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這樣。”邵氏看向灼華,笑問道:“賬都好了麽?”


    灼華頷首,澹笑瑩然道:“都結了,隻剩紅封包完,賬房便也可以封印了。”


    未免邵氏覺得她想奪權,一旦一處管事封印便讓他們直接將印交到邵氏處,等到賬房的印交出去,灼華的任務便也完成了。


    “我頭一迴獨自理事,手忙腳亂的,眼看就要過年了都還沒弄好,還是母親連夜幫我,才在除夕前都封了印。”邵氏看著她,目光複雜,又帶了絲笑意,“你和你身邊的人年紀雖小,倒是穩重。”


    太夫人撥了撥手中的串子,流光碧色,笑道:“早年在北燕都是親家老太太幫著打理庶務,阿寧懂事怕累著她祖母早早接了庶務,這麽些年了,自然對裏裏外外的都熟悉。”


    邵氏點頭,原以為說她接掌家中庶務不過是為了給她添了好名頭而已,倒不曾想竟都是她在打理。心生驕傲,這是她的長子媳婦呢!轉念免不住的又歎息,若是二兒媳也能這般能幹,她也不必終日擔憂他們夫妻會不會被欺負了。


    她與蕭氏道:“待你生了孩子,跟著你大嫂好好學學。”


    “兒媳也是這樣想的。”蕭氏神色柔婉,眼眸溫緩親切的看著灼華道:“嫂嫂不知,我是好生佩服嫂嫂呢!若能學得嫂嫂一般的本事,我夢裏都要偷笑了。還望大嫂不要嫌棄我愚笨了。”


    灼華倒也喜歡蕭氏的單純與良善,若能與她好好相處,多一個人調和邵氏和徐悅的關係倒也是極好的,“定是知無不言的。如今陳管家正在教了幾個丫頭學習看賬,弟妹也可選兩個伶俐的送過去,讓她們一道學著,將來也可有幫手。”


    蕭氏高興的直點頭,轉而又好奇道:“聽聞嫂嫂身邊的大丫頭都是識字懂賬的,都是大嫂教的麽?”


    “大多是宋嬤嬤和陳管家在教,我不過偶爾湊個趣兒。”灼華揉了揉額角,笑著道,“那幾個丫頭一日日纏著要學這個學那個,也是給她們鬧得頭疼。也虧得她們肯學,如今事兒都是她們分擔著,我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閑。”


    “便什麽都教?”邵氏驚訝的很,世家之中能讀書識字的姑娘便不多,能讓身邊的丫鬟都讀書識字,那幾乎是不能的,“懂得多了,可難保不生了心眼兒了。”


    太夫人卻笑道:“多讀書多識字,心境開闊了,做事更利落通達。端看主子如何馴服下頭了。”


    蕭氏愣愣的眨了眨清澈的眸子,吟吟道:“看來我是真的有的要學了呢!”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循序漸進。”邵氏安撫的拍拍她的手道:“你性子軟,若是怕壓不住,便稍許鍛煉幾個就成。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禦下方式,郡主的方式也未必適合你,能學的幾分也便不錯了。”


    太夫人看著邵氏,也是明顯感覺得到她的改變,果然了,身邊沒了嚼舌根兒愛挑唆的,便是依舊偏心著,卻也能使心態平和許多了。


    她雖不管事,但到底是府中的大家長,裏裏外外總是瞞不了她的。看著邵氏身邊的人員變動,不得不讚歎長孫挑媳婦的眼光不錯呢!


    看了兒媳一眼,她問灼華道:“這些日子可有人為難你麽?”


    邵氏局促了一下,有些心虛的看了眼長子。


    灼華緩緩一笑,迴道:“都很好,曉得我年歲小經驗不足都還勸著我不要著急。能這麽早封印,也多虧了母親和各處管事的幫忙了。”


    “大嫂可別謙虛,昨兒我去母親那裏正好幾位管事的在迴話,個個不住口的稱讚大嫂賞罰分明,辦事利落!”看向邵氏,蕭氏笑道:“母親笑的合不攏嘴,直說自己清閑了許多呢!”


    灼華神奇的看了眼徐惟,真是想不到心思陰暗的他竟會娶這麽個純善的妻子。若是換了個肚腸同樣九曲十八彎的,邵氏的心思怕是再也挽不迴了。


    她倒是挺驚訝灼華辦事利落的,倒也沒那麽誇張,不過看著長子似乎很高興,邵氏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也便沒有否認了。


    灼華輕輕一笑,打量了一番邵氏的氣色,道:“母親這幾日麵色紅潤了許多。”


    何媽媽笑著道:“多虧了世子爺的降火茶和郡主的香囊,夫人最近吃的多了,睡的也香了,氣色自然好了。”


    茶,是給邵氏送了兩迴。


    不過,頭一迴灼華故意讓送東西去的小丫頭說是孝敬卞媽媽的。


    卞媽媽以為是灼華和徐悅要討好她,便也堂而皇之的收下了。


    第二迴送去的時候,何媽媽話語裏漏一點給邵氏曉得還有那麽一迴,邵氏自然會覺得是卞媽媽故意拿走了東西,不叫她曉得長子對自己的關懷了。


    人心啊,多疑,一旦起了一個口子,就會無限的懷疑下去。


    邵氏看著長子,心裏讚了好些話,可到底不曾和他親近熱絡,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來,最後隻說了一句:“烘茶辛苦,你們別累著了。”


    徐惟看了眼母親神色,嘴角掛著灑脫的笑意,眼簾微垂。


    徐悅溫緩一笑,“是。”


    灼華對於徐悅也是無奈,就這麽一個字,人家想和你聊也聊不下去啊!


    不過,總算兩人之間有些進步了,二十多年的隔閡,想一朝改善也是不可能的,慢慢來吧!


    冬去春來。


    姚氏於新年裏生下了沈家第一個玄孫。


    沈禎給他取名沈鬆玉,“鬆徑定知芳草合,玉書應念素塵侵”的鬆玉。


    孕期自己抬上來的兩個姨娘有些蠢蠢欲動,私下停了避子湯,姚氏為保孩子地位也發了狠話,在她生下嫡次子之前誰敢有孕,一並灌了紅花發賣出去。


    妾室告狀道烺雲那裏,烺雲想起生母所作所為,心下揣揣不安,自當偏幫妻子,應承了她的話。


    姚氏這才安下心來。


    孩子洗三禮的那日,大房的世子爺忽然病逝沉珂了起來,老先生竭力施救這才將人從閻王手裏搶了迴來。


    馮氏曉得大伯不行了,竟連夜從莊子上逃了迴來,在大房撒潑吵鬧,哭啊喊啊,逼著世子夫人將沈煴華過繼到名下:“兒子都住在你們大房多年了,已經默認了過繼一事了,憑什麽又不認了!”


    世子夫人被鬧得無法,在這麽下去丈夫哪能好好養身體,隻能應了。


    沈煴華曉得做了嗣子,長輩一旦死了,他明年的殿試便又要錯過,可又舍不得得來的好機會,便在開宗祠告祭天地祖宗時喊了嶽家來觀禮,讓他提關於請封世孫的事。


    老爺子捋著長須含糊其辭道:“請不請封的都是小事,端看皇帝批不批吧!”


    沈世子最後於龍抬頭的日子過世。


    老太太輕描淡寫道:既然做了嗣子,三年守孝一天也不能少!


    韋家和五房的人沒完沒了的鬧,李銳又在暗裏使了幾個與老爺子來往較多的老臣也去做扇扇風,“什麽有爵人家不能沒有世子”,“世子有了嗣子,立世孫也不是不能的”雲雲,


    於是,老爺子大筆一揮,請封的折子遞了上去。


    不過,一直沒有下文。


    當然不會有下文了,定國公府又不是沒有嫡房的男嗣,要立繼承人也輪到一個庶房出來的。隻不過沈禎不肯去掙罷了。


    煊慧與柳扶蘇如今正恩愛。


    每迴煊慧來徐家看她都會待到傍晚,等著柳扶蘇下衙了繞道過來,接了一道迴家。


    柳大姑娘的名字也定了,叫做柳雲舒。


    坐看庭前花開花落,笑看天邊雲卷雲舒。意在,希望她能做到去留無意,寵辱不驚。


    當初,產後虛弱的煊慧姑娘款款深情的同丈夫說:“她是你的曾經,你人生的一部分,我不希望你忘記,我喜歡的就這樣完整的你。”


    柳大人感動不已,自當將“曾經”埋的更深一些,把妻子和女兒捧在手心裏寵著,時不時同妻子說一說心中的“小秘密”。


    再見柳大人,隻覺此人的清泠之氣少了許多,溫柔的神色更見和煦。


    沈焆靈懷了第二胎,可惜的是沒保住,於春分那日被妾室下了紅花,孩子打了下來,是個成了型的男孩兒。


    灼華和煊慧去看她,她哭的傷心,很是憔悴。


    見到丈夫迴來,沈焆靈霧蒙蒙的憂傷著,不言不語不抱怨,默默垂淚。


    雲海氣的狠了,卻沒有將那個下手的妾室杖斃,而是過繼了她所生的庶子庶女全都過繼給了旁支無子的堂兄,妾室沒有受到皮肉之苦,卻比生生剜了她的心還要痛。


    灼華聽著看著,隱約看到了當年的祖母。


    你說她們贏了還是輸了?


    贏了丈夫的憐愛,以後還會有孩子,可終究不是這一個了。


    最近,李郯最近有些不大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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