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想到三姑娘會去管這件事,抓住了大夫和穩婆,打亂了他的計劃。後來老太太查到了那個幫我取毒藥的老人家,蘇姨娘害怕我被指認出來,便想要殺我和翠屏滅口。不過我也不傻,替她做了那麽多的壞事,指不定哪天她就要殺我。”她譏諷的哼了一聲,“所以去幫她弄雲山繞的時候,我還弄到了假死藥。隻要她真要殺我,我定來揭發她,誰都別想好活!”


    說到此處,事情便已經十分清楚了。


    老太太使了眼色,陳媽媽立刻出去知會春曉,去沈楨的衙門請了主君迴來公斷,再請了衙役去搜迴春堂,把老人家和大夫一並帶過來。


    灼華默了默,問道:“那副致使產婦血崩的湯藥怎麽迴事?”


    冬生望著灼華,眼神中有一絲欣慰的清明閃過,“蘇姨娘怕張大夫臨陣退縮。叫我偷偷換了他備在身邊的催產藥,蘇姨娘說,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灼華和冬生當然曉得那副湯藥是怎麽迴事,可若是不把事情圓迴來,難保老太太不會追根究底的去查,再查出白氏的算計。到時免不得節外生枝。


    一室寂靜,老太太不說話,灼華也不再問,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各懷心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楨迴來了,迴春堂的李大夫和張大夫,還有那位老人家也到了。


    見到沈楨迴來,沈焆靈一下撲去父親的腳邊,她想辯解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哭得傷心,哭得委屈,一副楚楚嬌柔的樣子,隻淒淒哀哀的哭著,“父親……”


    沈楨溫和的安撫著沈焆靈,看著幾個兒女麵色都十分難看,心下不解,可也曉得,若不是極為嚴重的事情母親也不會把自己從衙門叫迴來,“母親,發生何事了?”


    “把蘇氏叫過來,還有蘇家少夫人也一並請了來。”老太太叫了陳媽媽把沈焆靈拽迴位置,沉聲道:“要不是有我在,阿寧怕是要被人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沈楨驚了驚,朝灼華看去,卻見心愛的女兒不聲不響的坐在老太太身邊,似在沉思。


    再看焆靈,卻哭的比灼華更委屈。


    長子和長女則一臉的複雜和震驚。


    “便是政務再忙,也要關心一下府裏的事情。”老太太叫了兒子坐下,正色道,“阿寧中毒之事我查了許久,冬生一死便斷了線索,如今冬生未死又迴來揭發,今日再忙也聽聽,畢竟老爺就這麽一個嫡出的。”微微一頓,“再來便是白氏血崩之事,今日也算有了眉目,雖說不過一妾室,到底是郡主身邊出來的,也為沈家也開枝散葉了,總要查問清楚的。”


    沈楨恭敬應是。


    又是一陣漫長等待,蘇氏和蘇方氏一到被帶了進來,身邊伺候的也都留在了外頭。


    蘇氏和蘇方氏一見了老太太身邊的人來請,便察覺了不對勁,卻始終問不出什麽來,一直到進了正屋瞧見了冬生的臉,蘇氏方才驚覺自己的一切都將被揭開。


    她努力維持著鎮定,心中迅速的盤算著,該如何的脫罪。


    問了安,蘇氏依舊跪在地上,蘇方氏則被請了坐下。


    老太太一下下撥弄的佛珠,珠子與珠子碰撞,發出清脆利落的聲響,聲音不大,卻聲聲撞進所有人的心口裏。


    半響後,老太太才開了口:“兩份口供,拿給蘇氏和蘇少夫人看看,今日人證在此,你若是有所反駁,隻管去對峙。我們不興冤枉,也絕不放過兇手。”


    蘇氏和蘇方氏不著痕跡的互視一眼。


    蘇氏麵色微白,卻還算鎮定,不抖也不顫的翻看了手中的供詞。


    蘇方氏大略了看了兩頁,她將供詞放到一邊,指著一旁的冬生,道:“就是她吧?不過一個賤奴,今日可為了錢財謀害府中姑娘和姨娘,自然也可以為了錢財汙蔑攀咬蘇姨娘。這些供詞,信不得。”


    沈焆靈忙是附和,蘇氏亦是矢口否認。


    老太太身子微微前傾,探向蘇方氏的方向,嘴角彎了抹疏離的笑意,格外客氣道:“蘇少夫人聽著便行了,沈家的家務事外人還是不插手的好,蘇少夫人說是不是?”


    蘇方氏扯了扯嘴角,尷尬應是。


    老太太看了眼兒子,沉沉道:“原就是內宅之事,老爺就不必說什麽了,今日便聽著,曉得曉得你的孩子們是如何在旁人的算計裏掙紮的。”


    沈楨點頭端坐一旁,目光複雜的看著堂中的各張麵孔,落在蘇氏麵上時便是不著痕跡的擰了擰眉心。


    老太太拿起桌上的兩張方子,道:“脈案、方子都在這裏,看清楚了,你的名字就寫在上頭,時間也很明白,三個月前。”老太太手指一鬆,脈案和方子飄啊飄的落到了蘇氏的手邊,“給你機會辯解,說罷。”


    蘇氏盯著方子頓了頓,一磕頭,語調裏滿是敬畏的顫抖:“妾不該隱瞞有孕一事。”


    蘇方氏說的對,冬生可因為財帛害沈灼華,自然也會為了財帛來載害她,懷孕的事情辯駁不過去,她便認下,可旁的她不認,又有誰能將她如何?


    蘇方氏手中還有五房的把柄,隱瞞有孕甚至不是罪,隻要她咬住不鬆口,老太太和老爺不能拿她怎麽樣的。


    陳媽媽上前問道:“跌跤,再把孩子的流掉歸咎於三姑娘,你可承認?”


    蘇氏抬頭看向灼華,溫柔而熱切,“妾冤枉,妾是真心想要照顧姑娘的,妾也未曾說過什麽呀。”


    灼華神色淺淡的看著她,輕煙從她眼前悠悠而過,叫人看不清她的心思。


    陳媽媽又問向李大夫,“姨娘的孩子好好將養,是否當真能生的下來?”


    李大夫看著跪在地上的蘇氏,猶豫著該不該開口,他的把柄被她攥在手裏,若是她說出去,自己一把年紀,晚年身敗名裂更是生不如死。


    陳媽媽瞧他猶豫不決,便是眼神一沉:“若是可以便說可以。若是因為把柄攥在人家手裏而不肯說……”冷哼一聲,“別人查得到你的把柄,明兒沈家也能捏的住你。到時候便沒有你減罪的機會了!”


    李大夫麵如死灰,踉蹌了幾步,頹然道:“生不下來的。胎氣起初就不穩,至多保住四五個月。四五個月的時候再不落胎,大人也是性命不保。”


    陳媽媽撿起蘇氏麵前的方子和脈案,重新放置到老太太麵前:“姨娘有孕不稟,早不落胎晚不落胎,偏偏在照顧了姑娘兩日後就跌跤落胎了。既然已經落胎,自該如實說來,卻與婢仆將落胎的原因引去姑娘身上,以此叫姑娘愧疚,為你在老太太和老爺麵前說話。”


    蘇氏淒涼的悲嗆,道:“妾從未說過是因為姑娘才掉了身子的呀!”


    是啊,從一開始她可就非常用力的告訴所有人,她的孩子是自己掉的,因為太勞累了才會掉的,與旁人無關。句句牽扯到照顧灼華之事,卻又仿佛句句在照顧灼華感受。


    說的真好,說的半點不錯。


    老太太笑了笑,絲毫不怒。


    陳媽媽嘴角微動,繼續道:“你明知自己的孩子是保不住,事後卻半句不說實話,讓姑娘叫人議論,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姑娘流水價的好東西送進你的院子,蘇姨娘,在此之前你和姑娘可並沒有親近到這般地步啊!”


    沈焆靈急急叫了起來,“那是妹妹願意給的,沒人逼迫她!”


    灼華看著沈焆靈和蘇氏,似怒又似失望,撇開臉去。


    沈焆靈心中惶惶,立馬擺低了姿態,美眸中蓄滿了水澤,晃晃悠悠晶瑩透亮著欲落不落,拉著她的手,語意哀求道:“姨娘在院子裏養身子,她怎麽會知道外頭的人在說什麽,孩子掉了就掉了,保得住保不住的再說出來還有什麽意思。妹妹……妹妹,姨娘可曾說過那個孩子是為了你才沒有的?”


    灼華望著她,抬手一撥,動作很輕,卻是輕易的就把她的手撥開了,“劉媽媽所言難道不是故意誤導麽?”


    沈焆靈連連點頭:“是,都是劉媽媽胡言亂語,迴頭一定狠狠責罰,妹妹,你可要救救我們啊。”


    沈煊慧睇了她一眼,冷笑道:“劉媽媽胡言亂語,你們聽之任之,不也沒去製止、沒去解釋麽?難道打的不就那個主意?”


    沈焆靈噎了噎,自是矢口否認,又轉身去拽烺雲的衣袖,用力之下手背暴起了挑挑青筋,蜿蜒如毒蛇:“哥哥、哥哥,你看著她們這樣冤枉姨娘,你竟一句話都不說嗎?”


    烺雲垂眸,心頭似被一圈圈絲線緊緊纏繞,憋悶的幾乎喘不過氣:“祖母與父親會審問清楚,妹妹好好聽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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