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雲霄宮殿正殿,看膩了尋常歌舞表演的天齊皇已經昏昏欲睡。


    看到桌上的沙漏已經漏畢,晉陽王隨即站起身對著上方的皇帝作揖道:“陛下今日大壽,臣為陛下在民間尋得一個不錯的雜耍班子,為陛下助興,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好!”天齊皇爽朗一笑,“皇叔有心了。”


    晉陽王拍拍手掌,雜耍班子旋即上殿來。


    當先的女子腰肢如蛇,微露雪白緊致的小腹,著金色的飄逸長褲,深紅鑲明珠的裹胸,雙峰如雪,飽滿僨起,一抹雪色和那精致腰肢相互唿應,豔麗中帶著原始誘惑的野性。眾皇子們見慣中規中矩的名媛貴婦,對這樣的野味兒都覺得新鮮,紛紛丟下酒杯,而早已迴席坐定的太子也含笑看過來。


    雜耍班的人都有著一身的好輕巧功夫,節目到了一半,是一個空中拋人的把戲,數十人一個疊一個,一個比一個向外傾斜,疊成人形高塔,皇子們仰頭看著,對藝人們身體的柔韌十分驚歎,沒有注意到那人塔疊得一直向殿心迫近,步步靠向上座,隻差一人多的距離,便可以靠著天齊皇。


    天齊皇也沒注意,因為晉陽王突然掏出了一件東西獻給他。


    天齊皇一看就眼睛發亮了,那是一幅稚子祝壽圖。天齊皇帝自幼不甚受先皇重視,未得承歡膝下,心裏對於父愛依舊是渴望的。所以對於諸皇子,他一向是慈愛有加,怕因寡恩而忽略與諸皇子的父子之情。所以天齊在他的治理之下,極其重視孝道,對於有才有賢之士,更是開恩科,舉孝廉。


    “這不是傳說中畫聖吳道子的封筆之作,一直下落不明,相傳得見此圖者,家庭和睦,既壽永昌,皇叔從何得來的?”


    “臣知道陛下喜愛丹青,又以孝治國,”晉陽王微笑,“便幾年來苦心查尋,皇天不負有心人呐,最終依舊讓臣尋到,便拿來獻與陛下。”


    “哎,真是寶物!皇叔有心了。”天齊皇接過,愛不釋手地細細觀看著。


    晉陽王抬首,目光一閃。


    那嬌媚女子,立即一個翻身,乳燕投林穿水掠波般輕盈而起,腳尖連點,金光閃爍環佩琳琅旋舞出絢麗的風,瞬間旋上了人塔之巔。高高人塔,伸手便可觸及穹頂,舞姬到了頂端,人塔突然一倒!


    “啊!”滿殿驚唿聲裏,人塔卻霍然停住。


    這雜耍班確實好功夫,並沒有因為這劇烈的高難度大幅動作而散落,倒至與地麵傾斜成角險險停住,處於人塔之尖的舞姬,身軀倒仰,正倒在天齊皇身前,黑發如瀑垂落,擋住了殿中位置靠後的侍衛的視線,眉目如春的嬌靨和鮮豔如火的紅唇都近在天齊皇的眼下,那媚色盈盈的笑意,似乎隨時都在等待著天齊皇伸手來采擷。


    而她妖嬈舞動的纖纖玉指,也是輕輕一伸,便能遞上天齊皇咽喉!


    晉陽王傾過身子,殷勤的和天齊皇討論稚子祝壽圖。他的身子遮住了天齊皇的視線,眼風向舞姬一掃!


    舞姬的雙手,突然抬起!


    “報!”一聲高叫驚破這一刻有意對無心的殺機!


    “貴妃即將臨盆!”天齊皇霍然抬頭,那舞姬雙手一縮。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對天齊皇看去,隻見天齊皇目光灼灼,臉上浮現著再為人父的喜悅:“走走!擺駕華鸞殿,今日可謂是雙喜臨門了!”


    天齊皇忽然擱下稚子祝壽圖,心情大悅之下抬眼便看到那蕩在半空中的舞姬太過妖嬈,眉頭皺起,臉色似有不悅。衣袖一甩,蕩在半空的舞姬立時被他狠狠甩出去,跌落地麵,一滑數尺,噴出一口鮮血。


    “太過妖嬈的女人,有損國體!朕今日喜事連連,便不多作計較了。皇叔可替朕多看著點,天齊王朝以德行忠孝治國,可不能國體有辱。”天齊皇拂袖而起,對著晉陽王斂眉沉聲道,隨即大步跨出,“來人,擺駕華鸞殿!”


    說罷,天齊皇匆匆下階,在皇家侍衛的簇擁下一陣風地去了。


    臉色鐵青的晉陽王呆立正殿之中,咬牙不語,半晌對著殿外打了個眼色,立即有人轉身去通知邢琛。


    晉陽王站在那裏左思右想煩亂不已,實在驚訝竟在此時貴妃臨盆,驚動皇帝,令其霎時脫身而去,難不成天命之人,尚不是他?正煩躁間,忽見一個親信上前來,附耳對他說了幾句。他旋即目光一亮,晉陽王迴身勉強對著諸皇子微笑,更是朝太子殿下皇甫翊微微作揖,笑道:“殿下,本王先去更衣,稍後便來。”說罷,匆匆向後便走。他走的方向,依然還在雲霄宮殿的正殿之內,可卻是正殿最後麵的一個偏堂,那裏四周重兵把守,不許人出入。


    晉陽王快步入堂,身後大門立即合起,院子裏極其幽靜,沒有任何人進入這隱秘的屬於他的地盤。他在一間靜室前停住,故意咳了一聲。室內,正負手觀賞牆上字畫男子微笑迴身,臉上雖戴了麵具,卻不掩目色流動光華,如玉泉倒映明月,波光瀲灩,卻又感覺得到那般幽邃的深。


    靜室內,男子平靜地注視著晉陽王,隻他目光寧和雍容,卻又深邃無垠,明明一言未發,然而那般光彩博大的眼神籠罩下來,晉陽王突然覺得心神搖曳,恍惚間竟有低頭施禮的衝動。


    立在他身後的立即親信低咳了一聲,他才恍然自己差點做了不合身份的事,對方不過是個沒有任何職位的幕僚,修為更是在他之下,他何德能當自己的禮?


    晉陽王一邊心中疑惑剛才那奇異感受,一邊伸手讓客,還沒坐定,晉陽王便急不可耐直入主題:“……剛才失敗了,皇帝已經離開。”


    “哦?”對方一挑眉,“那王爺如何還坐在這裏?”


    “啊?”晉陽王怔了怔,“宮外我已布置好,現在我覺得更重要的是我要守在雲霄宮殿之中……”


    “布置好?”對方微笑,笑意卻怎麽看來都有幾分諷刺,“這世間事,如流水奔瀉瞬息萬變,沒有什麽事是一定不變的。”


    二人在靜室裏談話,與此同時,諸葛瀟瀟與慕傾天隱在夜色中剛巧憑空出現在這偏堂之中。


    一立在偏堂裏,慕傾天立馬發覺有人聲細碎傳出,她與諸葛瀟瀟不動聲響地上前,見到那昏黃搖曳的燭光照耀下,靜室中的戴麵具的男人隱在一身黑袍之中,渾身上下充斥著黑色之氣。


    那是?


    慕傾天疑惑的眼神隻閃過一瞬間,旋即眸眼便縮成金針麥芒——


    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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