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竄過幾聲蛇吐芯子的樣子,嘶嘶聲似乎就在耳邊,灼華忍不住的白了臉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幹嘔了一下。


    “蛇身病?”徐悅瞧她作嘔的樣子,想起了圍獵那迴,小東西還被蛇驚暈了過去,給她倒了杯茶喂了喝下,給她搓了搓手臂,搓散那股子惡寒,“那是什麽病症?”


    小童看著灼華,小小的圓臉上滿是驚訝,居然還有她害怕的東西!


    咧嘴一笑,原來公主也是普通人嘛!


    他迴道:“皮膚紋路似蛇紋,皮膚幹燥粗糙,常有皮屑脫落,夏日汗多,症狀會有所減輕。若常年浸泡藥浴,也能使得症狀有所緩解,隻不過是不會治愈的。殿下拿來的藥渣老爺瞧過了,老爺要小的與殿下說一聲,裏頭的藥材大多昂貴,尋常人家是用不起的。”


    灼華點頭,道了曉得。


    讓靜姝找了個小布口袋,給他裝了一口袋的果子,又給了一吊錢讓他去買個冰碗子吃去。小童笑眯了眼,連說最喜歡給老爺到殿下這兒來跑腿了。


    灼華看了眼自己的手,想起當時還仔細瞧了那皮屑來著,雖說那是將皮屑收起來時用的竹鑷,可還是惡心的不行,又灌了幾口水才壓住了那陣惡心:“蕭瑾從五品的武將,俸祿有限,蕭家也不過普通人家,若是價格昂貴,如何用得起?”


    徐悅點頭,道:“我會讓人去查那家鋪子,看看背後的老板是誰。”


    灼華搖頭,“鎮撫司去查對方會有察覺。讓趙姨娘的娘家人去查,他們於藥材上生意做是好,要在京中開藥鋪子,免不得要和趙家打交道。”


    皇商趙家,煊慧的外祖家。


    徐悅應下,“晚一點我去找趙家老爺。”


    灼華從他袖子裏拿了帕子,用力擦了擦手,道:“我在柳元鈞的衣袖的褶皺裏也發現了一些皮屑,原還想著如今正值夏日,汗水多,怎麽還會有人掉這樣大的皮屑,竟是得了皮膚病的緣故。也就是說,柳元鈞死前和蕭瑾是有過接觸的。”


    徐悅擰了擰眉道:“柳元鈞是武職,每日刀槍棍棒的,手上不可能一直幹幹淨淨的,我當時就覺得奇怪,為什麽柳元鈞的雙手指甲那麽感覺,像是別人刻意清洗過的一樣。原來如此。”


    “柳元鈞定是發現了什麽,甚至動過手,打鬥間說不定還抓破了那人的衣裳,留了證據在指甲裏,那皮屑特征太過明顯,所以他把柳元鈞的手給清洗幹淨了。隻是沒想到,柳元鈞的衣服上麵還沾了一星半點兒。”


    灼華折了一支矮幾上細頸瓶裏的茉莉,放在鼻下細細一聞,淺眸中閃過一抹明亮,想起早上翻閱的口供,輕道:“周恆與他們比武切磋是前一日的事情,而那件衣裳上卻是他們迴去後的夜裏換上的,說明是在當夜洗漱之後他們才見過,可口供裏他卻說自己從三千營迴去後就沒再見過柳元鈞,便是撒謊了。”


    夫婦兩默了許久,尚有一事想不明白。


    徐悅黑眸中有幽光流過:“我讓溫胥去巡防營打聽了一下,當時給柳元鈞傷藥時有多人在場,還討論著下迴如何破解周恆的招數,那麽多人在,要在塗抹的傷藥上動手腳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那麽,給柳元鈞上藥的人被殺,很有可能是欲蓋彌彰。為的就是擾亂我們的視線,讓我們以為柳元鈞是事後中毒的。”


    灼華不解道:“那蕭瑾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的去找柳元鈞?”


    “確認柳元鈞是否毒發?”眉心蹙了一折山巒,徐悅也想不明白,“長恨春的毒是他們自己塗上去的,又是親眼看著周恆的棍子打傷了柳元鈞的。以他們的謹慎,怎麽會多此一舉的想著去瞧這一眼?蕭瑾究竟發現了什麽,要讓他冒險去找柳元鈞一查究竟?”


    窗欞微微隙了一列,熱浪縫隙間撲了進來,窗欞上刻著“鹿鶴同春”的紋路,烈烈天光漏過窗上薄薄的顏色蟬翼紗投在了室內淺色的地毯上,融了一幅歲歲長安的福氣。


    縫隙裏漏進來的一道明亮中帶了幾分金色的光,落在茉莉瑩白的花瓣和她的拇指上,格外明媚。


    隨著她指尖旋轉,花瓣暈出一輪乳白的半透明光暈,香味飛散在鼻間,清雅宜人。


    徐悅鳳眸一斜,把妻子上上下下瞄了一遍,“下一步你不是打算要打草驚蛇麽?”


    灼華有些暗暗流汗,跟鎮撫司的指揮使說話真是連撒謊的機會都沒有!


    手指勾著他的,輕輕的扯了扯,她笑的嬌軟可愛,“我不過讓人去遞個話,這都要吃一嘴的幹醋。你上輩子該不會是醋坊的老板來的吧?”


    徐悅眯著眼就往她的細嫩脖頸上咬了一口,“那你便是糯米。”


    灼華捂著脖子,嗔了他一眼,“屬狗的呀!”


    靜嬋從外頭邁著碎步匆匆過來,站在內室的門口,聲音輕巧:“雍王殿下來了。”


    徐悅微微仰了身,支手托腮的撐在矮幾上,眉稍微挑,便是一股子撲麵的風流俊俏,“人家可不得找著機會來見了。”


    “哦?”灼華的指尖戳在他的頰上,凹了一個很有彈性的窩兒來,“莫不是近日南宮翁主都沒去尋你一同破案了?”


    徐悅一噎,可憐兮兮的皺了皺鼻:“……”那兩個人,真是吃飽撐的!


    對於李彧曾冒犯她的事,徐大人一直耿耿於懷,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讓他們單獨見麵的。


    “走了,我不說話,你來說。”灼華順著他扶起的力道站起來。


    心口忽生了一陣劇痛,兩眼恍惚起了無數的銀色亮點遊曳,膝蓋一軟,跌了下去,盡管徐悅抓的及時,手肘還是狠狠磕在了矮幾上。


    整個人仿若失了知覺一般,毫無力道的伏在了矮幾上,唿吸短促,仿佛每一次唿吸都是極為痛苦的。


    徐悅腦中一嗡,心髒都要停拍了。


    把人抱起放在軟塌上,卻是見她麵上唇上漸漸褪卻了血色,冷汗直沁,整個人又是幾乎透明的蒼白,握著她的手明顯感覺到她的體溫在不斷的上升。


    他急的瞬時雙目赤紅了起來,“去叫阿翁,快去!快去!”


    倚樓幾乎是飛起來的速度翻過牆頭而去。


    老先生被拽著,跌跌撞撞的奔了進來,喘著氣、抹著汗、翻著白眼把人都趕了出去。


    金針沾了氣味獨特的藥水,一下穩穩紮進了灼華的心窩,待她的痛楚減輕下來,老先生捋著長須細細把脈。


    良久道:“成了。索性這一迴隻是讓你體溫驟起,沒有高熱。”


    灼華虛弱的躺在床上,青絲似剛沐了水澤,貼在小巧的麵孔上更顯蒼白至通明的脆弱,微微闔了闔眼,舒了口氣。


    勉力一笑,“等了那麽久,總算是成了。養在心窩裏可實在是嚇人的很,生怕三更半夜裏就爬出來了。”細細喘了幾口氣,“他的症狀越來越明顯了,怕也是要瞞不住了。”


    “還有心情開玩笑,顯然還不夠疼!現在必須每日施針壓製。要盡快取出來,不然你就要危險了。”老先生重重哼了一聲,收了金針,“我看你就是腦子不好,瞞他做什麽,就該告訴他。叫他看看你為他吃了多少苦。”


    灼華的嘴角抿了個潔白如茉莉的笑意,“我既都受了,何必再多一個人痛苦。”


    老先生的手裏頓了頓,半天憋了兩個字出來,“傻子!”


    收拾完了,又給她喂了兩顆藥丸子,“這是新製的藥丸,可以克製它在你身體裏不再亂動。要把那東西取出來,就得劃開心脈,到時候你要怎麽跟他解釋。”


    灼華痛的乏極了,闔了眼。


    默了許久,老先生以為她睡著了,正要出門,就聽的一聲低語,“會有辦法,讓他永遠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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