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閣老咬了咬牙,大聲道:“內宮不得幹政,皇後哪怕母儀天下,如何能決定新君是誰!”


    “所以你個奴才的就能決定了?你是個什麽東西!”慎親王蹭的一撐地就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瞪起如牛,一腳把那老臣踹了飛了出去,一甩袍袖,手指指著那些老臣的鼻子道:“皇後娘娘豈是你們可以不敬的!拖出去,四十板子!”


    “不打不長記性,皇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這些人來指手畫腳,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立馬有長須白胡的老臣來勸,“王爺手下留情,陳閣老說話有失分寸,是該教訓,可如今外頭亂成一團,就咱們幾個逃過一劫,王爺先饒他一迴吧!”


    “亂成一團自有巡防營去鎮壓,與你們有什麽關係!”慎親王嗤笑著把他們的話扔迴去:“皇帝還在呢就有人不把皇後放眼裏,他日皇後退居深宮成了太後,有些人豈不是要登鼻上臉了!打,老子倒是要瞧瞧,誰敢對皇後不敬,對我皇家指手畫腳了!”


    陳閣老被太監拖了出去,殿門前頓時一片安靜。


    剛才爭執的太激動,忘了這裏還有這麽個混世魔王了。


    夜風唿唿吹過,樹影婆娑搖曳,廊下的宮燈搖出了碎碎光影斑駁在大地同春紋路的地磚上,恍然了眾人的神思,宮女太監們哭泣聲此刻顯得無比的空洞。


    皇後看著慎親王一腳定嘈雜,微微一下,步出殿外。


    站在廊下,皇後發髻上的絹花素白的花瓣在風中微動,秋露沾葉的悲涼,“本宮聽了甚久,各位臣功推舉都在李懷和李彧之間,本宮以為很好,兩位皇子的功績是有目共睹的,至於究竟由誰來繼位新君還需好好商議。到時若陛下醒了,也可給陛下做個參考。”


    遠處似有異動,仿佛是永定門的方向,眾人尚未反應過來,緊接著是整齊的腳步聲細細沉沉的“踏踏”而來,帶著金屬盔甲的玲玲釘釘聲,聽得人腦二人疼。


    李懷領著禁軍從延慶殿的大門進來,穿著暗金色盔甲的禁軍團團將延慶殿包圍了起來。


    殿前的數十人迅速且下意識的各自靠攏,一眼望去便很容易看出了各自的投靠,一派李彧、一派李懷,還有便是至始至終的中立,隻聽命皇帝遺命的。


    靜女官一看臉色變了又變,“這裏是延慶殿,秦王殿下這是做什麽!”


    李懷無所驚懼,隻麵色謙和的站在台階下朝著皇後一禮,緩言中自有篤然:“母後,方才宮外來了消息,神機營的將士已經進了城,如今正幫著巡防營鎮壓匪患。”迴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李彧派的大臣,“各位大人的府邸中都留了神機營的人看顧守衛,應是無恙了。”


    聞言,李懷一派的大臣鬆了口氣,眉梢都揚了幾分,而李彧一派的則都眉心大震,他們如何聽不懂,說的好聽家中是被神機營的人保護起來了,說白了就是自家的府邸被李懷的人給包圍了!


    若是今夜他們的話說的不叫他滿意,“匪患”便可隨時再迴頭的,到時候神機營的人能不能“解救”滅門之危更是難說了!


    而本該是李彧心腹的韓衝卻配合了李懷做事,什麽意思,不言而喻,恐怕明日雍王也逃不去被扣上犯上作亂的罪名了,如此,那一派的老臣更是心下惶惶不已。


    皇後手指拂過衣袖上鬆鶴延年的暗色花紋,不染口脂的唇微微一抿,口中沉沉讚了聲“好”。


    垂眸看著李懷,眸光有沉幽微冷的光影,沉緩道:“秦王是長子,到底手腕利落,你父親還沒死,便已經將禁軍都掌控在手中了。”


    李懷的嘴角含了抹紅牆光暈的薄笑,禁軍手中的佩劍晃起一抹昏黃的光落在他的儒雅的麵目上,竟生出了幾分禿鷲的陰厲。


    “母後息怒,兒臣豈敢私自掌控禁軍,隻是前頭有匪患鬧進了宮,那些都是江湖人,頗是嗜血又不怕死,未免母後和各位叔伯大臣受到損傷,兒臣這才不得以令禁軍前來保護。”


    元郡王嘴角的得意一閃而過,朗道:“還是秦王殿下思慮周全,陛下病重是受不得驚擾的,自當好好保護起來。”


    李懷微微一笑:“前頭禁軍正在緝拿,想是無礙的。”頓了頓,“那些匪患極是厲害,聽聞魏國公府和蔣家幾乎都被明火炸為了平地,索性、英國公府一切安好。”


    魏國公府?!


    眾人皆是一震。


    皇帝對徐悅和華陽公主有多麽偏寵他們都知道,如今皇帝還沒死,魏國公府就被他迫不及待夷為平地,可見此人心胸有多狹隘。


    若是今日他們不肯推舉於他,明日他登上大位,他們這些人豈不是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更何況,他言下之意連周家都已經被他捏在手中,皇後怕也是隻能就犯了。


    李彧派的老臣不住的往延慶殿的大門口瞧去,卻遲遲不見李彧出現。


    皇後眉心微微一凝,麵上有淡淡的沉哀:“很好,那麽英國公府便交給秦王來照應了,他們若是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本宮就隻管來找秦王了。”


    李懷一頷首,笑意沉篤:“英國公府是母後的母家,兒臣想來,韓指揮是會好好保護英國公府的周全的。”


    皇後低頭垂眸間有月淡霜濃的意味,“神機營的人本宮信不過,還是由秦王派遣了禁軍的人去看顧的比較好。”鳳眸一抬,有利劍鋒利的光影射向李懷,“如今禁軍都聽憑秦王調遣,本宮是你的嫡母,周家也是你的外家,大亂當前本宮憂心娘家人的安危,若是他們有什麽損傷,本宮這嘴裏吐出來的話可就要語無倫次了。”


    “這點子要求,秦王可做得到?大周帝王向來以孝治天下,秦王、可別叫本宮、也叫大臣們失望才是。”


    李懷眼底有冷冽幽光掠過,抬眼看他父親的嫡妻,到底是母儀天下的女人,事到如今還在給他挖坑,想反口咬他麽!


    他倒要看看,今日這些大臣誰敢提李彧的名字!


    就憑三千營和鎮撫司的人,能耐他手中的禁軍和神機營如何!


    隻要明日一早在百官命婦麵前承認了他的地位,皇後、太後,又算得了什麽!


    皇後氣定神閑的緩緩步下了太階,站在李懷身側以不傳六耳的聲音道:“陛下把嗣天子寶交給了本宮,你不奉養本宮,不善待周家,你以為你李懷能坐上那把椅子?本宮手中有一份蓋了大印的空白詔命書,填上你的名字或者李彧的,與本宮差別不大。”


    雍容的語調悠緩沉著,帶著絲絲譏諷的笑意,“不過你猜猜,如今這嗣天子寶會在誰手中保管呢?”


    嗣天子寶,皇帝要傳位給下一任君主,便如他父親傳位給李卿的遺詔上,便必須有嗣天子寶的大印。


    李懷想登基就得有皇後詔命、有嗣天子寶大印的旨意,否則,沒人會承認這個君主的地位。即便今日皇後推舉了他上位,來日不給嗣天子寶,這個皇位,他也傳不下去!


    父親還真是尊重這位嫡妻,到底也是了解自己的兒子,臨死的時候還不忘給她留了護身符!


    李懷看了皇後一眼,一揮手:“帶一支隊伍去英國公府,好好護著,切莫讓本王外祖家的人又一絲一毫的損傷。”末了,朝皇後一躬身,既恭敬又謙卑,“您是兒臣的嫡母,奉養嫡母乃是天經地義,兒臣自當讓母後安養天年,善待周家族人,不受半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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