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世上,哪有小師父大徒弟的。”


    黑玫瑰似乎非要撮成這一師徒情緣,見天賜一再推辭,便又生一計,搖頭笑道∶“你呀你呀,說來說去,還是吝嗇在作怪,就怕自己的絕活。”施詭詐,天賜哪是黑玫瑰的對手。他一聽“吝嗇”,當即急了,將手一揮,截斷了黑玫瑰的話,紅著臉說∶“做就做,隻要李三不覺得吃虧,什麽都行。”黑玫瑰一見李三還傻愣愣地望著天賜,張著大嘴不說話,心裏真是好氣又好笑,忙伸手推了他一下,說道∶“你這傻瓜,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跪地拜師父。”李三這才“噢”地一聲醒悟了過來,忙“撲嗵”一下跪在了天賜的腳下,“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後說道∶“小徒李三,拜見師父。”


    這迴輪到天賜傻了。他學了這一身俊功夫,還真沒向誰磕過頭,拜過師。此刻讓李三這麽一折騰,紅也紅了,心也虛了,整個人站在那裏,活象個大傻瓜。這下,黑玫瑰更來勁了,伸手拍了一下天賜的腦門,“嘻嘻”地笑道∶“你這人,怎麽做了師父人就傻,也不知徒弟跪在地上累不累。”


    誰知李三開了腔∶“師父,徒弟一點也不累。”黑玫瑰一見李三如此造化,忍不住“咯咯”地大笑。“笑什麽,很好笑嗎?”天賜突然醒悟,伸手在黑玫瑰的額頭拍了兩下,自己也笑了。他扶起李三,收住笑聲正色地說∶“你現在是我的徒弟了,往後在幫中,要做個榜樣出來,帶好自己的一幫兄弟,千萬別往為師的臉上抹黑。聽懂了嗎?”李三憨厚地一點頭∶“弟子懂了。”天賜想起了什麽,接著說∶“你李三是我第一個弟子,我不會讓你太吃虧的。趁天下武林人物還在龍虎群山,這迴迴城。我會在聚英樓向大家宣布這一消息,衝著為師這點薄麵,你往後闖蕩江湖,揚名立萬,應該不會太難。”“弟子明白。弟子一定好好做人。”


    “好了,你下去吧,我倆還有事要談。”天賜待李三進艙後,忽然問黑玫瑰∶“你當真非常想念十三少?”見黑玫瑰聞聲一楞。他忙一笑∶“我是隨意問問的,沒其它意思。對了,你聽說過雲堅這人嗎?”黑玫瑰迴過神來∶“你說的是紫衣少俠雲堅?”見天賜一笑,她又問∶“你怎麽,突然想起他的呢?”“噢!我有兩個妹子,一個叫牡丹,一個叫雪梅。近來,小追魂唿延豪,追雪梅追得很緊,我覺得他這人也不錯。雪梅也有這意思,也就答應了這門親。


    唉!如雪梅一但出嫁,牡丹也就落了單。真怕她會。”“所以,你想到了紫衣少俠?”“是啊。不過,我瞧得出,這雲堅對牡丹也挺有意思的,隻是沒有把話挑明罷了。如有可能,我想擇個吉日,風光無限地讓這兩個妹子,同時大喜,也不枉我們兄妹一場。可是。我對雲堅不了解,所以想打聽打聽。”黑玫瑰忽然覺得。天賜這人,是如此的完美。又是如此地讓自己心跳∶“唉!但願貌似天賜的十三少,此心此情,也能象天賜這般善美,也擁有。唉!”她不敢對十三少有過多的奢望,隻求他能對自己恩愛一輩子。


    天賜似乎已察覺到了黑玫瑰的內心情感,忙轉了個話題,伸手指著越來越近的殘葉島說∶“快瞧,多美的一座島嶼。快了,我們┅┅”忽然,船體一陣晃動,象是船身撞上了什麽,他抬腳剛要進艙去問李三,已聽得石長老在船尾叫道∶“二小姐,船底觸礁了。”這時,李三也衝出了船艙,對天賜說∶“師父,這船觸上了暗礁,幸虧受損不大,兄弟們都在修補,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隻是擔擱了師父上島的時間。”“知道了。你快去搶修吧。”


    李三“嗯”了一聲,返身鑽進了船艙。“怎麽辦?”黑玫瑰無奈地望著天賜。天賜沒有即刻迴答,隻是對她一笑,然後目測了一下上島的距離,指指倉板說∶“上島何難,隻需兩快倉板,便能上岸。隻是,大船擱置在這裏,需要你的格拉在此守護,免得讓人劫了。就讓石長老,與我們一同上岸。”“聽你的。”黑玫瑰很敬佩天賜的沉執與果敢,就招手喚來格拉和石長老,吩咐道∶“石伯,把我與天幫主的梅花槍取來,隨後一同上島。格拉,你就留在船上,注意四周的動靜,一有情況,就發信號,我會即刻趕來。”


    格拉一點頭∶“二小姐,老奴會小心的。”天賜見石長老出艙,就伸手取過自己的追魂梅花槍,過去拿起一塊倉板,用力擲了出去。“走吧。”他喚了一聲黑玫瑰和石長老後,縱身一躍疾了出去,在倉板落在海麵的一瞬間,腳尖在倉板上一點,又疾了出去。石長老和黑玫瑰各自拿了塊倉板,縱身躍出,借著天賜的那塊倉板又是一縱,同時,石長老手中的倉板箭一般地飛了出去,恰好落在了天賜前麵的海麵上。“好大的臂力。”天賜讚了一句,腳尖又在石長老的這塊倉板上點了一下疾了出去,落在黑玫瑰擲出的倉板上,縱上了殘葉島。“哪來的小子,滾迴大海去。”天賜的雙腳剛落在島上,就聽得身後一聲蠻叫,隨即就被魔、僧、道、尼、怪這北部五惡圍了起來。


    他一見這五人的長相,便知是怎麽迴事了,手中梅花槍一抖,便與這五惡殺成了一團,漸漸往島中移去。黑玫瑰和石長老也與馬禿子師徒三個鬥在了一起。老大惡魔年過七旬,左手使柄短斧,右手捏著一根短鞭;老二惡僧體大肥壯,手舞禪杖;老三惡道年近六十,舞著長劍;老四惡尼淫魔之首,以掌為劍,以拳為錘;老五惡怪五十開外,手中的一對銅鈴猶如雷鳴。這五惡聯手,原想幾招滅了這對手,卻不想天賜身集五大異人之精華。其功夫早勝五惡一籌,隻是以一對五,又缺臨戰經驗。故而一杆梅花槍雖厲害,但在五惡的輪番攻擊之下。一時也被迫得手忙腳亂,難居優勢。


    天賜這邊鬥得驚魂,黑玫瑰那裏也打得驚險。那墜落春水江的梁上飛,誰知說通了閻龍王,又被放迴了殘葉島,此番一見黑玫瑰,下午的恨事又出現在眼前,忙招唿自己的九個惡徒。投入了鬥殺。難怪馬禿子竟敢那般狂妄,原來手中的這根長棍,並不比師兄三眼怪道的梅花槍遜色,舞在手中密不透風,指東打西攝人魂魄,又有三個惡徒相助,九個灰孫子在一旁偷襲,用不了多時,便一棍挑飛了石長老,鎖定了勝局。黑玫瑰雖然功夫厲害。輕功了得,但也隻是在龍虎群山的後生小輩中稱大,並無和成名人物喂過招。上島一經與人實戰,手中梅花槍頓時成了燒火棍,全沒了往日的銳利,幸虧石長老經驗老道,內功深厚,這才沒一命嗚唿。


    但石長老一死,她傾刻陷入了絕境,幸好黑蜘蛛,梁上飛。白麵虎淫心不死,馬禿子也想沾些腥味。這才讓她多活了許久,隻是麵對這群人麵獸心。免不了驚恐萬狀,東躲西閃,尖聲驚駭不至。正在醋戰的天賜,聽得黑玫瑰的驚駭聲,也早已忘了對手是誰,一槍磕飛了惡魔的短斧,縱身一躍掠過惡尼的頭顱,大叫一聲∶“馬禿子休狂,看槍。”便由上而下直撲馬禿子,而手中梅花槍卻沒閑著,一挑一刺之中,已要了梁上飛兩個惡徒的小命。


    他雙腳落地,梅花槍一抖,七招連出,瞬間中,殘葉島上又多了七個惡魂。這九人雖不是什麽成名人物,但也不是無名鼠輩,手上都有十幾二十年的功力,但在天賜的梅花槍上,卻都成了沒有還手之力的儒夫,馬禿子這才領教了天賜的身手,多少有些膽怯,還多虧北部五惡趕了過來,不然一徑交手,他還真怕自己走不上五十招,便會落敗,擇路而逃。天賜九槍殺了九人,一時狂性大增,趁北部五惡還未形成圍攻之勢,忙拔出七星屠龍劍,使出了七七四十九招屠龍劍法,朝梁上飛,黑蜘蛛,白麵虎三人攻了過去。這三人雖說成名已久,但還未見過屠龍劍法,一見天賜雙腳落地之時,右手拔劍,左手持槍,身影如疾,步似遊蛇,當然識得厲害,剛要出招護身,隻見劍光一閃,白麵虎已躺在了地上,睜大著牛眼的頭顱卻在天賜的槍尖之上,驚得梁上飛十魂走了七魂,駭得黑蜘蛛魂飛魄散,膽肝俱裂,驚叫一聲,倒地而亡。一眨眼,三個惡徒走了兩個半,馬禿子駭得早已喪失了鬥誌,傻愣在一旁胡亂舞棍,驚得天賜還真不敢出招。黑玫瑰做夢似地瞧著天賜殺敵如狂,這膽頓時壯了許多,手中的梅花槍也使出了招式,竟然和惡怪打了個平手。“馬禿子,還愣著幹啥,還不出手殺了這對情侶娃娃,難道也想赴你徒子徒孫的後塵。快上呀!”惡魔的怒吼聲,將馬禿子拉迴了殘酷的現實中。他晃動了一下腦袋,瞧了一眼橫屍在地的徒子徒孫,大叫聲中∶“老夫和你拚了。”長棍直取天賜上下三路。天賜力敵五位高手,非但沒有膽怯,反而越戰越勇,左槍右劍,更是威風八麵。他時而一縱而疾,在樹林間飛來飛去,似如平地;時而似醉非醉,腳行蛇步,槍擋劍劈,一連與對手過了四五十招。正打在興頭上,隻見六條人影從海上飛來,落在了殘葉島上,卻是白眉魔王,陳鋒,格拉,牡丹,雪梅,和馬嘯天。


    北部五惡驚戰天賜已漸感吃力,此刻又來了這麽多高手,頓感不妙,忙一個暗號扔下對手,撥腿就跑。但沒走幾步,隻聽得身後一聲猛喝∶“惡徒,見了為師,還不跪下。”迴頭一看,卻是自己的師父白眉魔王,嚇得扔下兵刃,“唿啦”一下全跪在了地上。黑玫瑰一見格拉,輕泣聲中,撲了上去。馬禿子一見大勢已去,剛想溜走,隻聽得天賜怒吼一聲∶“趴下吧。”膝蓋已被槍杆打裂,躺在了地上。白眉魔王朝五個惡徒“哼”了一聲,對天賜說∶“少主人,這五個惡徒,是老夫二十多年前收服的,誰料卻在這裏造孽。與你為敵,怎麽處置,就憑你一句話了。”天賜望了一眼全沒了剛才威猛的北部五惡。朝白眉魔王無奈地搖晃了一下腦袋,擺擺手歎道∶“既是你鍾伯的徒弟。你就自己處置吧。”然後招手叫來了馬嘯天,用槍指指癱在地上的馬禿子,冷冷地問∶“你看,怎麽處置?”事已如此,馬嘯天已無話可說,唯有怒視著自己的三叔氣道∶“讓你放了十三少,減少罪孽,可你偏偏頑固不化。還要嘴硬,現在怎麽樣?哼!自找的,我也沒臉救你。”馬禿子到了此時,哪裏還敢嘴硬,但卻不肯向天賜低下頭顱服罪求饒,反而仰首嚷道∶“你小輩也有父母兄弟,往後也有會妻兒家室,如有一日突然遭人無端血洗,你會怎麽辦?臨死前,我馬禿子就想知道一句話。怎麽辦?”天賜迴答得毫不猶豫。“報仇。”馬禿子似乎撈到了話柄∶“你小輩也知道要報仇,難道我馬禿子這一大把年紀,全活在了豬身上了嗎?那是我們馬氏二十一家。一百五十九條性命那。我馬禿子浪跡天涯幾十年,不想榮華富貴,就想報仇,親手殺了那鐵拐杖,為我們馬家雪恨。今日,我馬禿子技不如人,敗在你的手上,我認了。要殺要剮,隨你便吧。”天賜也有同樣的血海深仇。當然也就能理解馬禿子的心中憤怒,又見他臨死不懼。象條漢子,心中多少有些敬佩。就說∶“念你事出有因,家仇未報,如今日歸西,想你也不會瞑目,必怨恨我胡亂插手。好,等殺了仇人,報了家仇,你就自己了斷吧。”


    “謝不殺之恩。”“就算不打不相識吧。”天賜朝馬禿子一笑之後,問∶“前輩,現在總可以放十三少出來見天日了吧?”“慚愧。”馬禿子這才想起十三少貌似天賜,那天賜上島救人,也在情理之中,並非插手閑事,心態自然好了許多。“嘯天。”他將侄子叫到身邊,指了指西邊說∶“那十三少,就囚在那溶岩洞裏,這是洞門的鑰匙。”說完,從褲腰帶上取下一把鑰匙,交給了馬嘯天。“我與你同去。”黑玫瑰想到快要與自己的最愛相聚了,心中無比喜悅,歡叫一聲,把槍給了格拉,也忘了招唿天賜同去,緊跟著馬嘯天,紮進了叢林。夜幕,漸漸地覆蓋了小島。洋麵上,刮起了大風,洶湧的浪濤滾滾而來,一浪接著一浪地拍擊著岩石,似乎想把小島給衝垮。天賜寧立在岸邊,仰望星空,任憑浪花撲麵。


    迴到天府,已是天明。消息傳開,東野門和聚雄山莊的人,相繼遝至。“尊天閣”內,自然又是群雄滿堂,熱鬧異常。天賜依然坐在自己的豹皮椅上。但此時的他,已很難插手過問東野東方兩家的結親之緣,旅途的疲憊和一夜的未眠,漸漸將他逼入了夢鄉。有道是∶三日不見,刮目相看。海鹽幫複出至今,也不過寥寥數日,且不說今日幫徒有幾何?就說站在豹皮椅後麵的白眉魔王,陳鋒,雪梅,牡丹,馬嘯天,方翔,顧一柱,北部五惡,江南三怪,和李三這一十六位人物,也足夠與江湖上的任一幫派匹敵抗衡,爭江湖一日之長,謀武林百年霸業。再說,論功夫,普天下已無一人能勝過天賜;論功德,他救了德高望重的慧智大師;論人緣,黑白兩道都欠他的一份情;論權勢,滿清老大還是他的把兄弟。隻要他想,今日就能成為武林盟主,一代尊者。但天賜既無雄心,也無抱負,幫主之位實屬代坐,選得賢能即刻讓位,此生隻求了卻四樁心願∶“按照自己的做法報了滅門血仇,雪梅牡丹嫁個好郎君,弟弟天雨有個好日子,為鍾伯撐起恆威鏢局。”也就可心滿意足,兌現再返魔鬼穀,終身陪伴四位恩師度清日。而今日,主角不是天府的主人,而是東野門的東野追風,和聚雄山莊的東方誠摯;焦點也非盟主之位,而是黑玫瑰和十三少倆的情緣與姻緣。東野門占了左側的位子,聚雄山莊擠滿了右側椅子,兩位當家人抱拳作揖,拱手堆笑,開懷暢談,一團和氣。


    “追風兄,你家玫瑰,可是小輩中的高手。”“誠摯老弟,你家十三少,才是後生裏的蛟龍。”“你看,我們兩家這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嫁什麽?”


    自小貫養,目無尊長的天雨,也不瞧瞧天府是什麽所在。又麵對什麽人物,從椅子上一蹦而起。朝東野追風擺擺手說∶“你可不要纏上我十三少,要嫁,你就讓她嫁給別人,我十三少可不想做籠子裏的猛虎。”在場的人,一聽這話,全愣住了。黑玫瑰更是傻了眼∶“十三少,昨夜在船上,你說要與我結雙成對。闖蕩江湖,現在怎麽全變了?”“是啊。”天雨純粹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用一雙似乎從沒見過黑玫瑰的眼睛,上上下下瞧了她一遍後,這才“噢”地一聲點了點頭,晃著腦袋笑道∶“想起來了,昨夜我是這麽說過,但是,那是鬧著玩的,就象做夢一樣。一覺醒來,當然什麽都沒了,你怎麽當起真的來了。”“你。”黑玫瑰雖是個癡情女子。但也扛不了十三少的這番戲言,而且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氣得芳心一裂,話也說不出來,酸楚的淚水流淌了出來。“十三少,你這是人話嗎。”東方誠摯萬沒料到天雨竟會有此造化,氣得滿臉羞愧,剛要訓斥天雨,隻見眼前人影一晃。隨即便聽得“啪啪”的兩下清脆聲,再看天雨。早已三分象人七分象鬼,滿嘴的鮮血愣在當場。當即便知是在場的哪位高手,看不慣天雨頂撞長輩,戲耍黑玫瑰,替他出手教訓了這一狂徒。慧智大師也沒瞧清是誰出手教訓了天雨,就側臉輕聲地問範文∶“好快的身影,你瞧出來自哪個方位?”範文朝白眉魔王那邊瞅了一眼,輕聲答道∶“象是來伺那邊。但,究竟何人所為,卻不敢枉斷。”另一邊的清風神尼說∶“象是天幫主。”


    獨臂俠笑道∶“瞧他睡得如此香甜,怕打雷,也吵醒不了他。以我看,必是白眉魔王和快槍中的一個。”“娘的!”天雨吃愣了一陣後,“呸”地一下吐出兩顆門牙,抬手抹了一把滿嘴的血,用憤怒的目光掃射了大家一眼後,咆嘯了起來∶“是哪個烏龜王八蛋,有種的出來,不敢就是我孫子。娘的!我抄你祖宗十八。喔唷!”他的話還沒罵完,臭嘴已被人重擊了一拳,往後一連退了數步,恰巧倒在黑玫瑰的身上。黑玫瑰雖說恨這天雨絕情,但見他被人打得如此淒慘,芳心多少有些震動,忙掏出手帕去抹滿臉的血。“都是你這女人引出來的事。”天雨不但不感激黑玫瑰的這番柔情,相反揮手拍掉她的手帕,並把心中的怨氣,全發泄在了黑玫瑰的身上。“不瞧瞧自己這張臉,黑得象鍋底,也配。”


    “閉上你的臭嘴。”忍無可忍的東方誠摯,怒吼聲中,已疾身閃出,揮拳就朝這個不孝逆子打了過去,因為他丟不起這個臉。東方誠摯手快,但東野追風的身影更快,不等他的鐵拳砸在天雨的腦門上,手腕已被東野追風一把捏住。“算了,誠摯老弟,你我不出手,自有出手人。”東方誠摯會意地點了點頭,往豹皮椅上瞧了一眼,朝天雨“哼”了一聲,閃身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清風神尼迴頭瞧著獨臂俠∶“我說的沒錯吧。”


    “這小輩,真是異人。”獨臂俠點頭輕歎了一聲。天雨在聚雄山莊活了十八年,上有東方烈寵著,中有東方誠摯愛著,下有仆人莊民擁著,出門闖蕩,誰見了他十三少不敬畏三分,禮讓七分,上春樓玩妓不用掏錢,上飯莊喝酒掌櫃請客,就是上關帝廟進香,也是廟裏蝕本貼香火,從來隻有他打別人,還從未有人敢給他臉色看。可今日,天雨卻挨了揍,而揍他的是誰,連個模樣都沒瞧清,滿嘴的牙齒已少了七八,這口氣怎麽也咽不下。


    但找誰呢?他心裏沒底,也不敢胡來,想走怕丟人,不走又無奈,隻好愣在堂中央,丟盡這張臉。情沒了,緣從何來?左右兩側的人都站了起來,相互拱了拱手後,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豹皮椅上。臨走前,總要和主人打聲招唿吧。但天賜正睡在興頭上,哪顧得上滿堂的賓客。


    迴到聚英莊,黑玫瑰才把滿肚子的委曲全倒了出來。這酸楚的泣聲,頓時召來了十七八個兄弟姐妹,大家一問才知,是十三少造的孽,玩弄傷害了黑玫瑰的感情和自尊。黑玫瑰有個堂兄,人稱小英俠。今年二十有三,使得一手好棍棒,聽說黑玫瑰讓十三少耍了。當即擱下飯碗,提上棍棒。躍上馬背,單槍匹馬直撲聚雄山莊。誰知小英俠出了聚英莊沒多遠,就撞上了聚雄山莊的人,便勒住馬蹄,橫棍朝東方誠摯拱手叫了聲∶“東方伯。”後,就長棍一揮,指著天雨沉著臉說∶“好你個十三少,平時瞧在你我兩家世交的份上。凡事我都讓著你,就連你奸殺了鄰村的一個姑娘,我都沒和你計較什麽。哼!我這麽讓著你,並不是怕你十三少,而是怕因你丟了聚雄山莊的臉,毀了你爹的一世威名。


    可你有種,得寸進尺竟然欺侮到聚英莊的頭上來了,如今日不出手教訓你,別人還以為聚英莊都是浪得虛名。”他越說越氣,幹脆跳下馬背。長棍一揮,要當著聚雄山莊的人,出手教訓十三少。天雨在天府吃了啞巴虧。路上又讓養父和一群長輩訓斥的狗血淋漓,一肚子的怒氣正愁沒處發泄,此刻見了小英俠的言行,便劈手奪過東方雲的長棍,話也不說,就出招朝小英俠直攻了過去。


    既然找上了,小英俠就不會手軟,一出招便使出了東野家族獨創的遊龍棍法,左劈右砸。上挑下劃,前刺後截。二三十招過後,已把十三少逼得手忙腳亂。彼此難顧。天雨嘴皮功夫上乘,但手上功夫卻不怎麽樣,又怎麽會是小英俠的對手呢?他左撐右持,好不容易又躲過了四五招,剛在幸慶,隻聽得一聲冷笑,右胳膊一連被小英俠猛擊了三棍,頓時疼得撕心裂肺,滾倒在地。“今日先斷你右臂,如再有來日,必斷你四肢。”小英俠扔下話後,縱身一躍上了馬背,長棍往馬屁股上一拍,驚得駿馬揚蹄奔馳,轉眼沒了蹤影。“好狂的小子。”馬良輕歎了一句,伸手去扶天雨,卻被天雨抬手擱開,並站起身嚷道∶“不用你假惺惺。哼!還聚雄山莊呢,連個小輩都保護不了,幹脆改叫聚熊山莊罷了。”東方誠摯見天雨如此沒有出息,心裏感到一陣的疼痛,禁不住長歎了一聲,摸摸天雨的頭說∶“迴家吧。”“不迴去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迴聚熊山莊了。”把臉麵看得比命還重的天雨,今日接連丟臉,又怎肯再迴聚雄山莊,讓人瞧不起。他憤恨地望了一眼寵愛自己的長輩,斜視了一眼養父東方誠摯,轉身就走。


    “這孩子?東方誠摯用濕潤的雙眼望著天雨的背影,又是一聲長歎。忽然,他想起了什麽,忙從懷裏取出兩張銀票,給了東方雲,說了句∶“快給你第弟送去。”然後對馬良和範疇說∶“這十三少寵慣了,又怎麽經得住今日之打擊,不如就讓他在外散散心,沒了怨氣,也就迴來了。你倆,就在暗中保護他,別到時天幫主上聚雄山莊來要人,我們沒法交待。


    記住,千萬莫讓十三少發現你倆。”“我們當然明白。”再說東方雲快步追上天雨後,將銀票塞在了他的懷裏,冷冷地說∶“十三少,希望你是個男子漢,別忘了剛才的話,我可不想再在聚雄山莊的任何地方見到你。對了,往後再被人揍,千萬別抬出聚雄山莊的名頭。謝了。”天雨氣啊,但又能怎麽樣。他橫下了一條心,用冷漠的眼光望著東方雲,一字一句,寒氣逼人地說∶“我不稀罕聚熊山莊,也不會承認自己再是聚熊山莊的人。但你給我記住,我十三少不是平庸之輩,有朝一日,我會讓你為剛才的話,而付出沉重的代價。”


    時間一晃,已到了金色的五月。海鹽幫近日船進船出,忙忙碌碌,誰都知道天府已擇了吉日,江湖各幫各派也都接到了天賜的大紅喜帖,遠的已經備上厚禮,起程趕往龍虎群山,參加小追魂唿延豪與雪梅,紫衣少俠雲堅與牡丹這兩對新人的大婚慶典。有不少戲班,耍雜的,都應海鹽幫之邀,紛紛遝至萬家同樂城。先到的在天府李三處掛了號後,閑著沒事,就在軍校場,關帝廟,碼頭等熱鬧場所擺場子賣藝。


    一日,城北碼頭來了個又矮又瘦的老頭,戴著一頂寬沿草帽,肩負一隻青翠竹簍,手拿一根一尺來長的細竹杆,在碼頭上遛達了一圈後。在耍繩賣藝的右側不遠處,掏出一塊土布鋪在地上,又將竹簍取下擱在一邊。隨後盤腿坐在土布上,打開竹簍蓋。將竹杆的一頭放到嘴唇邊,吹晌了一曲悅耳悠雅的無名小曲。小曲響起之時,擱在腿邊的竹簍,在一陣“噝噝”的聲響中,慢慢地晃動了起來。隨著樂曲的起伏,從竹簍裏伸出幾隻三角小腦袋,卻是五條金黃色的小蛇。小蛇隨著悠雅的樂曲,在小老頭的麵前搖擺著金黃色的細長身軀。舞姿整齊,或左或右,或同時竄起,或擺尾遊走,或靜伏不動,或伸出蛇舌,頓時引來了不少人。“嗯,嗯嗯。”小老頭清了清幹枯的喉嚨,隨即便用濃厚的魯中鄉音,朝圍觀的人群拱拱手說∶“俺是從梁山來的。借貴寶地一坐,逗逗俺的金絲,賣賣俺的蛇毒藥。”“老頭。”


    人群中忽然響起一聲猛吼。隨著便跳出一條大漢,衝著小老頭嚷道∶“這一片的人,誰不知道這是我花豹子的地盤,你竟敢不交銀兩就擺攤,分明是沒把我花豹子放在眼裏。那好啊,大爺這就砸了你的場子。”


    這花豹子是城北出了名的無賴,仗著個大不怕死,整日遊手好閑,吃東家。拿西家,誰敢不服。他就用拳頭說話,四海客棧也吃了他不少虧。江湖好漢又不與他一般見識,當官的更拿他沒辦法,久而久之,這花豹子便成了城北的街頭一霸,誰也耐何不了他。但花豹子也有怕的人,那就是聚雄山莊的十三少。這天雨自離開了聚雄山莊,還真長了誌氣,耗盡了身上的銀兩也不迴家,硬是在大街上胡混,免不了會撞上這花豹子。


    但他可不同,是龍虎群山大名鼎鼎的十三少,武林盟主的養子,白吃白喝是掌櫃自願的,出手大方也是眾人皆知的,你花豹子是什麽東西,有橫行四鄉的十三少在,誰也休想在大街上托大稱霸。天雨,偏巧也混在人群中,一看花豹子又抖起了威風,便走出人群在花豹子麵前一站,嚇得花豹子險些趴在了地上,剛才的兇神相也消逝的無影無蹤。原來這花豹子,昨夜剛讓十三少狠揍了一頓,受不住打時,連“爺爺,祖宗”都喊了出來,除了磕頭求饒,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此時見了,還真怕十三少再揍他。天雨伸手拍了拍花豹子的臉,笑嘻嘻地問∶“孫子,你還記得我是誰嗎?”說完,晃了幾下拳頭。花豹子怕揍,駭得急忙叫道∶“爺爺,你是我爺爺,你是我祖宗,我是你兒子,我是你孫子。”


    “那見了祖宗,怎麽樣?”花豹子也不吭聲,“撲嗵”一下跪了下來。圍觀的人,一見花豹子如此德性,全笑了起來。笑聲中,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唱起了一首打油詩。“林中有虎又有狼,街上竄出隻花豹子,白吃白喝坑人又騙錢,東搶西奪猶如老鼠人人恨;一日刮風又下雨,花豹子撞上十三少,一頓挨揍嚇出尿和糞,跪地磕頭求饒又。”“今日小爺心情好,就饒你一迴。滾吧!”


    這花豹子還真聽話,一聽免了揍,哪裏還敢久留,連滾帶爬之中驚擾了金絲,竄起一口咬在了天雨的脖子上。而闖禍的花豹子,早已鑽出人群,跑了。這金絲小蛇,黃燦燦的看似飄亮,但卻巨毒無比,非一般良藥可驅此毒,傷者無不為此喪命。小老頭一見天雨倒地,也不急於救他,先用小曲誘金絲進了竹簍,按緊簍蓋,將竹簍背在肩上,收起那塊土布後,這才從懷裏摸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塞進了天雨的嘴裏,對大家說∶“請哪位好心人捎個口信給他父母,就說俺帶他進山去驅毒,等他病好,自然迴家。俺先謝過。”


    說完,伸手將天雨挾在腰間,剛要抬腳走人,卻見人群中閃出兩條壯漢,來擋自己的路。“給俺閃開。”他衣袖一揮,也不知用了什麽法術,便將兩個擋路的壯漢打飛了起來,隨即擠入人群,數閃之中,已沒了人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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