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怒極,伸手去掐灼華的脖子,卻被薑敏一掌隔開。


    “我對你們都太客氣了,是以,你們都當我是手段柔和的,一次兩次都敢算計到我頭上來。”她的聲音淡淡的,卻有些狠辣之意,在暗沉的牢獄之中聽來,竟如鋒刃一樣的厲,“我會叫你們都知道,得罪我會是什麽下場的!”


    李懷額上的青筋累累暴動,怒極反笑,“自己身邊的人都保不住了,還有心力同我說狠話,該說你太天真了麽!”


    “你大約是忘了,我從未輸過!”她緩緩抬眼,似隨意的一笑,帶著篤定的散漫:“即便真保不住我兄長,我也會用盡全力將你們全部拉下地獄,咱們同歸於盡!何時是怎麽流放的,我會讓你身邊的所有人,一個個全部去陪他上路。你想要的,都會全數失去。”


    淺眸如蓄滄海桑田,帶著一縷奇妙而複雜的流光,冰冷的直刺向他,李懷心驚不已,卻為來得及說什麽,一道溫潤柔和的嗓音響起,“薑敏案現由我鎮撫司接手,高大人,把人交給本官吧!”


    李懷眼眸一沉,他以為即便不在京畿大獄,也會是轉去大理寺的,畢竟鎮撫司中暫無指揮使,皇帝不會讓個同知去查察親王孫的案子。


    若是進了大理寺,案子到了郭兆手上,她便是永無翻案的可能,為了保住薑敏,她總要付出些代價的!他今日的用刑,沒錯,不過就是出氣而已,即便到了陛下跟前,原也不過被申斥幾句而已,他自可辯白自己太悲痛,陛下怎麽也不會懲罰他的。


    可還沒有打下幾鞭子,沈灼華就闖進來了。如今,案子還轉到了鎮撫司去了!


    李懷大步跨出大獄,往廊道的另一側瞧去,眸中一怔,立時皺起了眉,徐悅!


    他沒死?還進了鎮撫司?


    他和沈灼華可是老交情了,案子在他手裏,他定是會盡全力的查了,難保查不出真相來了。


    灼華聽到那溫潤的聲音,心頭徹底放下了。


    不論薑敏在京畿大獄還是大理寺大獄,她想查出真相,勢必要廢去些時日,繞些彎路,一旦案子開審,他們便有借口對薑敏光明正大的用刑,為了逼她退讓,更是會加倍力道的傷害他。若是她扛不住心中愧疚,大約就要答應對方的條件了。


    原本想著,讓周恆求了陛下,把案子轉去鎮撫司,至少是皇帝的心腹衙門,也不敢有人私下用刑的,到不曾想皇帝會把鎮撫司交給徐悅了!


    如今有徐悅照應著,薑敏的皮肉之苦便免了。


    手指輕輕拂過桌上燃著的燭火,映的素白指尖有幾分橘紅,灼華一笑,鬢邊白梅玉簪垂下的明珠輕輕搖曳,閃著冰冷的光華,“我會證實薑敏不是兇手,到時候,李懷,你就讓你外祖母死不瞑目吧!也讓皇帝看看,他的好兒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讓宣平伯也瞧瞧,他的好外孫又是如何孝順的。”


    李懷陰沉沉的看著她,在她行到身側時,他道:“你以為,他會給你留下絲毫證據麽?”


    “須知,凡有接觸,必有痕跡,隻要我想,就能查到。”灼華輕輕笑了笑,微微側首,靠近他,小聲而暢意道,“沒有證據,我可以造一個。”


    同徐悅出了京畿大獄,正巧薑遙和周恆匆匆過來,見著灼華和徐悅,二人隻是歎息的搖了搖頭。


    薑遙、周恆和鎮撫司的人先行一步帶了撫司的人去案發現場搜查證據,希望能查到些什麽蛛絲馬跡能為薑敏洗脫嫌疑,可他們一群十多人上上下下搜了個遍,什麽都沒有。


    “敏哥怎麽會去宣平伯府?”


    薑敏麵色肅冷,眉心曲折成山巒疊嶂:“不是宣平伯府,是城西東平巷的別院。昨日我送了李郯迴宮,迴來時遇上大隊人馬的伏擊。他們一路追殺,且有意識的將我引逼去城西,他們人太多,我甩不掉,直到快要天亮時被逼無奈躲進那處的宅子裏。進去便看到趙夫人已經倒地了,不在室內,就在園子裏,沒有血跡,也沒有打鬥或者反抗的痕跡。我心知不好,卻巧丫鬟出現了。”


    薑遙道:“我大概看了下,確實是死於窒息,喉骨也有斷裂痕跡。”


    “伏擊?”灼華注意到的卻是另一重點,眉頭一跳,問向薑遙,“遙哥昨晚去哪裏了?”


    “你也遇到伏擊了?”薑遙目光掃到灼華領口處的傷痕,眸光一寒,被糾纏了一夜,殺手剛撤走就聞薑敏出事,到現在也為來得及問一聲她昨夜是何情況,“看來,他們這一迴是算計的是很周祥了。”


    “昨日宴席散,我本打算去尋你的,暗衛卻同我說迴沈家的路上有埋伏,我便同暗衛先離開去解決,誰知剛到東柳林巷子的時候遇到了伏擊,他們一路將我們逼向城北,索性我們原本就是打算去解決埋伏的,帶出來的四個暗衛都在,所以他們並沒有得手,卻也是被那些人糾纏到了辰時方罷手。”


    薑敏清醒的分析道:“所以,他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故意讓你曉得妹妹迴去的路上有埋伏,讓你帶著暗衛去解決,留我一個人獨木難支,自是由著他們往計劃的方向走了。”


    灼華抿了抿唇,冰冷的愧疚籠在心頭,眉宇間漫出掩飾不住的恍然。


    為何就是逃不開前世的路?


    嘴角輕輕彎了彎,拍拍灼華的肩頭,薑敏自來肅正的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溫聲寬慰道,“你沒有連累我。”


    灼華看著他,點頭,險些落下淚來。


    徐悅緩聲道:“若是你沒死,今日落進陷進的薑敏便是你的難題。若是你死了,你身後的人又怎肯輕易罷手,自會用盡全力的去打壓對方,此時,薑敏不過是拖住他們兇猛報仇的第一步,然後他們會在大家竭力相救、無暇分身的時候,一個接一個、一招接一招全部算計進去。”


    “走一步看三步,果然厲害!”紅潤鮮亮的唇瓣抿了抿,周恆漂亮的眼眸裏滿是驚歎,又疑道:“高進是李懷的人吧?可李懷該不至於為了布局,連自己外祖母都殺吧?”


    “是李銳,不……”灼華笑了笑,“該說是袁穎。”


    “她是李銳的人?那她跑去北燕鬧了那一出出的,幹什麽?”一頓,周恆漸漸恍然,“徐惟是李彧的人,當初李彧想拉攏蘇仲垣,所以才讓徐惟去與你四姐親近,而袁穎是去搗亂的!招招毒辣,次次想置你四姐於死地,就是為了阻止二人的親事!”嘖嘖兩聲,感慨人心難測,“打著愛慕的幌子,演的似模似樣的,原來是靜王的人。”


    灼華望著天空,眼神如雲,“我把袁穎弄去了北遼和親,把人逼急了。”


    今日的日頭不是頂好,烏沉沉的,有些風,壓得人心頭也煩悶蕭索起來。


    周恆瞪著眸子,在牢獄外昏暗的光線裏,瑩瑩似燦爛性子,驚訝道:“耶律梁雲會去同皇帝請求聘袁穎為世子妃,是你促成的?他怕是想殺你都來不及,居然同你合作?”


    灼華失笑,衝淡幾分心中的沉悶,歎息道,“怎的人家不殺我,你倒似失望了?”


    徐悅微微轉頭看向周恆,漆黑的眸子悄悄閃過流光。


    周恆幹笑兩聲,“驚歎,驚歎你的絕世才華,哈哈!”


    徐悅眸光溫柔,帶著幾分疑惑問道:“那如今他們不該是算計著如何脫身?怎倒是先出手報複了?”


    灼華幽幽道:“她想同我賭一把,若是她贏,我認輸、讓耶律梁雲換人和親,若我贏,她和親。”


    徐悅點頭,“別院附近人煙罕至,院中搜不到蛛絲馬跡,婢仆親眼見趙夫人斃命,而薑敏獨自在場。想破此案,確實難。你若能贏,她想來也輸得甘心。”


    風起,帶著絲絲雨水落在麵上,微涼,如同灼華此刻心境。


    他們費盡心機的算計,如何會留下破綻呢!


    索性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大約也沒有那麽慌亂迷茫了,可薑敏卻是因她而受了此番牽連。


    前世記憶襲來,當初薑敏勸她,看清楚身邊的人,她是怎麽說的?她說:你不幫我便不幫我了,如何還要誣陷李彧對我的真心。


    真心,那人還有什麽人品可言,又有什麽真心可言!


    後來,李彧的勢頭越來越好,靜王急了,便從她身邊的人開始打壓、設計陷害,當初薑遙和薑敏,甚至是後來的三表哥薑源,便是如此被載害的。


    那時候她已經是太子妃了,住在深宮裏,見不到他們,幫不了他們,她求了李彧幫忙,他說會幫的,可迴想起來,他似乎什麽都沒做。


    是啊,他一心想著收迴雲南的軍權、政權,巴不得薑家斷後呢!


    是啊,前世的靜王背後,可不也是袁穎麽!


    薑敏輕輕撫了撫她的肩頭,“別歎息,我信你。”


    灼華抬眼看著他,那雙眼中一片平和,緩緩一笑,眸中耀起一抹堅定,“好,等我們接你出來。”


    薑遙一慣的笑眯眯,酒窩可親,隨意的笑著,卻隱隱帶了銳利之色,同灼華道:“論心機到未必比你厲害,隻是擅長攻擊而不是防守。”


    “所以,案子要查,反擊的準備也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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