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睿郡王妃便來了定國公府。


    前幾日徐太夫人來尋老太太說過話,大抵也知會了此事,老太太讓陳媽媽去南院喊了灼華來說話,大家心照不宣的閑話家常。


    待到氣氛渲染的差不多了,睿郡王妃便笑著同老太太道:“徐家托我來求親,徐家的世子爺看中郡主娘娘,欲結兩姓之好,想著問問郡主和家中的意思。”


    灼華雖是當事人,卻是不用發言的,隻需垂眸害羞就是。


    老太太笑嗬嗬的覷了孫女,欣喜道:“今兒郡主的父親上了衙去,待我問問他的意思,再做迴複。”


    這是流程,以示女方矜持。


    睿郡王妃便笑著表示,“那我三日後再登門了。”


    任務完成,郡王妃款款而去。


    夜裏。


    沐浴更衣後,秋水長天給她鋪了床鋪,熄滅了內室裏的油燈,伺候了灼華躺下,便退了下去。


    灼華正想著心事,忽覺帳外有動靜,撩開層層幔幔的紗帳,就見一抹高挺身影站在屋內的窗前,內室裏沒有燈光,月光順著天窗灑進來,她借著姣白的月光仔細去瞧,背著光,她瞧不清楚那人的臉,隻是略感熟悉,正待喊人,那抹身影輕柔的開了口:“是我。”


    灼華一聽,是徐悅的聲音,她鬆了口氣,僵硬的背脊放鬆下來,撫著心口瞪著他,嗔道:“你做什麽嚇我!”


    看她一聽是自己變放鬆了下來,徐悅笑了起來,“你倒不怕我是壞人。”


    灼華哼道:“我不是不怕,你現在就是個壞人!哪有三更半夜溜進姑娘家閨房的。”


    徐悅不說話,隻靜靜的看著她,帶著點點笑意,溫潤雅然,灼華被他這樣直直的瞧著,有些不自在,鬆手合上了幔帳,“找我有事嗎?”


    門外守著的倚樓聽到說話聲,輕輕敲了門,“姑娘?”


    灼華無法,隻得迴一聲“無事”,若叫她們瞧著徐悅夜裏出現在她屋裏,她也不用見人了!


    徐悅上前,撩開幔帳,做床沿坐下。


    灼華攏了攏單薄的裙衫,拉了拉薄被,羽睫微顫,有些尷尬緊張,“你……”


    徐悅拉她的手,嗓音溫柔又沙啞,“還得等三日。”


    灼華明白過來他在說親事,點頭“恩”了一聲,一頓,“我在鎮撫司關了那幾日,外頭總是說的難聽些,以為你還得說服幾日了。”


    “難得有姑娘不嫌棄我年紀大,搶也是要搶迴去。”徐悅伸手將她拉入懷中,長長一歎,竟生出幾分患得患失來,“你、你……”


    灼華聽著他欲言又止,竟頗有幾分害羞的樣子,忍不住揚了楊眉,推了他一下,輕軟道:“徐大人,你要是結巴不出來,我可要安置了。”


    徐悅輕輕笑了出來,耳根微紅,埋首在她頸間,“真怕你被人搶走了。”


    他怎麽總是說的那般纏綿呀!


    灼華聽著心頭莫名的有些柔軟,他的身上很暖和,旃檀香氣幽幽,十分舒服,“說什麽呢!”想搶,還得她樂意啊!“我記著那年我迴京,你來送我,說了幾句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怎的如今皮這般厚了,打哪兒學的呀!”


    徐悅悶笑的氣息噴在她頸項間:“可能天生的,對著旁人說不出來,見著你,自己就蹦出來了。”


    灼華:“……”


    兩人就這麽靠著,靜靜待了好一會兒,徐悅將她放下,掖好被角,“希望合八字的大師,會給咱們選個年內的好日子。”他俯身,在她耳邊呢喃了一句。


    灼華麵色立馬粉紅了起來,連耳根子都紅了,“不正經。”


    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晚安我的姑娘。”


    三日匆匆而過。


    因為灼華有些傷寒的症狀,老太太免了她的昏定,叫她好好養著,以免徐家來提親的時候姑娘家卻在病中。


    雖曉得今日徐家迴來正式提親,可想著還早,伺候的人便也沒有叫她起身,哪知才辰時陳媽媽便匆匆而來,滿麵的喜氣。


    長天眨巴著眼看著自己老娘,奇怪道:“阿娘,你高興啥啊?”


    陳媽媽拿指頭戳女兒的額頭,“呆娃子,今日是什麽好日子你不曉得麽!”


    長天驚了驚,哈哈笑道:“這麽早就來了?”


    這下連宋嬤嬤也驚呆了,要不要這麽著急?


    一群人打水的打水,尋摸喜氣衣裳的尋衣裳,忙了起來,倒也訓練有素,一點都不慌張。


    灼華側身伏在枕上,淺棕的眸迷迷蒙蒙的覷了眼帳外,呆呆的看著這些人一臉火急火燎,“怎麽了?”


    宋嬤嬤笑著道:“睿郡王妃、徐太夫人、魏國公夫人都還有徐世子都來了。”


    灼華眨眨眼,依舊朦朦朧朧,“所以呢?”


    陳媽媽笑著喊了聲“小祖宗”,低低道:“提親呀!”


    嗡!灼華一激靈,腦子瞬間就清醒了,但又立馬冷靜下來,小手捂著嘴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急什麽呀,哪有這麽早來提親的。”


    她可是見過男方向女方家提親的,大抵都是選在巳正上門,因為主家這時候已經用好了早膳,男方提完親,也不會趕上午膳時間。


    陳媽媽一麵指揮了秋水長天趕緊伺候洗漱,一麵同灼華道:“徐家差了人來迴話,人已經出發過來了。”


    “……?”


    這、這麽早麽?


    灼華往窗口瞧了眼,才剛剛辰正吧?


    “可見世子爺看重咱們郡主了!”宋嬤嬤慈愛的笑著,攬起灼華,替她更衣,“咱們得先收拾妥當了,待會子前頭來傳話,就可過去,免得失禮了。”


    一群人手腳極快的給她更衣梳妝,看著鏡中的自己,略施粉黛,少了蒼白多了嬌柔,宛如花朵含苞待放。


    不一會兒,前頭就有丫鬟來請。


    灼華忽覺心頭突突的跳,竟然緊張起來了,從南院道前廳一盞茶的功夫,卻似走了半日。


    守著正廳門外的丫鬟看到灼華過來,側身向裏頭報了一聲,“郡主到了。”


    灼華緩行入廳,抬眼見睿郡王妃同老太太並排坐於上首,徐太夫人和魏國公夫人邵氏坐於左側,徐悅立於徐太夫人身後。


    見著灼華進來,徐家人起身相迎,按著規矩,得先她們給灼華見禮,灼華含著柔婉笑意,側身避過,斂衽迴禮,裙裾不擺,氣質清雅。


    饒是常常相見,徐悅還是免不住的驚豔,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一身繡著紅色合歡花的白色長裙,斜斜簪了一支赤金流蘇發簪,長長的流蘇搖曳著,映著投進屋來的春日陽光,泛著暖色的光華,文雅又不失嬌俏。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當如是。


    徐太夫人拉著灼華到身側,高興的與她說話。


    抬眼見孫子瞧著人家小姑娘的那雙眸子裏幾欲溢出的流光,徐太夫人忍不住的好笑,轉而看了邵氏一眼。


    邵氏看著灼華的目光似滿意又似勉強,頗是複雜,迎了婆母的眼光,彎了彎嘴角,到底端出了國公夫人的氣度來,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本紅封燙金的帖子遞上。


    正是徐悅的庚帖。


    陳媽媽笑著接過,送到老太太手裏,老太太翻開一看,露出滿意的神色。


    邵氏到底世家出身,調整了心態,便揚起陽春白雪的笑意來:“若不嫌棄徐門草辟微薄,我便厚著臉皮討一討郡主的庚帖。”


    灼華微微垂首,似嬌羞模樣。


    老太太笑意端雅,看了灼華一眼,謙虛道:“世子年少有為,隻怕我家阿寧年幼不懂事,配不上了。”


    睿郡王妃笑道:“郡主雖年幼,卻當得起驚才絕豔四字,瞧瞧那通神的貴氣,豈是作假的,男才女貌,我便覺著是最最相配不過了。”


    老太太一笑,又說了幾句謙虛話,輕輕點頭,陳媽媽繞去了後頭,取了灼華的庚帖過來,送到了邵氏的手中。


    如此,親事算是過了明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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