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長長一歎,清淺的眉目裏有宛然悠長與惆悵:“原來誣陷徐悅偷盜玉璽的竟是郭德妃。誣陷不成,又來栽贓我。”淺眸幽幽掠過李懷的麵上,隱含了嗤笑在裏頭,坐了迴去,微微伏在椅子的扶手上,無限哀傷的模樣,“真不知哪處得罪郭氏了,栽贓一次不算,又來一次。”


    徐悅忍笑,這丫頭做起戲來,還真是柔弱的不行,掏了帕子輕輕給她拭了拭眼角,溫言寬慰,“陛下會為你我做主的。”


    皇帝緩緩開口,指著兩個小太監,“杖斃。”一默,轉而看向一臉刷白的郭德妃,“廢郭氏為庶人,入冷宮,鍾粹宮上下,全部充夜庭司為苦役。”


    小春子兩眼一翻,暈死過去了。


    郭氏微頓於地,喃喃著“不可能”,禁軍進來拖人,她瘋狂嘶吼起來,“陛下,陛下,臣妾伺候了您二十餘載啊,您不能這樣對臣妾啊,宮裏哪來的假玉璽,您不能包庇這個賤人啊!”


    灼華拿了徐悅的帕子輕輕掖了掖眼角:“郭氏,你別忘了,你還有女兒還有族人在世上,給她們留點顏麵吧!”


    “你威脅我!”郭氏掙脫禁軍的手,撲到在禦案前,“陛下,你看到了,這個賤人在您麵前都這般威脅臣妾,可想她是何等惡毒之人!陛下、陛下,臣妾好歹為您生育了公主啊!”


    “你這意思是,陛下不同你一同載害郡主就是錯的了?真是囂張啊!”嫌惡的看著滿麵淚水的郭德妃,精致的妝容糊了一臉,周恆瞥了瞥嘴,“太祖爺親自命人造的,宮裏怎麽就不能有假玉璽了。沒見過這麽蠢笨的人。真讓你栽贓成功了,那才真叫臉麵全無了。”


    “太、太祖爺……”郭氏看下李銳和李懷。


    李銳袖中的雙拳緊握又鬆開,說道:“太祖爺時曾造過一枚,是為應付叛亂,當初記載是毀了,沒想還在。”他站起身來,朝皇帝一禮,一臉慶幸的樣子,“幸虧如此,才能證明郡主和徐指揮使的清白。”


    郭氏,全部折損了!


    沈灼華果然不能小覷啊!


    是他大意了。


    郭氏再無人氣,任由禁軍拖走。


    皇帝撫著尋迴的玉璽,一下一下,神色佛春日午後的湖麵,泛著淡淡粼光,絲毫瞧不出說明之下是何等光景,他輕輕一聲,“胡家……”


    胡仲肝膽一震,深深伏地,“陛下,臣冤枉,臣當真沒有偷竊玉璽啊……”


    李銳起身道:“胡大人所言也有幾分道理,若真是胡大人所為,定是不會將玉璽放到胡家的當鋪中的,一旦被發現不但他自己有事,更會連累胡家滿門。”


    “有一句話叫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周恆眉毛飛挑,一臉“就是故意踩你一腳你能拿我何”的表情掠過李銳麵上,“若真無辜,蔡大人搜到玉璽,胡大人不是應該配合調查麽?如何還會讓府中護衛包圍京畿衙門的護衛,試圖轉移玉璽?”看下吳景雲,“是不是啊吳大人、蔡大人,當時胡家的護衛還跟巡防營的人打起來了呢!”


    吳景雲拱手一禮,朗聲迴道:“迴陛下,當時胡大人確實意圖轉移玉璽。”


    蔡茂靜頂著李銳深沉的目光迴道:“是,當時胡家護衛將微臣帶去的護衛團團圍住,胡大人更搶走微臣搜到的玉璽,試圖讓護衛帶走,好在吳大人及時趕到,得以阻攔。”


    胡仲的聲音仿佛被攪渾了的池水,混亂又震蕩,“玉璽無端端出現在當鋪之中,臣實在百口難辯,情急之下這才出了糊塗舉動啊!”


    似乎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周恆“啊”了一聲,道:“我記得胡家有個姑娘在宮裏當女官,似乎是針宮局的,這樣的話,想要接近延慶殿的人,也就沒什麽難的了。”


    “周大人慎言!”胡仲隻覺背脊毛孔猛然張開,陣陣刺撓,仿若千百隻毒蟲舉著毒尾準備將他殺的片甲不留。


    周恆嬉皮笑臉的攤攤手,“推測麽!”


    李懷輕輕點頭,似乎十分讚同周恆的推論,“倒也有幾分合理。”


    李銳看了眼灼華,目色中有流光流轉:“玉璽失竊一案,多少人冒出來栽贓陷害,父皇,難保這迴又是有人故意栽贓啊!”


    李懷垂眸遮掩了一閃而逝的陰冷,薄唇微微一勾:“玉璽是在當鋪密室裏發現的,若是真被栽贓,那人可真是好本事了,居然對堂堂尚書大人家的鋪子如此了若指掌。”


    皇帝的眸色微微一沉,看著胡仲的眼中多了幾分殺意。


    灼華接收到李銳示弱的眼神,幾不可查的彎了彎嘴角,徐徐道:“兩位殿下的話都有道理。華陽這幾日一直在想,何時得罪過孫清和郭倫,思來想去想不出所以然,隻能推測,怕是得罪了他們背後的人。既然對方可以一而再的栽贓於我和徐悅,那麽胡大人倒也有幾分可能是被陷害了。”微微一頓,又道,“不若讓三司好好查一查。”


    皇帝看向灼華,眸色微微緩和,低沉道:“你以為該查?”


    “當日孫清與郭倫全力阻止我們去查案,又收買、逼供,形勢如此不利,三日之內,還是還了徐悅和皇後娘娘的清白。”灼華說道,“若真是栽贓,總也有蛛絲馬跡的,若是查不出什麽,隻能說明胡大人真有其罪了。”


    皇帝往後靠了靠,側身挨著椅子的扶手,左手輕輕拍著右手,似在思考,默了半晌,看向了徐悅,說道:“大理寺主審,刑部為輔。三日為限。”


    李銳鬆了口氣,隻要沈灼華鬆了口,三日,足夠他找證據了。


    皇帝一迴手,絳色衣袖上的金色暗紋閃起幽芒,下了定論:“徐悅,抓緊審問孫清、郭倫,朕要知道背後還有誰在攪弄安穩!”


    “是!”


    此前,雖徐悅能得釋放,是因為無人證也無物證,但,自古帝王皆多疑,孫清的話多少會在皇帝心底留下陰影。


    如今,真玉璽通過一個不相幹的人的手出現,如此,徐悅在皇帝心底的嫌疑才算真真正正的洗清了。


    出了延慶殿的門,灼華有意將步子放的很慢,她曉得,李銳和李懷一定會有話同她說的。


    延慶殿外的長街寬闊而幽靜,途徑常寧宮時望見一樹開的燦爛的紫藤,一簇簇,繁花堆景,紫藤花伸出牆外來,灼華仰頭望著它,在初秋的深宮裏偶一搖動,竟顯得灼目的淒豔。


    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自己身在歲月的長河裏,身似一葉孤舟,隨波逐流,依稀看見前世此年的自己,那麽高興的、那麽天真的走在這座孤城中,時不時的仰望著身側給了她一世虛情假意的人,然後,慢慢的、慢慢的走向望不盡的前路。


    李彧,你如何對得起那個“我”呢。


    這是徐悅第二次見到她如此神色了,除了痛苦和迷茫,再無其他,整個人便如被暴雨衝刷的即將凋零的白梅一般,清泠而破碎。


    一見之下,叫人忍不住也生出悲涼來。


    他抬手撥了撥她額角的碎發,溫柔的喚她,“怎如此傷懷?”


    “……李彧。”你如何對得起我!灼華意識到自己念了什麽,目光倏地一跳,抬眼見他擔憂神色,緩緩一笑,隻是輕輕搖頭,“沒什麽。”


    聽到那一聲幾乎是呢喃的低語,那麽心痛的神色,徐悅心尖一緊,可見她勉強維持的笑意,仿若三千繁華散盡的悲傷,終不忍心逼問什麽,“別想那麽多,高興些。”


    迴籠了神色,她看著他,淺然微笑,“恩。”


    李懷陰冷的聲音響起,仿佛夾雜了碎冰:“沈灼華,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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