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郯故意狐疑的看她一眼,“我們錯過了什麽?”


    灼華搖頭,極力鎮定,“能有什麽錯過的,不過是他醉了,我喝了藥困乏了而已。”


    李郯長長的“哦”了一聲,抑揚頓挫的,直恍的灼華心虛不已。


    好在陳媽媽來找,說是鳳梧哭著在尋她,灼華幾乎是頭也不迴的就跑了。


    恩,跑了!


    周恆提醒他,“撩過了,她大約有一段時間不會見你了。”


    李郯好奇,“為什麽?”


    周恆白皙的麵色微微粉紅,“咳,那時候焯華足有半年沒理我。”


    焯華慣例給他一個白眼,還有臉說!


    每每故意同他有親密的接觸,撩的他麵紅耳赤,卻裝作坦然樣子,嘴裏口口聲聲的說是兄弟情義,白叫他心裏彷徨了數年。


    半年不理他都是輕的。


    李郯終於解開了壓在心裏多年的好奇:周恆先撩的焯華!


    “可,灼華為什麽要躲?”


    周恆鄙視徐悅:“人家還小,哪裏懂什麽情不情愛不愛的,被糟老頭這樣又撩又占便宜的,害羞了尷尬了,自然會躲了。”


    李郯可憐的看了徐悅一眼。


    她不是不懂,而是不信。徐悅隻是輕輕一笑,神色宛若流水般閑逸柔和。


    “明天鎮撫司教武場等你。”


    周恆一個踉蹌,險些從台階栽下去。


    焯華神色清泠,嘴角淺淺一笑,寬大的袍袖掩著周恆的,輕輕牽著他的手,慢慢往前走。


    原本還委委屈屈的美麗少年,立馬笑眯了眼。


    周恆說對了!


    灼華當日就特特吩咐了岑華和岑連,誰來都擋住了。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裏,徐悅在禾望居的院牆外鬧了幾迴不大不小的動靜,他雖伸手極是厲害,到底還是破不開岑連和岑華聯手的屏障,見不到人,漸漸也便也不來了。


    每日清早同新嫂嫂一道料理三房的庶務,然後去給老太太請安,稍許的閑聊,其他時候就躲在禾望居哪裏都不去。


    新嫂嫂姚氏到底是世家嫡女,想來觀當家主母管家的時日也不少,庶務上手很快,一個月的時間基本都已經接手過去了。


    姚氏是嫡房的奶奶,又是出身高貴的,下頭倒也無人敢刁難,偶有懶散不肯盡力的,灼華睜一眼閉一眼的沒做反應,留著讓新嫂嫂自己去處置立威。


    府中年紀相當的姑娘基本都已經出嫁,新媳婦又隻有姚氏和韋氏,大抵是本性裏的不同,姚氏並不喜歡與韋氏作伴,無處可去打發晨光,每日總要在灼華這裏待上一會兒,一個抄寫經文,一個做繡活兒,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倒是相處的十分親近和諧。


    姚氏生的一張鵝蛋臉,柳葉眉,一雙瑞風眼有內斂的風情,算不得頂美,勝在一身溫婉氣質。她頓了頓手中的活兒,抬頭看向正抄經文的灼華,案上的錯金小香爐正緩緩的冒著一縷青煙,稱的案後的人格外嫻靜柔美,想了想,她道:“這幾日天色好,我想著去鄉下的莊子看看,妹妹要不要同去,鄉下空氣好,也安靜。”


    她本以為身為郡主的灼華是十分兇悍的,畢竟是個能上戰場殺敵的人物。婚前的一段時間裏她總是害怕,這個身份高貴的小姑子會不會不好相處,她是三房的長嫂,可那時候又聽說郡主管著三房的一切,連母親都擔憂這個厲害的郡主會不會不肯交權,或者,交了又叫人暗裏使絆子,讓她不好過。


    可誰知這個傳說中非常厲害的郡主卻是個清瘦又漂亮的小女孩,說話溫柔又和氣,在她歸寧迴來以後,便慢慢移交了一切權柄。


    她跟著灼華熟悉家中事務,看著她利落的發下牙牌,小丫頭老婆子個個垂眸敬聽,誰該做什麽,又不該做什麽,她說的清晰,下頭人也做的邊界分明、幹淨利落。對下頭人的態度拿捏的也恰到好處,說話溫柔親切,賞罰分明,既不討好有年資的管事婆子,也不以身份強硬壓人,恩威並施,竟是無不服帖。


    公公和祖母更是從不擔心三房的事務。


    姚氏心下對這個小姑子更是佩服不已。


    可就是這樣手段厲害的郡主,私下裏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女孩,會撒嬌會發呆,還有一手極好的廚藝。


    誰若是娶了她,當真是修來的福分。


    灼華抄完一句,頓了筆,淺棕的眸子含笑的緩緩抬起,輕道:“如今是播種剛完成的時候,莊子裏也沒什麽看的,那些管事的也得猜到新奶奶要去查庒務,自然是事事做好準備,咱們也瞧不出個真實。不若等到快要金秋再去,那時候果子豐盈,景色也好,正好也瞧瞧莊頭做事是否穩當,佃戶們是否受到刻薄。”


    姚氏覺得有道理,便點了頭,和軟道:“佃戶們不易,年年苦做也未必得有盈餘,若再遇到欺上瞞下的莊頭管事,怕是日子更難過了。”


    “便是如此。”灼華取了磨條慢慢研磨著,墨香濃逸,忽想起一事,提醒道,“五房的嬸子大約會給你塞人進來,嫂嫂小心應對。”


    姚氏眼皮跳了一下,對於這個嬸子她在閨中便多有耳聞,最是粗野囂張的,聽說當初連郡主都敢辱罵,可見其行徑之無知粗鄙。她若是不肯收,怕是沒得休止的糾纏,若是收了,屋裏定要亂套。把人打發出去倒也不難,就是免不得的要心塞幾日了。


    “好,多謝妹妹提醒,我知道了。”


    “不要怕亂,亂了自有哥哥替你撐腰,也不用怕臉皮痛,該打發的就打發出去,該發賣的便發賣了,先把威勢立起來再說。”灼華眨眨眼,笑道:“想來哥哥也不會介意嫂嫂兇悍些的。”


    姚氏麵色一紅,垂眸抿了抿唇,“妹妹慣會取笑的。”


    灼華有趣的看著姚氏,心道自己一個做小姑子的,竟也學起長輩樣子逗弄起嫂子來了。


    垂眸看著案上的錯金小香爐裏嫋嫋飄著青煙,如夢如霧,窗外花樹妖濃,風徐徐的吹,佛動枝影婆娑,有慵懶的沙沙聲,默然覺得生活不真實起來,突然覺得少了什麽似的,卻又說不上來少了什麽。


    看著發呆的灼華,姚氏關心道:“妹妹有心事?”


    灼華迴了迴神,掐了掐眉心,苦惱道:“過幾日就是陛下壽誕,我在想,能有什麽借口不進宮去。”


    大周雖男女大防不甚嚴苛,可饒是她活得再久也是個女子,這一而再的同人有這樣親密的舉止,也無法鎮定如初了。


    若是遇上徐悅,免不得又要想起那些畫麵,委實尷尬了些。


    這個姚氏倒是有點為難了,從前有宮宴,她們這些閨中貴女,肯去便去,不肯去,宮裏的貴人也壓根不會在意,“告病假?”


    “陛下會遣太醫正來的。”灼華一歎,“免不得外頭又要傳我病重了。”


    姚氏掩唇一笑,還真是,往常一旦聽說灼華病了,外頭就開始傳華陽郡主要薨了。如今,她成了家裏人,細細瞧來,灼華也不過是稍稍體弱了些而已,哪裏就那麽誇張了。


    “那便晚些去,再早些退席,貴人麵前點了卯,也便是了。”


    灼華笑起來,“有道理啊!”


    有道理個屁!


    故意磋磨到了開席的時候才去,結果一坐下,迴頭就看見徐悅同周恆坐在一處,他就坐在左側,同她之間不過一臂的距離。


    灼華默默無語,渾身不自在,他不在魏國公府的位置坐著,跑來這裏做什麽?


    徐悅輕輕喚她一聲。


    灼華不做聲,假裝沒聽到,死死盯著案上精致的糕點,似能盯出朵花兒來。


    百官起身祝酒,皇帝千秋萬歲。


    灼華抿著果酒,淺眸不由自主的斜視了一眼徐悅,今日祝酒怕是要有幾迴了,一杯又一杯,這家夥別又醉了。


    徐悅修長的手指撚著酒杯,在唇上略略沾了一下,未有飲盡,灼華不自覺的鬆了口氣,忽的徐悅轉臉過來,瞧著灼華,輕緩一笑,似春風拂過嫩柳點水,漣漪陣陣。


    灼華慌忙收迴視線,垂眸坐下。


    皇帝隨意的說了幾句,歌舞起,大殿裏立馬熱鬧一片。


    一少年郎端著酒杯過來,身材高挑挺拔,膚白貌俊的,他笑著一禮,眸光中略帶了幾分羞澀之意,說道:“下官大理寺聞華。”


    大理寺卿才是三品管,旁的官員今日應該不在宴請名單上,那麽大約就是那位高官家的公子了,灼華想了想,問道:“是聞國公家的公子麽?”


    “是,下官聞家五郎。”少年笑的眼眸微眯,款款道:“久仰郡主美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特來敬郡主一杯。”


    灼華清淺一笑,頷首道:“有禮。”


    徐悅眸中幽光一閃,眯了眯眸子,嘴角的笑意溫柔的似要掐出水來:“郡主不勝酒力。”


    灼華看了他一眼,他這是睜眼說瞎話麽,不勝酒力的是他自己吧!


    那少年郎“啊”了一聲,忙是笑道:“沾杯、沾杯即可。”


    灼華嘴角客氣的揚著一抹溫柔的弧度,廣袖微遮,順勢輕輕一沾。


    她的頸項曲線柔軟優美,映著袍服沉穩的色澤顯得白皙而單薄,這抹輕柔的單薄又稱得她的聲音格外的清泠如春水,看的兩位少年不自覺地呆了呆。


    少年郎飲盡杯中物,目光灼灼的看著灼華,期期道:“今日和風習習,正是賞花的好時候,不知下官是否有幸能請郡主一道去禦花園賞花?”


    徐悅緩緩將目光從灼華的側影收迴,盯著那少年,涼涼道:“郡主身子弱,吹風會著涼的。”


    “那、去亭中小坐?”


    “亭中也有風。”


    少年:“……徐大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卿卿請見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山羨有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山羨有思並收藏卿卿請見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