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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隻有一更。


    雖然說夾袋裏缺人,韓岡隻能安排幾個親信進中書,做為自己奔走的吏員,韓岡也不擔心他會被手下的僚屬們給架空了。


    各房檢正、提點,大半是蔡確和曾布提拔上來的,將他們從人人稱羨的堂官,送去開封府大獄與叛逆作伴,也隻消韓岡說上一句。


    韓岡不屑殺雞儆猴,可若是有人想要試一試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有多旺,他也不介意拿人來試一試火候。


    現在誰都知道韓岡若是脾氣擰起來,就又是一個拗相公,再有了太後的支持,王安石貴為平章軍國也沒轍。


    而中書五房檢正公事張安國,就不太方便下手。其乃是王安石的門下客,詩文往來,韓岡都與他見過好幾次。幾年前他便是是刑房檢正,之後出外做過一任通判迴來,就坐到了中書五房檢正公事的位置上。


    之前張安國領著一隊同僚來拜見韓岡,態度謙恭倒是謙恭,就是不知道他們心裏怎麽想。


    氣學的學子若是能早點大批入仕,韓岡就能輕鬆一點了。可惜正常的進士出身的官員,沒有十餘年的磨練,很難晉升京朝官。除非是才幹突出,才能在十年之內走進朝堂。


    選人、京官階級的官員,其實也能充任各房檢正,但那就不能叫做檢正公事,而隻能稱為習學公事。


    隻是更加讓韓岡感到無奈的是,他手上連充當習學公事的合格人才也幾乎沒有。


    不過韓岡也不是太過擔心。


    既然他已經成為了參知政事,很快就會有人來投靠了。


    呂惠卿、章惇、曾布,將蔡確、呂嘉問、李定、曾孝寬、李承之也算進來,這一幹人,都可以算是新黨的核心成員,或曾經是。


    但他們沒有一個是王安石的學生。曾布跟王安石的關係近一點,因為王安國的夫人就是曾布的妹妹。而呂惠卿、章惇、李承之等人,都是他準備變法之後,由朋友推薦到他手邊的。


    尤其是蔡確,當年韓岡第一次上京拜見王安石的時候,蔡確還沒見過王安石,等韓岡第二次上京,蔡確才有機會躋身到王安石的身邊。


    而王安石當年在金陵教授的學生,基本上都是在治平、熙寧年間考中進士,如今最多也隻有十餘年的資曆,想要進入朝堂高層,至少再有十年時間——他們中大部分人的進步速度,甚至遠遠比不上蔡京。


    既然新黨都是如此,韓岡也不會強求提拔起來的助手都是氣學的成員。


    反正隻要認真做事,韓岡也不在乎他們到底是哪一派的出身。


    “大參。”


    配屬給韓岡的堂後官在廳外通報了一聲,就領著兩名吏員進了公廳。


    後麵兩人的手上,又是高高一摞需要處理和批閱的公文。


    韓岡放下了手上的卷宗。他在處理私活上,耽擱了太多的時間,也難怪這位堂後官會過來提醒。


    雖然韓岡也不是沒有在處理著政務,但案頭上的宗卷不見減少多少,


    與天下所有的衙門一樣,中書門下內的官員數量並不多,為數更多的是聽候差遣的堂吏。


    六百餘名堂吏,由中書各房的堂後官管理。堂後官們的直接上司,是提點五房公事。堂後官和提點往往是吏員出身,正好與士大夫擔任的中書五房檢正公事相對應。


    大宋四百軍州,能夠入流的吏員,平均每年隻有二三十人。而中書門下的這些堂後官,就占去了吏員晉升官員的大部分份額。出身於吏員的行列,很多都是幾代傳承,就是韓岡也必須依賴他們來處理手上的公務。


    但凡吏員要想對付新上任的官員,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公務全都堆上來,不論是積年的案子,還是新出的案子,都混在一起呈上來。先一棒子將人給打暈。讓其望而生畏之後,吏員們就能上下其手了。總之就是下馬威。


    隻是能夠走進政事堂的都是從三萬官僚、兩千進士之中搏殺上來的英傑,早見慣了人事。或許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中書堂吏想要欺瞞、整治宰輔們,有沒有膽子另說,成功率就低得可憐。


    所以論起手腳幹淨,遵紀守法,中書堂吏跟其他衙門的胥吏沒什麽區別,但比起謹言慎行,中書門下的胥吏們卻是其他衙門所比不上的。


    韓岡也是初來乍到,盡管公務多得讓他一時間差點手忙腳亂,但他並沒有感受到吏員們的惡意。而且這些公文,也會先經過各房的檢正官。


    各房都要處理各自的一攤事務,也要對各項公事給出自己的意見,並不是按照發來的原樣,全都堆在宰相和參知政事的案頭。


    剛剛送來的這些公事,不怎麽重要的,直接就可以從韓岡手上打發出去。絕大多數的公文,韓岡隻消看兩眼,畫上一圈或一勾就可以丟到一邊。


    這就跟韓岡接見官僚的情況相似。每天被引入政事堂中拜謁宰相、參政的官員,數以百十計。宰輔們平均接見每個人要是超過五分鍾,今天就別做事了。所以基本上都是說上兩句就送客。


    不論那些官員為了拜見宰執,事前準備得多充分,也不論那些奏章在書寫時,耗費了多少精神,幾易其稿,在宰輔們這裏,很多時候,都是不值得多看一眼,多問一句。


    但有些重要的奏章,可就需要寫上處理意見,然後進呈給太後。方才韓岡剛剛仔細看過的一份奏折,說沂州雪災,凍傷人畜無數,急需朝廷賑濟。韓岡寫明了可以交由京東東路轉運使來處置,但沂州必須及時上報傷亡情況,並在迴憶了京東東路漕司和沂州的庫存之後,又建議太後下撥兩百本度牒,給予沂州使用。


    而最為緊要的公事,則必須在東府所有宰執的手中走上一邊,集中所有人的意見然後呈交上去——韓岡現在正在看的一封就是,事關黃河堤防,再小都是大事。


    都提舉河防工役的程昉上表奏聞,黃河下遊內黃段北堤今冬整修時出現大麵積的坍塌,可能之前修築時偷工減料的結果,急待朝廷處置。


    韓絳和張璪都表示由都水監派人去查看究竟,到底是過去修築時的遺患,還是這一迴整修不力造成的損壞。韓岡想了一想,提起筆,建議太後派人去現場體量——在這裏,他與韓絳、張璪有著相同的意見——隻是沒提議派哪裏的人。


    韓岡一份份的公文、章疏看過去,不知時間流逝,有些昏天黑地的感覺。


    其實他若要偷懶,也有的是辦法。


    簡單的隨手批閱,困難的就要帶迴去找幕僚一起處理。若是困難又緊急的公務,就要看情況,或是拉著幾位同僚一起商議,或是幹脆以奏論不明為由打發迴去,讓人重寫。


    否則以韓絳的精力,哪裏能處理得了這麽多公事?隻是為了盡快上手現在的位置,韓岡才會不厭其煩的悉心檢視奏章。


    韓岡好歹是從一縣之地爬上來的,縣中、州中、京府中的位置都做過,路中監司更是轉運使、安撫使、製置使的名號都掛過,那時候處理的公務,與現在比起來,不過是數量多寡,以及範圍大小的問題。


    但韓岡將桌案上的公事處理了一多半之後,韓岡的堂後官又進來通知他了,“大參,時間差不多了,相公和張參政都要往前麵去了。”


    自然,這位堂後官的身後還是有著兩名捧著公文、奏章的胥吏,進來將這些公文放下,然後拿走了韓岡已經處理好的那部分。


    看了看桌案上又堆起來了的公文,韓岡抬眼看著廳外,對麵院牆在太陽下的影子,已經向著東北方,被拉得老長。


    “都這時候了。”


    韓岡長身而起,雖然手邊的公文很重要,而且若不能及時處理,等他迴來,說不定連桌子都看不見了,但他現在要處理的事情更為重要。


    ——作為統掌天下權柄的宰輔,中書門下的宰相和參知政事們,手中最需要處理的公務,主要還是人事。除了一些公事需要相互通個氣,更重要的是有些職位,需要他們共同擬定就任人選。


    不過當他走出門前,順勢迴望了一眼,韓岡頓時無比懷念起他當初在同群牧使和判太常寺時的清閑了。那時候,他每天最多也隻需要花上一盞茶的時間來處理公事!


    韓絳和張璪都比韓岡早到一步,早早的就來到了宰輔共同議事的後廳。而檢正中書五房的張安國也在其中。韓岡進門後,看見兩人先至,便告了個罪,然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玉昆昨日隻是過了庭參,今天才算是初次處置堂中公事,可還習慣了?”


    “還早。前些日子實在太清閑了,得過些天才能習慣下來。還得請子華相公和邃明兄多擔待一陣了。”


    韓絳的問話倚老賣老,韓岡也不介意。欠了一份人情是小事,關鍵是輩份和年紀差太遠。說了又問:“今天有那幾處需要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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