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褐色鎧甲的水師參與,戰局瞬時結束。


    重華門前鎧甲成山,血流滿地,比之沙漠孤煙的黃土戰場,過之而無不及。


    將重要的人都拿下。


    一群人又罩好麵罩,又分了兩路,一路往昭華門和蒼震門等重要位置過去,一路直奔了延慶殿的方向而去。


    雨勢停下,烏雲散去,緩緩露出一彎半月懸在空中,悠悠散著冷白光暈,映的周圍閑雲兩三朵格外綿薄。


    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雜著淡淡泥土與花朵的清香,拱在人的鼻尖叫人忍不住的噴嚏。


    留了將士在延慶殿外,莽漢隻帶了幾個全副武裝的禁軍進了殿,而守在外頭的禁軍卻也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偏殿的大臣還在爭吵不休,眼見魁梧莽漢與幾個禁軍進來,頗是一驚,褐色的鎧甲,那豈不是福建水師了?


    “秦燦!你是福建水師的指揮使,此刻應該在浙江幫助晉元海大人打海寇,如何出現在京城裏!你竟還敢強闖宮廷,你、你簡直膽大包天!”


    秦燦摘了頭上鐵盔扔到身旁目瞪口呆手腳打顫的小太監手中。


    他大約四十五的年紀,眉目闊闊的粗獷,濃眉飛挑之間頗為肆意,大喇喇的朝皇後一拱手,不甚恭敬的模樣,“末將參見娘娘。”


    抬手撫了撫臉上蓬鬆的絡腮胡,朝著那些長須飄飄的老臣咧嘴一笑,囂張道:“你們在京城裏一個個跟老太爺似的,光憑一張嘴還想拿天下大權。連幾個匪患都解決不了,還不得靠老子,一群廢物。”


    眸光兇悍,一眼剜過眾人麵孔,“老子千裏迢迢從福建穿過浙江到了京城,那自然是來立功受賞的,難不成是來看你們唱大戲的麽?”


    皇後麵色依舊淡淡的,眼神中掠過幾分譏諷與沉怒,最後卻隻茫茫的看著殿外,“孩子大了,做父母的也瞧不透他們的心思了。”


    李懷見到秦燦進得宮來,便曉得城北的三千營已經被解決了,麵上淡淡一舒,“母後本就是該享清福的人了,何苦勞心勞力呢!”


    慎親王嗤笑了一聲,鷹眼斜過李懷鎮定微揚的麵上,唇角微掀,“怪道如此鎮定,果然是準備完全了。倒真是小看了侄兒竟是有此野心了。”


    霸王混跡宮廷與市井,有著親王的尊貴身份,氣勢威赫。


    慎親王緩步移擋在皇後之前,負手直視了被絡腮胡遮住的麵目,又道,“你是封疆大吏,內閣有批複讓你去浙江支援攻打倭寇,無詔何敢帶兵進京!”


    “那些個倭寇有我們福建水師在,不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秦燦哼笑了一聲,濃眉飛揚道:“雍王夥同三千營、鎮撫司造反逼宮,下官是接到京中求救才進的京來。”


    “三千營?!”皇後驀然大驚,憂懼如長練深鎖心頭,那不是說,周恆出事了?


    秦燦那雙嗜血的眸子一突,頗有幾分京中霸王的囂張風姿。


    那張被海風吹得粗糙的麵孔漸漸湊近溫太師白嫩細膩的臉,齜牙道:“瞧瞧外頭一片火光,一股的焦肉味兒,你們猜猜其中有沒有你們的家眷!”


    秦燦一字一句道:“三千營作亂,意圖強闖北城門,不過末將念在他是皇後娘娘的侄子,放了他一碼,隻是圍困在了城外而已。待大事既定,娘娘成了尊貴無匹的皇太後,周大人自然還能安然無恙的做他的三千營指揮使,安享富貴太平。”


    刺骨的浪潮席卷而起又直直拍在身上,那寒意從骨縫中鑽進,肆意啃咬。


    皇後心口屏了一口氣,梗的生疼,眼神冷怒的落在李懷的麵上,嘴角的笑意化了尖銳的冰杵無遮無攔的刺向他,“好你個秦王,果然是孝順的好孩子!”


    李懷不過淡淡一笑,儒雅的麵上有著難以壓抑的興奮,揚聲道:“孝順母後是兒子的本分。”


    各府邸已被神機營控製住,三千營被秦燦的人拿住,事到如今還有誰敢對他說“不”!


    李懷一派的大臣得意洋洋的看著李彧一派的人。


    而李彧一派咬牙憤恨,至今連主子人都沒有見到。


    持中老臣對李懷的所作所為憤怒不已。


    “信口雌黃!鎮撫司是陛下的心腹如何會造反!英國公為國鎮守邊關,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周家如何能造反!你無詔帶兵進城,你這亂臣賊子有何臉目在延慶殿敢血口噴人!”溫太師麵上血色一退,眸色閃爍微顫的來迴於李懷和秦燦的麵上,“豎子猖狂!猖狂!陛下還活著,他還活著!”


    慎親王冷笑,“你接的誰的求救!”


    “自然是秦王殿下了。”秦燦朝李懷一抱拳,有著秋風颯颯之氣,“你們這些人,還不是忙著算計來日的榮寵地位,誰會在意京城裏誰家遭了殃呢!怕是巴不得似魏國公府那樣的人戶多一些吧!”


    李懷倒也不否認,淺笑微微道:“內憂外患,本王也是無可奈何。”


    慎親王身側有一桌兒,上頭擱著茶水,修長有力的大掌一揮,茶盞落地潑灑了一片水澤,氤氳了一片嫋娜水霧,茶湯的清新凜冽撲鼻而來,倒是熏得人心中一振奮。


    “秦王倒也算敢作敢當,沒有否認了。”他笑了一聲,便如剛下了雨的三月深夜,有著犀利的寒氣,沉沉道:“如今陛下還活著,你們這些地方官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聽命秦王號令了!五成兵馬司竟還放了你們進來,好、好極了!”


    “三千營和鎮撫司作亂?你們倒是打的好主意,迫皇後娘娘舉薦了你,一並還把眼中釘都除了!”


    秦燦無所畏懼的往一旁的太師椅一坐,雙腿大張的肆意囂張,“王爺可別給下官扣什麽罪名,要知道最先闖進城來的可是神機營,那韓衝可是把各個府邸都圍困了。”扯了扯嘴角,哼笑道,“韓衝可是雍王的支持者,若不是雍王造反,他把兵力放到大臣的府中做什麽?”


    一身染血的灰色鎧甲的楊修笑嗬嗬的從門外跨進來,輕鬆道:“唉,秦將軍可別亂說話,韓指揮怎麽能是反賊呢!下官可是與巡防營的人親眼所見,韓指揮是為了救陶源陶閣老被匪患一箭殺死的。若是逼宮造反,他救人做什麽?或者是,他造反未必是為了雍王殿下,您說是不是?”


    李懷頓時麵色突變,眸中陰鷙之氣大起,直直盯著秦燦卻瞧不透那滿麵絡腮胡後的神色。


    秦燦看了他一眼,哼道:“我還沒演夠呢,你就急著進來了!”


    楊修朝皇後行過禮,穩重道:“宮外作亂者已經全部拿下,招降不服的已斬殺,周大人帶著三千營和巡防營的人鎮著,娘娘安心。徐大人已經拿下了叛賊皇甫青和,正與戴統領整肅宮城。”


    皇後“哦”了一聲,心頭的沉重長籲了出去,緩緩站起,驚訝道:“徐悅已經拿下皇甫青和了?戴榮沒死?”


    正說著徐悅與戴榮一身血色鎧甲的進到殿內,深深一禮:“迴皇後娘娘的話,宮城整肅完成,逆賊皆已被鎮撫司和福建水師的將士拿下。”


    徐悅轉身,麵上被皇甫青和的長刀劃破了一道,尚有血液在緩緩滲出。


    溫潤的神色卻依舊淡淡柔和,仿佛天大的事也不值得他驚慌失措,深夜的淡淡月色落在門口,斜出了一仗深長的溫柔光暈,落在門口的他身上,瀟瀟如月下鬆。


    “水師的人已經全部撤出宮外,禁軍職責暫由鎮撫司接手,待戴統領將禁軍重新整編再行交接。”


    他一揮手。


    圍困延慶殿的禁軍刷刷將麵罩推上,那一張張白玉豐俊的麵孔赫然都是鎮撫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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