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他送進宮前,我查了他兩年。”嗤笑一聲,李銳的臉色一瞬閃過許多,似乎狂怒似乎不甘,又似乎慶幸,“二十年前,你還未出生,如何能得知如此隱秘的事。”


    在嘴角抿了個笑意,灼華宛然一笑,無有迴答。


    如何能知道?這得多謝喜歡挖掘旁人秘密的李彧。


    按照前世的進程,大約得在五年後李彧才查到此事,等他找到含山女兒的時候,姑娘已經死了,卻留了一個小男孩在世上,李彧將小男孩養在了身邊,一直按捺不動,直到在他與李銳的最後較量中,用以徹底擊垮對方。


    至於含山道人,到底是覺得虧欠了女兒,想見一見,彌補一二,還是隻是擔心自己名聲掃地性命不保,才配合做戲的,灼華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男子,大抵都是薄情的。


    李銳看著她,默了許久之後,意味深長的一笑,深邃的眸子裏冰冷的寒光劃過,“不擔心我曉得了此事,以此再拿住了他麽?”


    “這樣的人多的是,沒他還有旁人。”灼華站了起來,站在槐花樹下,天光的疏影裏,紛飛的花雨裏,她的側臉柔婉清冷,宛若仙子,“似這般拋妻棄子,又背主反叛的人,我也不會用他第二次。”


    “倒是果決的很。”李銳可惜的看著她,若非她是李彧的人,他倒是挺有興趣與她做朋友的。


    可既然是敵人,便隻能送她上路了。


    那抹可惜神色,讓灼華輕輕一笑,垂了垂眸道:“我以為殿下會想同我談談條件,把袁二姑娘留下來。”


    “我倒是想談,她說不必,她是一直想同你較量一番的,看看誰輸誰贏。”一頓,李銳笑容明朗道,“若你輸了,聽你一聲求饒,你讓耶律梁雲換人,我們自會讓真兇自己出來自首。若她輸了,自去和親,不同你鬥了。”


    灼華點點頭,“唔”了一聲:“袁二姑娘很自信。”


    他笑了笑,帶了幾分眷戀的滋味:“她的才智手腕,尋常人難比。”


    灼華了然的挑了挑眉,當初傳的甚囂塵上的袁穎對徐惟的所謂愛戀和不甘,在北燕攪弄的一場又一場,也不過一場戲而已,大約隻是為了攪黃李彧想拉攏蘇仲垣的計劃。


    是不簡單。


    不過,她倒是佩服袁穎的心懷和傲氣,似她們這般的心性,決計是不會甘願做妾的,可為了輔佐李銳,卻甘願做一個背後的人。


    若是當初靜王得位,是否靜王會為了這個女子不顧一切?是否靖王妃也會落得她當初的下場?


    灼華望了望西邊天色,幾乎要黑了,笑了笑,往宴息處走去,行了兩步忽又緩緩迴身,看了他一眼,“那不錯,咱們拭目以待。”


    那雙淺眸似穿越過滄海桑田,帶著千萬世的通透,伴著無盡的冷漠,直抵他的心間,將他看穿。李銳心頭惱怒,為自己因那眼神而生出的一瞬間的懼意。


    灼華一迴到宴息處就被李郯逮住,氣唿唿的逼問她,是不是早就曉得和親用不著她去。


    “怎麽會,陛下可沒跟我說起過。”灼華無辜的眨眨眼,“所以,是誰騙你來著?”


    李郯眯著眼,咬牙切齒道:“周恆!”


    “哦。”灼華一臉單純,不懂就問,“他騙你做什麽呀?”


    “你少給我裝蒜!”李郯不客氣的拿手指彈她的額頭,卻發現這個比她小了兩歲的丫頭竟和自己一般高,也不知想起了什麽熱切畫麵,臉頰一下子通紅了起來。


    灼華憋了憋笑,揶揄道:“這是想到什麽了,臉紅成這樣?”


    李郯惱羞成怒的一跺腳,伸手在她身上揉搓,“你也壞的很,明知道卻不告訴我,還盡出壞主意,叫我好一番丟臉!”


    灼華叫她撓的直厥,在人家的府邸也不敢放肆了笑,憋的麵頰也酸肚子也酸,生生忍了半日才歇住了笑意,氣喘籲籲的挨著李郯的肩頭道:“若、若真是壞主意,是否我那好哥哥欺負了你,你且等著、我、我去替你好好報了仇,哎呀,叫他、叫他給你好生賠禮道歉……”


    “你不許去!”李郯隻覺得臉燙的在冒熱氣,迷蒙住了雙眼裏的脈脈情意,“也忒不正經,看不出你個妮子有這羞人的心思!”


    灼華輕輕咳了兩聲,湊在她的耳邊語調幽幽、笑意滿滿的小聲道:“我隻有賊心,卻是無有賊膽的,不知那日晚上好姐姐可有做了那偷心的小賊也?”


    “渾說什麽呢!”李郯伸手又要揉搓她,灼華忽忽瞪大了眼看著她身後,要笑不笑的叫了一聲“敏哥”,果然了,李郯立馬收了手,緊張又羞怯的絞弄起腰間的緩帶,麵色緋紅。


    半日不見動靜,抬手一看,灼華正滿含戲謔的瞧著自己,一撩袖子就要上手,灼華一把壓住她的手,問道:“敏哥可有說,喜歡你什麽麽?”


    “他、他說,說我任性粗蠻,卻真實不做作,笑起來就似夏日的朝陽,很好。”李郯說著,頰上的紅暈更是嫣紅嬌俏了,全然沒了往日爽利不拘的樣子,隻剩蜜罐裏甜蜜。


    灼華愣了愣,笑了起來,是了,也隻有敏哥告白的情話會說的這般直白又毫無情趣。


    大約也隻有真正喜歡他的人,才能感受到此等粗糙情話中的濃情蜜意吧?


    李郯一聽她的笑聲,立馬迴過神來自己說了什麽,羞惱的不行,“不許笑!”


    斂了斂笑意,灼華眉眼輕緩溫柔:“這是好事,咱們大周的兒女自當真情直率。”頓了頓,她提醒道,“隻是你們需得知道,如今形勢複雜,婚嫁難定,不小心變成了旁人算計裏的棋子,也可能是陛下掣肘臣子的手段,你瞧瞧靜文郡主和應側妃。”


    李郯臉上的甜蜜漸次斂去,垂了垂眸,再抬起時又是一片繾綣柔情,她道:“他叫我等著,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的。我信他。”


    我信他。


    短短幾個字,包含了多少情意和信任,沉重卻是甜蜜的叫人想要叫出聲來。


    灼華看著她,廊下的燭火橘色中帶了一星炙熱的白,就照在她的身後,竟是一片燦爛的希冀光華,點亮了她無盡的熱情和對未來的期盼。


    前世一個至死未娶,一個遠嫁異國他鄉,終生未迴。


    是否,前世二人也曾有過一眼交錯的深情和遺憾?是否,他忙著替她這個無用的妹妹披荊斬棘,無暇顧及自己的人生?是否,她忙著自己的情愛,全然沒有關心到她身邊的人?是否,她還錯過了許多許多本該精彩和熱切的人生?


    生命的長河,似乎在悄悄的改變著流淌的方向。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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