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垂著眼瞼,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覆在她凝白如玉的麵孔上,似山嵐在雲霧中朦朦朧朧的影子,悠然沉靜。


    她的語氣裏含著溫柔的悵惘,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悠長而疲累的夢境。


    和緩的細風裏,她徐徐道:“母親過世後我生了一場病,那昏昏沉沉的兩個月裏,我似乎做了一場很長的夢,漫長的幾乎過完了一生,那一生結束了,我的命也到了終點。什麽名醫、太醫,不知開出了多少房子,用了不知凡幾的重藥下去,最後都搖頭了,告訴父親和祖母給我準備後事。可能是我不甘心就這麽死了,熬了過來,隻是熬壞了一雙眼睛。眸色淺了,也看不清遠處的東西,超過三丈以外便隻能看的人影而已。然後有一日,我發現我可以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徐悅有些驚訝,以為是鬼神論,不過沒有說話,隻靜靜的等著繼續說下去。


    屋頂的夾縫裏生出了一顆草來,深深的翠色,十分堅韌的模樣,迎風漱漱,風姿綽約,柔軟莖稈搖曳著漣漪陣陣,灼華的目光落在一片葉子上,思緒似要隨著它晃迴過往的每一日裏。


    “我可以看到一些人的結局。”她抬眼,望著他的眸,幽幽的一笑,明媚極了,仿佛那一笑連冬日裏的寒冷也能盡數熨去了。“但也並不是所有人的我都能看到。或許是,曾經某一個輪迴裏是與我見過的、認識的吧!”


    “莊生曉夢。”徐悅驚訝的張了張嘴,又默了許久,“我曾與你相見。”


    她柔婉一笑,又道:“起初醒來,也不過當做一場夢。隻是後來現實中的有些場景似乎和我那長長的夢很像,但也有許多的不像。就好似,夢裏祖母、你甚至是蔣楠,並沒有去北燕。”被他狠狠擁了一下,嘴裏便改了說辭。


    真是的,這樣的醋也要吃一吃。


    如此更是不敢說自己真的活過一世,不然這家夥大抵要問她,前世裏她嫁給了誰。


    這就尷尬了,雖說是前世的事,也很難保證他不介懷的吧!


    “但文遠伯夫人與妾室的矛盾卻又是一樣的,北燕那場戰亂也是有的,再到後來與北遼之戰。”


    徐悅恍然的點了點頭,笑道:“也便可以解釋你如何曉得那麽多的事情,那些什麽鴻雁樓、觀味樓的都不過是你的障眼法。我的結局應該在童鶴關是麽?你給我提示了,我的結局便改了。”細細思量了一會,“難怪那高僧說我的命數旁人算不出來了,掌紋的命數確實已經結束了,除了自己,誰又能知道往後會是什麽樣的呢?”


    緊挨著那輪夕陽的暮靄微微昏黃,雲彩翻卷變幻,如夢如幻。


    她的笑意沾了那份昏黃,帶著幾許的厚重的迷惘又幾許透徹的明朗,“北燕的事情了結以後,好些事情便與夢中的結局不再一樣了。或許不隻是你我,很多人的命數也是算不出來的。這樣的事情真的很難說出口,旁人大抵都會以為我是瘋了。你倒是信了,不覺得這樣的事情很荒謬麽?”


    “我自然信,你說的我都信。”徐悅抬起兩人緊扣著的手,放在唇邊,細細一吻落在她的指尖:“若是沒有你的提示,我那時確實從未懷疑過身邊的人,那麽會死在童鶴關也是意料中的事情,符合你夢中的結局。”頓了頓,“夢一場,仿若經曆,又熬過生死,心性自比同齡人要成熟穩重些。難怪初見你時,你這小東西瞧著怎麽都不似個小娃娃。淡漠又從容的樣子可當真引人注意了。”


    那細碎的吻落在了心尖,溫柔又甜蜜,徐夫人吃吃的笑著:“所以,一把年紀的徐大人當初以為自己喜歡上了個半大的娃娃,懷疑自己是個變態了?”


    “有一瞬確實如此。”徐大人蹭了蹭妻子的鼻尖,“不過,變態便變態了,這樣好看又勾人的娃娃實在舍不得留給旁人,總是想盡辦法拐迴家的。我的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便是要與你綁在一處的。”


    “油嘴。”灼華嗔了他一眼,實在受不了這個人的軟語勾魂,又是害羞又是甜蜜。


    四目相對,氣息溫存纏綿。


    灼華笑著側過身,下顎放在他肩膀上,淺眸眨啊眨的瞅著丈夫的側臉,“你那時候是不是懷疑我的消息都是李彧給我的?猜測著我是否假意不爭?猜測著我是否心底藏著另一個誰?”


    徐悅微赧的咳了一聲,一把將妻子抱上了膝頭,尖尖的屋頂,角度傾斜著,灼華有些害怕,緊緊圈著丈夫的脖頸,窩在他的懷中不敢亂動。


    徐大人輕輕哼了一聲,睨了軟軟的妻子:“這件事自是要賴你的,為夫滿心滿眼的都是你這個壞東西,而你呢,誰叫你總是在茫然時念起那個人的名字。”


    灼華有些心虛。


    徐悅的手慢慢纏上妻子的腰肢:“那你的結局呢?原本你的結局是什麽?我在你的夢裏隻活了二十三歲,照理是沒辦法與你做夫妻的,那你在夢裏嫁給了誰?”仿若閑時一語,但微挑的眉梢卻不是這個意思。


    灼華懵了懵,怎麽還是問了?!


    若告訴他自己嫁的是李彧,嗬嗬,往後但凡有機會相見的場合,他豈不是都要在她身上留記號了!


    她輕輕咬了咬唇,眼神微微飄忽了起來,“沒、沒有呀!我、我做夢的時候才八歲……”


    “咬唇、眼神飄、還結巴。”徐大人微眯了眼,食指勾起了她的下顎,“小東西,又在撒謊!你八歲時夢的,我才十八,離你夢裏的結局還有幾年,我便不信你在夢裏也不曾長大了。怎的,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麽?”


    “悅郎……”小手悄眯眯的伸進了丈夫的衣襟裏,軟軟的遊走,那片溫熱的肌膚立時滾燙了起來,徐夫人決定給丈夫找點旁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迴房……”


    夜,悠悠晃晃的迎了出來,掩去了天際最有一抹水青色的光。


    灼華軟軟的推了他一下,“你、你出去吧……”


    徐悅十分享受的眯著眼,帶著薄繭的手掌一下下撫著她的背脊,話鋒一轉,他又道:“卿卿,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


    灼華憋著嘴擰起了眉,怎麽還要問呀!她都這麽賣力配合他的熱情了。


    “不過是一場虛無的夢,都是假的麽。”


    徐悅用力按了一下她柔軟的臀,“不過是夢,你做什麽不肯說?”


    那一下,他的頂端正好觸在了她的敏感處,引的她控製不住的叫了一聲,“你、你壞人!”


    他低低一笑,又把人壓在身下,“不然再來一次?”


    “不、不要了!”腰都要斷了呀!


    灼華連連搖頭,捏著他的肩膀微微推拒著,可他你結實的身體便似鋼鐵一般,怎都推不開,眼瞧著他是得不到答案不肯放開了,想了想,隻好道:“我原本是該死在冷宮裏的。與你一樣,死時二十三歲。”


    果然是他!徐悅低頭看著她,眉心攏起,似後悔一問,翻過身,將她摟在懷間,下顎擱在她的發頂,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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