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彧被這一迴算計激怒了,拿著灼華給的名單,陸陸續續或捉了錯處打發去了苦寒之地,或將計就計掀了幾個窩兒,亦或者讓其中毒、墜馬的直接和老祖宗相見去。


    動作幹淨利落。


    便是她這個知情者看起來,也沒有覺得這些人的消失有何處不對勁兒的地方。


    隻是李懷的暗棋,孫清也未必知道的透徹,還有其他的人隱在暗處,當真是防不勝防啊!


    而事情結束後的這二十多天裏不計外頭如何熱鬧,灼華都不曾出門,徐悅也告假了幾日。


    許是春日細雨綿綿空氣濕黏的緣故,徐爺舊傷複發,骨骼的疼痛毛病又犯了起來,神色差了,人一下子瘦了好多。


    請了老先生來瞧,也隻是說要好好休養著,紮了滿身的金針之後,又開了一大堆泡澡和按摩用的藥來。


    聽說大理寺又有棘手的案子辦不下來,皇帝意思很明顯,徐悅,你該上班了!


    灼華才不管你們有多急呢,鎮撫司又不是沒人了,一把把人給扣在了家,代筆一道告假折子上去,讓他狠狠歇了五日。


    每日裏灼華給他拿藥油抹身又按摩,老先生也天天來紮針,徐悅頓感身體輕鬆不少。


    然而春寒寂寂,一不小心灼華又染了傷寒,連綿咳嗽又發熱不已,總是剛把熱度褪下去,到了半夜又忽然滾燙起來,難受之下就揪著徐悅的衣襟哼哼唧唧。


    哪怕老夫老妻了,聽到妻子這樣難受,徐大人還是心疼不已,恨不能替她受了。


    一連折騰了五六日高燒才徹底褪下,這一病,也是瘦了不少。


    老先生又開了一劑補身的藥來叫她吃著。


    那補身的藥不僅吃著比退燒的藥要苦,聞著也更苦。


    一時間,鶴雲居裏一片濃濃的藥味幾乎都要把百花清香給蓋過去了。


    然而,灼華是有“前科”的人,一旦藥端了進去,不是兒子盯著就是丈夫盯著,想偷偷倒掉也沒機會。


    灼華笑眯眯的和兩個小不點道:“這藥有點燙,阿娘待會兒喝。你們可以先去玩一會兒。”


    徐頡大公子搖了搖頭,嚴肅道:“阿娘不乖,慣會在吃藥上耍賴,爹爹說了,要我們盯著阿娘吃完才行。”


    徐頏小公子晃了晃食指,一本正經道:“上迴阿娘也是這麽說的,結果我和哥哥一轉身,阿娘就把要送給了大紅。”


    胖胖的小手一指窗台上的牡丹,“它到現在還隻長了葉子,去年這時候都要開始吐花苞了。還有去年的一盆櫻花,今年我都沒找到它了。”


    灼華:“……”我到底生了兩什麽兒子!


    春季的尾巴在搖曳,夏的腳步盈盈而來。


    柳蔭深碧,芳草翠綠,清風襲人。


    園子裏一樹又一樹的梨花綻放到了極致,花瓣中那一點淡淡紅暈的花蕊恰似少女含羞時欲語還休的臉頰。


    花瓣沾了水潤,滿院晶瑩剔透的冰肌玉骨姿態。


    春日雨水多,細雨霏霏,花兒的香味浸在風裏,帶著芳草青澀微有潮濕的氣息,伴著翻飛的花瓣鋪天蓋地而來,竟是酥軟入骨的溫柔,隨著柳枝的舞動撩撥著人的心弦。


    灼華又開始想念北燕的日子,沒什麽權利遊戲,疏疏朗朗的過日子。


    雨天的街道寂靜無聲,梨花紛飛亦是無聲,隻餘了馬蹄嘚嘚的前行聲。


    灼華靠著徐悅的肩頭,聞著花香,安然閉目在這春深似海,梨花若雪的季節裏。


    “徐悅,待過幾年,我們帶著孩子去遠一些的地方吧!”


    連雲錦的車簾順著風微微翻動著,透了一絲清新的風與光進來,為徐悅如玉的麵龐鍍了一層新月溫柔。


    他總是對她的要求無所不應,“好。”


    皇帝萬壽節,宴請百官與屬國臣子。


    未時正,永定門前兩旁的道上已經停了長長兩道的車馬。


    因為是雨天,倒也沒人站著敘舊,舉著各色的傘,描著各自的風景,跟著宮人腳步輕輕的往裏頭走。


    魏國公夫婦的車架也要停在外頭。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灼華的車架各個宮門的武將都不再攔著,總是皇室宗親一般,一路暢通的直達了重華門前。


    細雨垂匝,斑駁了紅色宮牆,那一抹抹深色裏倒影著細碎幽光,在淡淡烏青色的天空下,顯露了幾分宮裏獨有的陰沉詭譎。


    徐悅扶了她下車,做了普通護衛打扮的窮已遞了傘過來,應景的梨花簌簌紛飛的畫境。


    一身白袍的徐悅與淡青色朦朧長裙的灼華,站在一處,蒙蒙細雨中,容色豐韻,眼神濯濯,身姿翩然,宛然一對謫仙璧人。


    一低頭徐悅就見她皺眉看著那一片紅牆,指腹點了點她的眉心,“怎麽了?”


    灼華歎道:“每迴進宮,都要發生點什麽,也不知今日又要如何了。”


    徐悅一笑,便如這身畔的習習清風,“好的壞的,總是你我共擔的,怕什麽。”


    眸光流轉,灼華抿了個笑意在唇瓣,拿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就怕這迴的麻煩是你帶給我的呢!”


    徐悅捉了她的手,放到唇邊落下輕輕一吻,低聲道:“我不應,難不成還能逼良為娼了?”


    餘光睹見重華門前的首將們抿著笑意東張西望。


    一抹明豔的珊瑚色飛上了灼華清冷容色,一時間竟是如花荼蘼。


    嗔了他一眼,拍開了他的手,“盡胡說!”


    進到宴請百官的大殿,人已經來了大半,相熟的便坐到一處交談著,一陣鶯蝶綿延之聲。


    瞧著她們夫婦兩進來,一時間神色皆是精彩。


    仿佛要從她們盈盈笑意裏探究出一抹什麽別樣的詭譎風雲來。


    灼華被丈夫牽著進了殿,淺棕色眸光漫不經心澹澹撇過:“……”都閑的發慌!


    薑遙和薑敏夫婦已經到了。


    灼華和徐悅的座位就在他們邊上。


    然後是武英候府,哦,是英國公府,周大人與諸子於南方之戰中立有大功。


    陛下著人換上了禦筆親題的“英國公府”匾額上去。


    再是定國公府、魏國公府、左都督洪家。


    幾家相熟的都在一處,熱鬧的很。


    周恆總是不甘寂寞,自個兒家的座位是坐不住的,一來就往他們這邊湊,與薑遙坐在了一處。


    一群二十好幾的郎君卻都似孩子一般,嘻嘻哈哈的一片笑聲。


    老太太和太夫人是不愛熱鬧的,但是每年的皇帝萬聖節和皇後的千秋節,兩位老人家總是要來拜見恭賀的。


    灼華難得見到老太太,便坐到了老太太那裏說話。


    對於那出“尋郎記”老太太也多少聽了一耳朵。


    異國他鄉,記憶全無,又瓜田李下、朝夕相對,原是擔心他們夫妻兩處什麽問題,可一瞧兩人進來時恩愛如此便稍稍放心了些。


    “那女子還未出現麽?”


    灼華絹子微遮,在老太太耳邊低語了一句。


    老太太神色不變,卻難掩眸底精光微閃,“竟是她?”


    側過身來,拉著灼華的手,壓低了聲兒道:“迴賀遣了那對兄妹來,便是要一娶一嫁的,聽你父親說,迴賀王爺折子裏請求讓王妹留親。難怪鬧前頭的一出了,她便是等著今日了。若今日她們請求賜婚,豈不是要出事?”


    因為擔憂,老太太握著她的手握的有些緊,灼華微微一笑,“祖母不必著急,即便她們請求賜婚,陛下總也要問一問我和徐悅的。娶不娶,還得看徐悅的態度。”


    老太太瞧她一片淡然沉著,想她的篤定是有依仗的。


    瞟了國公爺一眼,卻還是哼道:“你便這樣信他?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國公爺眼角抽了抽:“……”話說當年他也很無辜啊,老妻就愛揭老黃曆。


    殿中錦簾綃幕半垂半卷,習習清風,百花芬芳,每一息都是格外的舒爽。


    不知何時雨已停,暖色陽光柔婉的灑落進來,亮了殿門口的三寸之地,也亮了她的眸。


    在徐悅朝她緩緩走來的時候,燦然一笑,“我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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