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我張張嘴,想努力說出那兩個字。


    不……喜歡。


    我的聲音沙啞又艱澀,像是乍然開口的啞巴,說出言不由衷的話。


    一種茫然的無助感擊中了我,我失力般陷進了柔軟的枕頭裏,然後捂住臉泣不成聲。


    姐姐你怎麽哭了。


    他拿來了我的手,輕輕擦去我眼角的淚珠,姐姐,告訴我,你為什麽哭了。


    我還沒能止住抽泣,抬眸就見他一雙眼睛怔怔地看著我,瞳孔黑漆漆的,眼底有幾根血絲。


    他的眼神執拗,堅定,非要從我這裏看到答案。


    我突然心有所感,隻覺喉頭一甜,腦子裏的弦好像鋥的斷了幾根。


    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輕鬆席捲了我,隨之而來還有一陣翻天覆地的劇痛。


    我顧不上心口的絞痛,伸手覆上他的臉,眼底是說不完的愛意。


    那你記住了,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你了。


    第18章


    我的僭越終於還是被察覺了。


    或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又或許是所謂的天道,它默認了我前幾次孩子般的玩鬧,但在我觸碰到底線的時候出手了。


    你為什麽這麽執迷不悟?


    有人在我跟前說話,朦朦朧朧的,我咧咧嘴,老不死的,你懂個屁啊!


    要是你見過林間最美的花和遠方最深的海,便不會再願意拘泥於這方狹小的天地了。


    但我的意識卻開始毫無預兆地消散了。


    比之前更甚,我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玩偶,麻木,冰冷,被命運輕易操縱於股掌之間。


    我時常混沌時常清醒,大婚那日,我不知和鄭乘月說了什麽,他氣得衝出洞房。


    姐姐,你真狠心。


    他眼睛發紅,露出一絲絕望的笑。


    我在床上坐了很久,他那張蒼白的臉在我眼前晃了千遍。


    我猛的驚醒,抬腿跑出了房門。鄭乘月站在不遠處背對著我,手裏拿著一把滴血的短劍,紅色的喜服上染著猩紅的血。


    腳邊躺著的,是當朝的皇帝,是我的父親。


    或許是良心發現?他在這種叛賊逼宮的時候竟然還想到了我。


    原來他還不是最無情冷血的人。


    鄭乘月的臉上被濺上了血,眼底帶著深深的嘲諷,冷冷地看著我。


    乘月。


    我從背後環住他的腰,蒼白的臉蹭上了血。


    對不起。


    你不必和我說對不起。


    他的頭髮被風吹起,突然認命般的笑了一聲,這是我自找的。


    不是……


    我想解釋,但是心口卻又猛得一縮,一口鮮血吐在他的身上,雙腳無力地滑跪在地上。


    我氣息微弱,乘月,我病了。


    病入膏肓了。


    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但是我醒來的時候鄭乘月都在身邊陪著我。


    或許是撫摸我的頭髮,或許是親吻我的臉頰。


    姐姐,過幾日有冬獵,我帶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姐姐,你要快點好起來。


    我抬眼看他,他如今越發瘦了,眼底的陰霾也越來越深,像是一把拉到底的弓箭。


    宮裏的人都說我被冷宮裏的怨鬼魘了,而我的精神確實也一天不如一天。我常常陷入沉睡,醒來時依稀能聽到今天皇上又殺了哪個驅鬼的道士,又請了哪裏的郎中。


    再醒來時,我已經為了救李慎而重傷在床。我想睜開眼,可是眼皮重得抬不起來,身體也沒有一絲力氣。


    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啊。


    臉上突然落下了不知是誰的兩滴淚,滑進了我的嘴裏。


    鹹鹹的,苦苦的。


    姐姐,你醒來吧。


    我再也不會勉強你愛我了。


    第19章


    但我並沒能醒來,又或者說,我永遠的醒來了。


    我重生到了我們洞房那天。


    而且我自由了。


    我可以不受這個世界規則的約束,去愛我愛的人。


    我規避一切能規避的,消滅一切能消滅的,我以為我能改變我們兩個的結局,但我不曾想過,如今在床上躺著的人,卻變成了他。


    世間多有變數,我早該想到的。


    我輕輕撫摸著他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傻瓜。


    相愛太苦太難,但我相信,他也和我一樣,不會後悔。


    我低頭在他眉間珍重地印下一個吻,我不會讓你死的。


    報!


    皇後娘娘,我們在密道裏找到了李學士。


    知道了。


    我揮了揮手,迴頭對秦玉環微微一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秦玉環一下跌坐在地上,眼淚斷線般砸在臉上,一定要這麽做嗎?


    我不再看她,扶了扶頭上的步搖向門外走去。到了門口,她突然開口,青雲,我雖怨你妒你,卻從沒想過要害你性命。


    我的腳步頓了頓,淡淡地說,我知道,你的腦子還沒那麽聰明。


    秦玉環:?


    李慎現在有些狼狽。


    他被禁衛軍押著跪在地上,白色的單衣上滲出血色,他臉色蒼白,頭髮也雜亂地披著,眼睛確實少見的平和。


    你來了。


    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嗯,來取你狗命。


    我臉上帶著笑容,像是和老朋友敘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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