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徐徐和緩道:“今日你們若在三千營裏殺了周恆,你,你們所有人都要落罪。若他真是兇手便罷了,若他是叫人陷害的,我到要看看你們這幾張麵孔還有什麽顏麵麵對你們溫大人和周家人,還有你們的家人!”


    應烈神色便如寒潮來臨前的壓抑,黑沉沉的一片,“他用的兵器上驗到了毒,不是他還有誰!”


    “應烈,你的腦子是被狗吃了麽!”周恆跳了起來,豔麗的白麵上有著憤然的紅暈,嗤笑道,“我約你們來比武,我再用我自己的兵器殺人,殺了人,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我不去把兵器上的毒銷毀,我還把兵器堂而皇之的放在我的營房裏,等著蔡大人來查驗,等著你們來鬧事麽!”


    被周恆一罵,應烈惱怒不已,可這話一到了耳中卻似山穀迴音,循環不去。


    巡防營的人也漸漸冷靜下來,麵麵相覷,竊竊私語。


    開始時他們怒氣橫生,不管不顧,如今細細一想才想到其中的一些懷疑。


    灼華溫緩細語道:“我知道,事發突然,畢竟幾年來朝夕相處的人忽然被人殺死,你們憤怒也屬正常。可再如何,你們的一腔熱血也不該拿來大鬧軍中。”


    “退一萬步來細細思量,隻問你們一句話,若是殺錯了人,是什麽後果?”


    應烈眼皮一跳,握著兵器的手骨節一緊,背脊竄過一陣刺癢的燥熱,似灌木叢中的蚊蟲一股腦撲在了他的背上,爬行啃噬,驚了一身的冷汗涔涔。


    周恆聲音帶著冰塊幽幽騰升起的寒氣,沉然道:“你們便成了真兇的殺人工具。”銳利沉沉的鳳眸巡過眾人的麵孔,“溫大人節製巡防營不利,受陛下的訓斥是小,貶職也難說。溫大人待你們也算不薄,你們便是如此報答他的麽?我若被你們所殺,周家與親友士族自也不會放過你們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而真兇,說不定就因為你們在這裏阻攔辦案而逃之夭夭。這就是你們想要的麽!”


    什麽黨派爭鬥,這群人官階不高未必聽得明白,分析最基本的利弊給他們聽,那最直觀的恩德刺激他們,便是最直接的讓他們冷靜下來的辦法。


    蔡茂靜看著眾人冷靜下來了,便忙道:“案子本官是盡力盡快查清,若人人都似眾位這樣有仇便私報,還要律法做什麽?還要官府做什麽?今日你殺周恆,明日再有人為周恆報仇,個個如此,京畿防衛豈非全數壞在咱們自己的手中!”


    “各位將士,冷靜下來,配合本官辦案早日查清真相,若周大人真有罪,我這京畿府尹便是拚了這頂烏沙不要,也絕對不會草草放過!若真兇另有他人,本官也絕對將他捉拿歸案,給大家一個交代!”


    巡防營的人鬧了半天,如今騎虎難下,進退兩難,都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北郊之地,草木林子叢叢鬱鬱,蚊蟲嚶嚶,煞是惱人,卻又揮之不去。


    灼華看向蔡茂靜,道:“周大人就交給蔡大人了。”一頓,“我隻一句話給大人。”


    蔡茂靜一拱手,“今日得殿下幫忙,下官感激不盡,殿下請吩咐。”


    淺眸望著明晃晃的堂前,空氣似被灼燒的扭曲起來,明明沒有風,教武場上的一棵樹卻似在灼灼烈焰下扭動了枝葉。


    灼華淡淡一笑,“別學高進。”


    他來京中快六年了,上一任府尹的事他從下屬和衙役那裏聽了不少,自然也曉得高進當年對薑王府的王孫私下用刑,被華陽公主一鞭子打的一隻眼腫了數日才好,而皇帝不過一擺手,連責問一句也沒有的事情。


    蔡茂靜一凜,“下官明白,定是秉公執法的。周大人的安全下官定會警醒著。”


    “那就有勞大人了。”灼華的語調一如四月春風的飄飄柳絮,溫柔清婉,淺眸若有似無的看著巡防營的那群人,“大人是從頭看到尾的,有什麽可疑的人趕緊去逮出來,今日背後之人挑唆事敗,晚了,怕是要被殺人滅口了。”


    堂前烏泱泱站著數百人,卻是烏碧碧的一片寂靜無聲。


    唯有墨嬋在樹蔭間喋喋不休,一聲緊著一聲,吵的人心驚肉跳。


    “下官明白。”蔡茂靜一迴頭,神色和緩又肅肅:“本官有些話要詢問,還勞煩巡防營和三千營的各位將軍配合,給本官提供一些細節。”


    他破案十數年,自是有豐富經驗的,什麽樣的人有可疑一眼之下也能瞧出幾分端倪來,如此說也是想著不打草驚蛇。


    今日有早朝,下朝頗晚,巡防營指揮使溫大人迴到衙門就得到應烈帶人闖三千營的消息,一路馬不停蹄的趕來。


    他到底在京中權勢浪潮裏沉浮了三十載的人,一下就捋明白了過來,心知自己也是被算計在內的了,眼神中閃過一抹陰沉,麵上卻是半點不顯,與灼華目光一接,有些事便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轉頭,溫大人便隻訓著手下的人衝動莽撞,指著那衣裙人手抖了又抖:“平素你們捅些簍子便罷了,闖營啊,能耐了,一個個都能耐了!真想把自己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不成!迴去每人領二十軍棍!”


    灼華看著明晃的日頭,有著紗巾相遮,倒是能在夏日裏欣賞燦燦明光了。


    她溫然與蔡茂靜道:“大人想事情順利,還得巡防營的人配合,左右今日也沒有人員傷亡,陛下麵前要交代過去也不難,不如賣個情麵給溫大人。京畿府衙的職責是護衛京城的治安,若是與巡防營的人同氣連枝,許多地方倒也能少些麻煩了。”


    蔡茂靜看了眼灼華,思量了一下,便過去與溫大人說了幾句。


    溫大人的神色似有驚訝,然後便是感激不盡的樣子,嗬斥著手下的人對蔡茂靜連連道謝,又對灼華一再拱手表示感謝。


    灼華微微一笑,衣衫上的銀色暗紋耀著卓然光華,給她柔和清麗的麵容平添了幾分泠然而鎮定的氣勢。


    徐悅一來便直向著妻子走去,拉著她瞧了一遍又一遍,見著安好,還是不放心的問了又問:“還好嗎?有沒有傷著?怎不著人來叫我,你身子剛好些,如何能經得起折騰。”


    眾目睽睽叫他這樣牽著手,灼華有些臉紅,“沒事,也沒廢什麽精神。”抽了抽手,“你、你鬆開。”


    徐悅一笑,從袖中取了把玉扇出來,攬著她,給她悠悠扇著涼,扇去纏上來的蚊蟲,見她鎖骨上被咬了個紅點,伸手給她撓了撓,“被咬了?癢不癢?我沒有帶止癢膏。”


    光天化日的,灼華拍開他的手,急急退了兩步,微微蒼白的臉頰上染了幾分紅暈,芙蓉麵更顯嬌俏,“哎呀,你做什麽呢!不、不癢。”


    被他一撓倒是覺出癢來了,一瞧他手裏的扇子,怪道:“我說怎麽找不著了,竟是叫你拿走了。做什麽拿我的扇子。”


    徐悅眉目清澈,如初春的清晨時光下的清光如許,甜蜜的話張口就來,“貼身帶著,就似帶了你在身邊一樣。”


    似夕陽初沉時的晚霞悠悠,眼角眉梢似上了芙蓉妝,映的淺眸裏如灌了星河一般,蘊漾星光。


    灼華笑呸了他一聲,“抹蜜了麽,油嘴的很!”


    南宮璃瞧著他們濃情蜜意,眼中似容不下任何閑雜,稍稍一挑眉,她想上來與徐悅說話,叫趙元若給纏住了,故意很大聲的問東問西。


    徐悅不著痕跡的給了他一個眼神:越來越有眼力見了,升職指日可待!


    趙元若得意的咧嘴一笑。


    溫胥擦了擦冷汗,大步走了過來,拱手謝道:“多謝殿下美言,否則家父在陛下麵前的一頓斥責怕是逃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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