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瞳孔一震,轉而撇開頭,咬牙恨聲道:“等的是今日,殺你全家!”


    “就憑你這廢物!”灼華淡淡一笑,眼底有著鬱鬱的慍怒之色,“也是,死人的嘴才會保守秘密,一旦你死了,李銳自可將所有的罪行都按到你的身上。他麽,自是完完全全不知情的。可如此,你們算計了那麽久,鋪了那麽長的線,豈不是白費了?”


    燕清極力維持鎮定,卻在她越說越明之後,控製不住的齜目欲裂,“都說華陽殿下一張妙口慣是能說,卻也不過是胡說八道而已。”


    “哦?”灼華撿了跟樹枝,用力戳了戳他的傷口,瞧他痛的齜牙咧嘴,她便仿佛很高興的笑了起來,“瞧瞧這一身傷,躲在魏國公府附近很久了吧?被人追殺,哪裏不走,偏生那麽巧跑來了法音寺?你便是想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追殺了,又為我所救。如此,你的計劃才算真正開始,是不是?”


    燕清也是究竟沙場的老將了,卻在她的一字一句裏慢慢緊繃,胸腔裏有破風箱的雜音。


    灼華嘴角彎起一抹寂寂,“借刀殺人。你是很聰明,但,你又可知,你這算計原也在我的算計之內。就憑那些人的功夫,也能破了我的地牢,能讓你從我的暗衛手中逃走?”


    沉寂流轉片刻,幾乎能聽到花瓣落地的聲音,每一聲便如玄冰墜落玉石,激起千層浪。燕清的臉色如寒潮來臨前濃翳的天色,含了一絲不馴的陰翳,宛如夜寒林間的孤鴞厲鷲,陰森間的眼眸幽幽散著厲毒的光芒。


    “你不可能知道的!你怎會知道!”


    淺眸迎著天光微轉,卻似深夜的幽暗,灼華幽緩道:“若是此番不能把李銳載害徐副帥的罪名捅到陛下跟前,你們的算計豈不是白搭了?李懷倒也有幾分籠絡人心的本事了,竟讓你為他算計至此,連自己的性命也牽連在內。”


    燕清突著雙目,惡狠狠的瞪著灼華:“你休想讓我咬出誰來!”


    “咬誰?李懷?”灼華晃了晃手指,輕輕的一笑,“用不著,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待在封地永世迴不到京裏來。”似有驚歎的“哦”一聲,“或許你今日這一算,是想著待我將你帶去皇帝麵前時,你再反咬一口,說是我用救命之恩威逼,讓你攀咬靜王的,是不是?”


    徐悅安撫了兩個孩子,手中提著的暗色梅枝上有烏沉沉的血色:“到了陛下麵前隻要你咬定了是李銳吩咐了你去收買達木哈朗的,出賣征戰主將這一條罪他已經是逃不去了,若是再能攀扯進我夫人,陛下自然也要懷疑道雍王身上,這兩個都得了皇帝的厭棄,李懷便又有了複起的希望。你們倒是破會算計。”


    燕清的喉嚨似被人狠狠掐住,這些年他隱藏自己,幾乎沒人知道他和李懷是認識的。


    他們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他死死盯著灼華,明明瞧著不過是個空有美貌的柔弱少婦,從前見著不過嗤笑一聲以色侍人罷了,如今卻是打從心底的恐懼起來。


    灼華的笑意便如覆在湖麵的霜雪,刺骨的寒意,“你死了倒是不要緊,聽說你這三十好幾的人了,卻是才得了個兒子。從前你能不管不顧,如今是否依舊?你若是舍得這個子嗣,我倒也樂得成全你。”


    粗糙黝黑的皮膚因為激動而出現了一抹異樣的紅,他嘶吼著:“賤人,不許碰我的孩子!”


    徐悅黑眸一沉,一抬膝蓋,打歪了燕清的下巴。


    “哦,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兒子現在就在我的手裏。”她站起了身,接過倚樓手裏的利劍,劍尖在地上點了點,嘴角一彎,下一瞬凜出一抹狠厲,劍尖狠狠從燕清的手背刺穿過去,“你嚇到我的孩子了,這一劍給你點教訓,你若敢不老實,這一劍下一迴就會出現在你兒子身上。”


    燕清我這手腕無聲的嘶喊著,渾身筋脈暴起,臉色由白轉青。


    “不過很巧啊,我也想讓李銳翻不了身,希望咱們合作愉快呢!”把劍從他手背抽出,灼華將劍丟給倚樓,居高臨下的看著眼角不停抽搐的燕清,他驚恐的眼神似取悅了她,嘴角勾了抹和婉從容的笑紋,“好好完成你能完成的任務,我自會替你保住這個孩子。”


    主持和知客院的大和尚聞消息匆匆趕來,看著橫七豎八的蒙麵人屍體,惶恐道:“殿下恕罪,是小寺武僧的疏忽,保護不周讓您受驚了。”


    灼華微微一笑,“大師嚴重,賊子鬼魅,哪能處處防備住的。”


    武僧動作倒也快,搬走了屍體,擦洗了地麵,片刻間仿若方才不過一場幻覺,如果,沒有燕清的那隻鮮血淋漓的手的話!


    主持悲憫的看著地上的燕清,道:“不若讓寺裏的醫僧為這位施主瞧一瞧傷勢吧!”


    徐悅溫潤道:“那就有勞各位大師了。再勞寺裏的師傅去京畿府衙一趟報案,便說有人追殺三千營將軍。將軍此番征戰乃是有功之人,戰事剛平不久,陛下又在行宮齋戒,若是將軍在國寺出事……”


    主持看著地上的人驚了一下,趕忙遣了小和尚去報案,“貧僧明白,必定照顧好這位將軍,直至明日陛下迴京。”


    燕清心思嫉妒迴轉,麵色青白交錯,眼角的傷疤讓他的神色看起來格外猙獰扭曲,最後卻也隻能認命的倒在地上。


    人啊,總有軟肋的。


    武僧抬走了燕清,窮已和明鏡則悄無聲息的消失在繁花密林之間。


    灼華原以為見著殺人的動靜,兩個孩子總會害怕的,倒是不想他們還都挺鎮定,烏溜著眼睛照樣東瞧西瞧。


    也是靜姝靜月護的好的緣故,嚴嚴實實捂在懷裏,大抵也沒瞧見什麽血腥。


    出了這樣的動靜,法音寺裏上香的人忽然間也少了許多,年節下的來參拜佛菩薩本是高高興興的事情,平白見了一眼的血腥,也怕晦氣。


    神經一崩又一鬆,灼華的頭痛症便又犯了起來。


    看著吐著暗紅花蕊的梅花,此刻卻少了嬌美,隻覺它們像極了無數肅殺嗜血的血腥子。


    迴到府裏,很快一碗烏漆嘛黑的藥便端了進來,麵上浮著絲絲薄薄的熱氣,伴著縷縷冬日寒風,幽幽打著轉兒,灼華擰眉恨恨的看著那碗藥,難不成她這輩子便是跟藥杠上了麽!


    從前身子孱弱總是病著,要吃藥,好容易生了孩子趁著月子裏調理的好些了,不那麽容易生病了,偏又染上了頭痛症,真是氣人!


    徐悅端了蜜餞過來,搖頭一笑,清風如許,“都是當娘的人了,還這麽孩子氣的耍賴,叫兒子見了,往後可得學著去了。”


    灼華靠著一隻西番蓮花紋路的軟枕,嘟著嘴哼他,“還不是賴你。”


    徐悅噎了一下,若非傳他身死,她傷了心懷,又如何會不好好吃藥了,目中的愧疚泛於眼底的清澄之中,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是,怪我。良藥苦口,你乖乖的喝了,待會兒我拿篦子給你篦篦頭,給夫人賠罪一二。”


    灼華忽然想著,要不,再懷一個,趁著下次的月子再把頭痛症給調理好了?!


    挑了挑眉,灼華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便十分愉快的捏著鼻子把藥灌了下去,又壞笑著撲到徐悅懷裏對著他的唇便吻下去,極苦的滋味便絲絲縷縷的哺到了他的嘴裏,與他唇齒交纏。


    “哎呀,真是甜呢!”灼華含著他的唇輕輕一咬,“可惜呀……”


    徐悅捏著她的腰肢,一下一下的迴吻她,“可惜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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