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淡淡一笑:“還好,傷口也不深,傷的多了,疼著疼著,也習慣了。”微一頓,“你背後的傷,還好嗎?”


    “還好,稍微有些疼。”說著,徐悅又輕輕擰了擰眉。


    審殺手的兩人又不約而同的迴頭看了徐悅一眼,然後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理解”幾個字。


    灼華抱歉的看著他,但這麽多人,又是男女有別,她總不好說你脫了衣服給我看一下吧?


    徐悅伸手揉揉她的頭頂,嘴角的笑意溫和蕭蕭:“不用抱歉,迴去上個藥,很快就好了。”


    灼華抬眼看著她揉她頭的手,他這是仗著比她殼子年齡大了十幾歲,把自己當長輩了?“你是不是去過法音寺?”


    斑駁淺然的月華落在他黑色的袍子上,銀線盤紋緩緩暈起一層薄薄的光暈,攏得徐悅溫柔的麵容有幾分邈遠的不可捉摸:“恩,祖母病著我也不放心,偷偷迴去瞧了一眼。想著既然迴來了,便去看看你,隻是法音寺裏人多眼雜的,我也不方便露麵。”一頓,“如何會吐血了?”


    原來他看到了。


    灼華淡淡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清冷的悵然:“想通了些事情而已,惶惶然覺得自己這些年活的可笑。”


    徐悅看著她,從她身上看到一股悲哀,大抵是和自己一般的悲哀。她這樣聰明的人,還有誰能傷得了她呢?李彧?還是蔣楠?


    夜風徐徐,拂動樹影沙沙如千萬點雨水打落,在血腥的空氣裏,無端端惹人涼,灼華輕道:“你迴來了,大約有人要失望了。”


    “失望的人,我也不必在意什麽了。”眸光微動,似出神又似入了神,花葉的影子疏疏落落的垂在他的麵上,映得眉目也暗沉沉的,默了許久,徐悅緩緩一笑:“你不是替我出氣了麽?”


    不在意麽?若是不在意,又怎麽會這般悲涼?


    就似,她說不會在意李彧、沈緹還有白鳳儀會做些什麽,因為她已經看透了她們,不再視作親人,可在她們的算計又用到自己身上時,前世的悲憤和痛苦還是會控製不住的冒出來,毀天滅地的尖銳陰霾還是會一瞬間的占據心神。


    那邊殺手審的也差不多了,兩人一起過來,同灼華行禮,“郡主。”


    徐悅給她介紹,斯文相貌的姓趙名元若,魁梧彪悍的姓溫名胥,都是跟著他五六年的副將了,這兩年他去北燕任職,二人沒有跟隨是因為一個先去了潼關,一個先去了浙江做潛伏。


    灼華這才恍然,原來皇帝的棋埋的遠比她以為的還要長遠。


    “審出來了?”


    斯文的趙大人道:“從星官書局出來的殺手,說是個年輕夫人去下的定子,不過去的時候蒙著麵的,他們也不知道對方是誰。”


    魁梧的溫大人解釋道:“星官書局,說是書局,其實幹的是殺人的營生,收錢辦事,不問因由。”


    灼華緩緩闔上了眼,手指捏著衣袖無意識的打轉磨砂。


    年輕夫人,能與她認識的年輕夫人本就不多,還恨到肯花下大價錢殺她的刪刪減減的也就出來了——沈熾華!


    至於星官書局,灼華似乎有些印象,但一下子想的不是很清晰。


    隻隱約記得前世李彧似乎下江南時也曾被星官書局的人刺殺過,背後的老板似乎也是皇家中人,是李懷?還是李銳?


    倚樓聽風看著她這個動作,就曉得她有頭緒了,需要靜靜思考細枝末節。


    徐悅淺笑著凝望於她,等著她兀自的思考,而趙元若和溫胥則是一臉奇怪的看著他們。


    半晌後,灼華緩緩睜開了眼,“殺了吧!”微微抬了抬手,岑華出現在她跟前,灼華小聲說了幾句,岑華點頭,立馬消失在夜色中。


    趙元若眨眨眼:“知道了?”


    溫胥確認道:“不用再問問?”


    溫婉的勾了勾嘴角,灼華輕輕一笑,“不必了。”


    二人又看向徐悅,眼神詢問:就知道了?


    徐悅點頭:對,就知道了。


    迴去報信的護衛速度倒也快,沈禎親自來接的,見著灼華一身血汙卻精神甚好,稍稍鬆了口氣,轉眼又見徐悅在旁,倒也楞了半晌,聞他為救灼華受了重傷,更是連連拜謝。


    迴府後,老太太又親自看著她沐浴傷藥,好在是輕傷,傷口大抵都很淺,隻一處右臂的傷稍稍深了些,但比之從前的傷,倒也不算什麽。


    上個藥,歇個三五日的也便好了。


    雖說都是小傷,老先生聞了消息也是不放心,拖著鞋幫子提溜著燈籠一路急急而來,給她診了脈確認隻是失了些血廢了些力氣,沒什麽大礙,大夥兒這才都鬆了口氣,又開了安神湯藥,老先生才離開。


    灼華乏得很,服了藥,很快就睡著了。


    老太太見她睡著了,又喊了倚樓和聽風來問話,隻是她們也是不知道多少的,更何況灼華也是不肯讓老太太知道這些的,倚樓和聽風便隻說了不知。


    老太太沒說什麽,攜了陳媽媽離開了南院。


    春寒寂寂無聲,雖不太冷,卻比之夏日的夜晚要濕黏一些。


    魏國公府的院子裏栽種了幾樹豔色的花樹,春暖花開,滿樹的累累鮮豔,映襯著惶惶月色化成一片波光粼粼的瀲灩風華。


    管家提溜著燈籠在前頭引路,時不時略略迴頭瞧一眼這明明已“下葬”的世子爺,他的嘴角牽著溫文柔和的笑意,眼眸在湖泊粼粼波光的映射下似傾了一壺星子在裏頭,深邃耀眼的望不見底,人似乎還是那個人,又似乎全然不是那個人,夜風拂麵而來,不著痕跡的帶動了幾縷入骨的清寒到心口。


    “不過數月不見,宋叔不認得我了?”


    宋管家怔了一下,垂眸一笑,這個聲音沒錯了,“老奴同世人一般濁眼,隻以為埋下的是您,今日瞧著您站在眼前,既驚且喜,一時迴不過神。”


    徐悅淡淡一笑,月射寒江,“宋叔還是這麽會說話。”


    宋管家微微躬了躬身,笑道:“您迴來了,太夫人的病馬上就能痊愈了。”


    “哦?”徐悅的聲調稍帶了幾分揚起的慵懶,笑意在粼粼波光盈眸間有幾分散漫,“那夫人的身子如何呢?”


    宋管家神色一淩,沒有接話。


    徐悅不過輕輕一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卿卿請見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山羨有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山羨有思並收藏卿卿請見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