未出現過,那他還應有十多年的圓滿,不至於感情錯負空無憑。癱倒在地上的林懷瑾苦笑幾聲,內心已經有了決定。


    一旁的齊鐵嘴立即上前扶住她,正欲張口安慰,卻見巷口突然竄進的一眾人徑直闖進了他的香堂,接著就是一頓亂嚷亂砸的不堪入耳之語。


    齊鐵嘴平生最是心疼他的那些個寶貝,可此時也顧不得上前拚命,畢竟生命誠可貴,千金散盡究竟還能複來。他偷偷地拽緊林懷瑾,林懷瑾也與之對視一眼,皆是一副畏縮的發怵模樣。


    屏住唿吸的兩人正欲迅速朝前逃跑,一臉橫肉的男子卻轉向踱步而來,憤怒的他大力一揮手,兩人便被其餘的人押解著帶離了此處。


    目瞪口呆的林懷瑾被迫健步如飛,在行走間勉強聽清了男子的幾句日語,可卻思索不出任何的逃跑之策。而被嗬斥得不知所措的齊鐵嘴則驚懼地搖搖頭,他認為陰陽消長,此起彼伏,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便是如此罷。


    那帶頭的矮小男子便是日本商客武藤一郎,他來華多年也有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但春風得意的九門中人阻擋了他的大多數財路,不過他卻不敢對付其餘八門,便挑選了軟弱的齊鐵嘴下手。


    一迴到商館,滿臉陰霾的武藤一郎便下令將齊鐵嘴吊起來狠狠毒打,作為他同夥的林懷瑾雖說還未有此不幸,但也同樣身受鞭傷。


    她望向已經奄奄一息的齊鐵嘴,此時的他緊閉著雙眼,平時大喊大叫的話嘮再也沒有一句言語,仿佛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瓷娃娃。


    “老八,你還能行嗎?”心中惶恐的她算計不出張啟山的救援時機,可此時若不自保,兩人必定命不久矣,便下意識阻止道:“武藤閣下,我能盜出張啟山擁有的保密資料,你能否先行停手,考慮一下是否能夠合作。”


    聞言後的武藤一郎立時愣了愣,對於這個條件,他明顯很是心動。


    可他雖說一貫為人輕率,但也不是毫無防備的莽夫。畢竟麵前的女子與九門大有聯係,為何會突然轉變心性。


    林懷瑾知道他心有懷疑,但她見緩兵之策已有了些許效果,便大聲地分析道:“我是紅府的人,隻要是能活命,張啟山又與我何幹?”


    可她的話還未說完,神色莫辯的張啟山竟獨身闖了進來,他聞言眼神一暗,心下又有些隱隱作痛。


    來不及思慮這些,一旁男子的刺刀便捅進了他的手臂,他的眉頭微皺,隻一個掃堂腿便讓麵前的三人部倒地。


    此時張啟山身上的刀傷已有不下十處,但仍舊堅韌的步步緊逼,絲毫沒有一丁點退縮。目光呆滯的他瞥見吊掛著的齊鐵嘴與滿身傷痕的林懷瑾,又是狠狠的幾拳一一奉還。


    他在張府得到消息後來不及通知張日山便迅速趕來,這單槍匹馬的勇氣不止是為齊鐵嘴兩肋插刀,還有那個女子,那個突然走進他心裏的女子。


    他的身手雖算不得上等,但硬生生地讓幾十號打手一一倒下,最後終於一躍上樓,一刀結果了作揖求饒的武藤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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