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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還有一章,今天補上。


    新帝的年號,太常禮院已經給出來了。年號本不需要多動腦筋,弄得多高雅。或者說,因為是要給天下臣民看的,用意越簡潔明了越好。如今算命多有拆字的,這年號好壞也多用拆字來測一測。


    熙寧末,上皇趙頊欲改元。太常禮院進美成、豐亨兩名供趙頊挑選。‘美成’二字中,‘美’可拆成‘羊、大’,而‘成’字中,又有個‘戈’,羊大遇戈,這是被屠宰的兆頭,不可選。‘豐亨’的‘亨’,下麵是個‘了’,比‘子’少一橫,叫做為子不成,趙頊當時正為皇嗣頭疼,用了這個年號不是觸黴頭嗎,遂改了元豐。


    這一迴太常禮院進呈了三個年號。效率難得高上一次,隻是一點意義都沒有,遲一兩個月其實都沒問題。現在才年中,明年正月初一才會正式改元。又不是太宗即位,都十二月了,還硬是將年號給改了。


    不過既然太常禮院已經擬定了,也沒人會說不是。


    一個是元佑。元繼承元豐,佑就是佑護。希望能延續元豐的好年景,願上天繼續保佑國家。


    另一個,則是明泰。因日月而國泰民安。這是有奉承太上皇後的用意在。


    最後一個,是天佑安國。


    天佑重複了唐昭宗的年號,但加了安國就不是重複了。四個字的年號此前不是沒有,太宗皇帝的太平興國便是,真宗的大中祥符也是。更早,還有太初元將之類的。天佑安國,就是太上皇、太上皇後二人佑護,國家安定。


    意思很淺顯,不過一時不容易做決定。


    向皇後看了一陣,問下麵的臣子:“諸卿覺得哪個年號為上?”


    “請殿下自定。此非臣子可以置喙。”


    幾名宰輔無不推辭。


    如果是事關各方利益的國家大事,在列的臣子肯定都會有些想法。但隻是年號,說起來僅僅是漢武帝弄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合古禮,隻是確立中華正溯而已,用了中國的曆法,那就是中國的臣子,除此之外,宰輔們哪個會太放在心上?現在幫忙做了決定,有了好兆頭不會有功勞,弄得不好,就是一身麻煩。


    “天佑安國……明泰……元佑,”向皇後念叨著,突然問趙煦,“官家,可有覺得合意的?”


    “元佑。”小皇帝迴道。


    向皇後微微一愣,她本沒指望趙煦會應聲,“為什麽?”


    “兒臣聽著好。”趙煦答道。


    “嗯,也好。官家覺得好就好。”向皇後也不是很看重年號,隻是覺得幾個都不錯,無法做出決定,點了點頭,對朝臣們道,“諸卿若沒有意見,那就選定元佑吧。”


    宰輔們自不會反對,韓絳徑直上前領下旨意。


    蔡確與對麵的章惇交換了一個眼神,皇帝才六歲,應該不會這麽早就能理解年號中的意思吧?


    隻是看著端嚴肅穆的正坐在禦榻上的趙煦,兩人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個念頭——這個小皇帝看起來決不會是仁宗。


    仁宗皇帝能在禦座上一坐十餘年,直到太皇太後劉氏自己病死。這份耐性不是普通的官員就能擁有。還有著更為長遠的眼光和頭腦。能維持住朝堂的穩定,一朝君子一朝臣的情況雖然有,可交替時並沒有那麽激烈,很是平穩結束了交接。雖然看著懦弱,但那份寵辱不驚的氣度,都不是之前之後的幾位天子能比得上的。


    而眼下的這位小皇帝,雖然離親政還遠得很,但現在所表露出拉來的冷靜、聰慧,不是年齡可以約束,甚至可以讓人一時間忘掉了他的年齡。


    當然,現在考慮那麽多還早得很,新的皇帝,新的職位,新的差事。要衡量的地方越來越多,無論東西兩府,都需要大量的時間去準備,至於趙煦今天做出的選擇,也沒什麽好在意的,還早,畢竟還早!


    解決了幾件根本不需要議論的議題,接下來才算進入需要正式討論的環節。


    蔡確出班對向皇後道:“百官三軍犒賞事不可拖延。需要盡快散發下去。還請殿下召三司使上殿,與兩府共計議。”


    向皇後沒有意見,她也急著解決現在的問題。點了一名內侍,她吩咐道:“速去三司招呂嘉問。”


    韓岡有意沈括。但沈括給王安石否定掉了。呂嘉問的能力,到底能不能適任,向皇後抱著悲觀的態度。


    之前要填補戰爭造成的虧空,所以要鼓鑄大錢,但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件事,卻鬧得京城錢價大跌。要不是韓岡適時發表的那一篇《錢源》,京中的幣值怎麽穩定下來?而現在又開始波動,便是韓岡辭官的結果,呂嘉問這個三司使在中間,到底做了什麽?


    向皇後並不知道呂嘉問能給目前已經是苟延殘喘的朝廷財計,開出什麽樣的一副藥方,不過呂嘉問直接攤手向她要錢,也的確是在向皇後的意料之中。


    呂嘉問也就這點能耐,怎麽可能突然間冒出什麽神機妙算來?


    “就是韓岡來,也隻能開內藏庫。”呂嘉問放聲直言。


    向皇後哼了一聲,她根本就不信呂嘉問的話,半句都不信。以韓岡水平怎麽可能隻會將手往天家的口袋裏伸?都是沒出息的兒子,才會總是惦記家裏麵的錢,而不是去外麵為家裏賺錢。


    她斜睨著呂嘉問,也就這點出息!


    呂嘉問對皇後的鄙視,似是毫無所覺,隻說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錢糧,三軍如何能安穩。三軍若不安穩,京城都要要動蕩。京師若不穩,將會是天下震蕩。”呂嘉問又道,“運籌為何事,就是錢糧。人、財、物,哪一個都不能缺。”


    “難道相公不知道內藏庫中還有多少錢糧,隨口一句就要上千萬貫的來貼補。”向皇後抱怨著,“拿光了內藏庫,天家靠什麽穩定下來?吃穿用度怎麽解決?難道天家的體麵就不要了?”


    呂嘉問苦口婆心:“殿下,國家安康才算是體麵,若百姓皆怨,縱有萬貫億貫,這有什麽用?”


    “當年上皇就已經答應了,每年從內藏庫中,拿出六十萬銀絹貼補國用。平常時的犒賞,朝廷拿一部分,內藏庫再拿一部分。現在呢,六十萬銀絹都填不滿你們的胃口。犒賞更是一文都不想出。是不是要欺負我這婦道人家?”


    “殿下息怒。此事可以詢之於眾。”呂嘉問有些陰狠的給向皇後出了一個主意。


    向皇後沒上當,“想要人人都知道國庫空了嗎?還是想要天下人知道,你隻能從吾這個婦道人家手上騙錢的。”


    若向皇後當真聽了呂嘉問的意見,到處問怎麽才能不開內藏庫就把賞錢發下去,這太上皇後以後也別出去見群臣了。抱著金庫不可能犒賞百官三軍,這是什麽皇後?吝嗇至如此,還能垂簾聽政嗎?


    向皇後很憤怒,呂嘉問這根本就不是上奏的態度,完全是要拖人下水,讓人不得不幫他一把。


    “殿下息怒,呂嘉問也是一片向國之心,並非有意冒犯。”章惇出來支持他的同僚。


    “那章卿你說怎辦?”向皇後問道,“要犒賞的三軍都屬於樞密院來掌握,不知章卿有何高見?”


    章惇自己站出來後,皇後的火力就轉移到了他和韓岡身上,呂嘉問也不需要自己再為他保駕護航。


    “臣亦無法。縱有,也趕不及秋稅,更趕不及轉眼就要散發的賞賜,正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


    說來說去,還不是你們這些宰執無能。向皇後抱怨著,但她還是沒有將話說出口。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也不可能當著宰執們的麵,去罵他們無能。這點麵子還是要給韓絳、蔡確留下的。


    隻是等她聽到,呂嘉問打算怎麽鑄錢,終於是忍不住了,“鑄造各色錢幣,防人盜鑄,同時維係幣值不跌,這些是吾早前聽韓樞密說過的。根本是一模一樣。不知呂卿除此策之外,還有沒有自己想的辦法?”


    呂嘉問知道皇後會生氣,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不管怎麽做,他都會在朝堂上與人對立起來。當著皇後的麵提起前任的策略,不論是最後的結果如何,都是會惹怒皇後維護舊臣的心思……


    “當然一樣,本來就是韓樞密想要用的計劃。”呂嘉問並不遮掩,“嘉問愚魯,三軍犒賞隻能想到內藏庫。不過鑄錢之事,嘉問考慮了很久,拾遺補缺,總算是有些眉目了。”


    拾遺補缺在哪裏?向皇後都不想生氣了,早一點將眼前的事給解決掉,就能早一點結束今天的議事。


    “就這麽辦好了。”她沒什麽力氣的擺了一下手。


    她已經不想再聽呂嘉問說下去了,都是拾人牙慧,剽掇他人見識,可現在的問題,不是替人抱不平,而是將這些肯定行之有效的方略,早點在京城中施行,那樣的話,困擾自己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那麽,也就不用看太多呂嘉問的一張臉。


    另外還有一件事,既然呂嘉問用了韓岡的策略,她就可以找韓岡入覲,備諮詢,正好用在這個時候。


    如此定下來的策略,向皇後她才能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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