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的笑著,很是體諒的樣子:“大人似乎有為難之處。若是如此,我也可以自己來。”


    開玩笑!


    把刑犯交給她,私設刑堂、動用私刑,她未必有事。


    他這個府尹卻未必能順當的當下去。


    蔡茂靜的眼角跳了跳,勉力扯了一抹微笑,拱手道:“不、不會,下官領命。”


    看著蔡茂靜挺著背脊帶著衙役匆匆離去。


    眾人覺得那背脊……極是蕭條無奈來著。


    禦史夫人搖頭可歎道:“京中當府尹的,真是不容易呢!”


    楊禦史睇了妻子一眼:“……”我也不容易。


    灼華溫柔的招手喊了兩個孩兒到身前。


    撫了撫他們額際的碎發,攏了攏他們頭上的兩個可愛的小攥兒,“怕不怕?”


    徐頏昂首道:“頡兒頏兒是爹爹阿娘的孩子,自是什麽都不怕的!”


    徐頡沉穩道:“徐家的郎君怎可被一賊子嚇退腳步。”


    “很好。”灼華驕傲的彎了彎嘴角,牽著孩子柔軟的小手緩緩離開:“你們要記得,對待敵人,不必心軟,找準軟肋,一擊致命。纏鬥,乃下下策。”


    兩個小家夥似懂非懂,卻依舊脆生生的應下,“是,兒子明白了!”


    楊夫人看著灼華牽著孩子離開,那背影便如所有的母親一樣,溫柔如水。


    不免嘖嘖有聲,“這樣的女子,莫說徐悅喜歡,陛下偏愛,我也喜歡。聰明鎮定,殺伐果決,卻不叫人覺得狠厲。”


    話一轉,“那迴賀女也不知怎麽想的,以為鬧一處什麽肌膚相親日久生情的戲碼來,徐家就得納了她進門。且不說她單麵所說是不是實情,若是殿下不點頭,徐家哪敢把人抬進門去。”


    “天真。”楊禦史嗤了妻子一聲,“若是尋常商女哪裏敢,你瞧著吧,那什麽救命恩人,怕是又一出識破驚天的好戲。迴賀王爺這一迴遣了親弟妹,信林君和長寧翁主來賀壽,指不定,那商女和這兩人還有什麽私交了。”


    “彈丸之地的封君和翁主,說到底,便是迴賀王的分身在大周也不過是陛下封的屬國王爺,商女的身份豈能與咱們殿下相提並論。”楊夫人瞧著園子裏一下子都散去了,拉著丈夫也緩緩離開,“讓一屬國的商女欺辱了咱們有戰功的貴女,說出去豈不笑掉了人家的大牙……”


    “這裏的人,倒也不笨。”信林君揚了揚眉,“這個華陽公主也真不是個簡單角色。長寧,你挑了個不好啃的石頭下嘴呢!”


    是了,那位青衣清俏公子便是這一出“尋郎記”的始作俑者,也是尋求一結果的“恩人”是也!


    長寧翁主淡笑一聲,“那又如何?”


    信林君無奈的看著她:“那華陽公主雖不是皇家血脈,到底是靠本事得來的封號。她為徐家生有嫡子,出身本也不俗,徐家是不會休棄她的。你堂堂翁主,難不成給姓徐的做妾不成?即便民間有平妻一說,到底也是妾。”


    長寧翁主的語調悠閑,“誰說我要給人做妾了?如那些人所言,真若將她逼走了,於我也沒什麽好處。她不是簡單角色,我也從未輸過。”


    待到灼華迴到府中,太陽正好落山。


    西邊隻餘了一抹淺淺的紅、淡淡的清凝成了疏散的長長的橫條形狀的霞。


    府中花園裏的花樹隨風翻湧了一浪又一浪的波紋,花瓣翻飛,簌簌當風,碎碎迷迷,竟也有著幾分波瀾壯闊之感。


    讓孩子們先用了晚膳。


    慶媽媽做了梅汁淋藕和糯米蝦,一個酸甜口,一個酥脆彈牙,孩子們吃的極好,隻是藕不易克化,怕他們吃撐了,眼瞧著盤子裏一般的量都下去時,灼華便叫了停。


    讓他們喝了一盞山楂水,陪著在園子裏散了會兒步。


    迴去又陪著他們描了會兒紅。


    丈夫、孩子。


    這樣的日子一日複一日,平淡而沉靜,灼華漸漸品到了前世不曾擁有的歡愉。


    每日清晨徐悅總是最早起來,不上朝的時候便陪著孩子一起念一會兒書,而她便在他們溫柔細膩的聲音裏醒來。


    到了傍晚,孩子們下學了,她便在門口等著他們。


    看著他們像鳥兒一樣歡快的撲到自己的懷中,聽著他們的童言童語纏繞在身側,將一日裏所經曆的好玩事情都講給她聽。


    若是爹爹迴來的時候他們還未睡著,又再講一遍給爹爹聽。


    有時候白日裏玩的太瘋,太困了,講著講著便睡著了。


    那白胖的小手揉著眼睛的模樣,也是極為可愛的。


    看著他們從不會握筆到如今也能端端正正寫上幾個字了,灼華便覺得有意思極了,“我小時候也是這個一本正經的學寫字麽?”


    宋嬤嬤笑盈盈的看著兩個孩子,眼角的紋路裏滿是慈愛。


    迴頭看向灼華,笑道:“您可沒得這麽安靜,自己不安靜便罷了,還不叫雲哥兒安靜,常常寫著寫著便爬到了雲哥兒膝頭上,抓著他的手,吵著要教他寫字。也便是雲哥兒好性子,從來都是縱著您的。”


    默了默,笑意有些黯然:“一直到了後來才靜得下心來了,日日把自個兒關在內室裏,拿著經書生生練出了一筆上好的館閣體。”


    灼華一笑,卻沒了早年裏的暗淡。


    短短餘年哪裏練得出來,原不過沾了前世的光罷了。


    點燈寫字容易傷眼,練了兩貼的字,灼華便帶著他們去洗漱更衣了。


    哄了孩子們睡下,灼華才去收拾自己。


    今日雖沒有費什麽精神,到底小日子在,乏得很。


    洗完了澡,帶了一身淡淡佛手柑的香味,灼華拿著個繃子坐在軟塌上與一奪杏花兒較勁。


    擺著香爐的長案上鋪著錦帷,兩端的寸長流蘇在夜風裏微微晃動著,與地麵上的棕色地毯遊戲似的欲觸不觸。


    墨綠色與翠色的絲線交纏繡出的西番蓮花紋發著定定的暗光,一股山雨欲來的暗沉,看得久了,有些發暈。


    風從窗欞闖進,明滅了燭火,搖曳了她心底的一點子心思。


    “嬤嬤,民間除了平妻還有什麽說法,是可以讓一男子娶兩個妻子的?”


    宋嬤嬤從她腳邊拿了薄毯給她蓋上,“還真有,叫做兼祧。”


    披散的青絲泛著烏青的光澤,稱的膚色更為白嫩,灼華驚奇道:“兼祧?怎麽個說法?”


    宋嬤嬤搬了個杌子,拿了笸籮在膝頭上整理絲線:“兼祧,俗稱一子頂兩門。一般情況下就是幾房都沒有男嗣,這時候便讓男子一肩挑起眾房,一房娶一個正妻,從本質上來說,妻子之間算是妯娌關係。”


    “譬如說,張三有兩個叔叔,但是叔叔都無子嗣,那麽若是祖輩的長輩點頭,他除了自己一房的妻子外,還可以另娶兩房妻子。但這兩個妻子,卻是叫叔叔嬸嬸為公婆的,所生孩子也是繼承叔叔家業的。若是將來有一日分家,妻子、孩子也得跟著叔叔嬸嬸走。”


    灼華挑了挑眉,有意思。


    宋嬤嬤手指靈巧,抽了一股銀線四股墨綠的,指尖一撚又一撚,很快就撚成了一股,用指腹順了順,一根閃著幽幽銀光的繡線便成了。


    “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隻是有些好奇。”一針刺下去,意料之內的又紮到了手指,食指上很快冒出一滴鮮紅來,灼華皺眉看著被染紅了的淡黃色花瓣,“不吉利。”


    靜月那了絹子給她擦了血,唇瓣喏喏了幾下。


    宋嬤嬤看了她一眼:“你這丫頭又要說什麽?”


    靜月摸摸鼻子,溫溫一笑道:“旁人或許有這個說法,但姑娘繡十針總有三針要落在指頭上的,奴婢覺得,這個說法在您身上真的不靈驗。”


    宋嬤嬤笑罵了一句,“臭丫頭,還編排起主子來了。”


    靜月吐吐舌,吃吃一笑。


    灼華:“……“默默的把繃子放了迴去。


    或許,她就適合當個粗魯的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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