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帥隨即瞪眼道:“你當時該先把他擒了,就可知地精消息!因為之前滿玉一直跟他在一起。”


    魚師道:“大帥,不關青幹事,地精的事他不知道。”


    說話間,洞中大眾多在交頭接耳地議論地精是何物。海姥哼了一聲,大眾即刻安靜下來,海姥道:“青幹,我剛才問你這次上岸潛伏有何端倪,你說了其二,隻有一項,你倒疏忽了。”


    青幹忙道:“青幹有罪,請主上明示。”


    “你所見地上草木生長如何?”


    “這個倒沒太在意。好像也沒什麽異常。”


    海姥又哼了一聲:“大洪水後,我類大舉上岸,隻顧熱鬧,卻不計收獲,除了清靜幹淨,地方眼界廣闊了,並無顯赫旺盛之象,倒是我類根基玉光山反而漸漸黯淡了。”


    眾類聽她寓意深刻,無不屏息而聽。


    她接著往下說道:“這其中有個秘密,我們所在的地球中,有一種成分叫地精,就像我們身體裏的骨髓一樣,雖然稀少,尤為重要,主管生長機氣。它隨地球架構發生變動時而運動,比如上次海陸巨變時,它仍保留在陸地上,為二足人染獲,人類遂演變成百靈之長。”


    烏遜問道:“主上,是不是假如為我類所遇,我們也可以進化成地球上最高級生命?”


    “對。”


    龜伯問道:“請主上諭示:這地精平時卻在哪裏,怎麽才能見著?”


    “它平時在地球深處,誰也不知道它在什麽位置,自然無法見著。隻有在地球發生劇烈運動時才可能受驚出動,我所知道的它出動過六次,其中有二次在海洋,四次在陸上。”她沉默了一陣,繼續道:“這次大洪水,我們借助天外來客的一撞之力發動,向陸地傾倒了大半海水,中間有人類排放的各種汙物,有我們積攢的怨憤,蓄勢巨大,陸上生靈幾近滅絕。但是事情過後,我和軍師發現,玉光山開始漸漸變暗,一開始以為發動大洪水時用力過猛,晃動了它的根基,後經軍師仔細勘查,玉光山根基完好。我又讓他數次上岸觀察,得知上麵的生物生長旺盛主要得了海水傾瀉的海洋中汙物作肥料,卻沒有光澤,而且各處地氣都停歇了。”


    魚師見大家似懂非懂,解釋道:“我們玉光山的所有能量都來自地心一個大口火龍,若沒有地精滋潤,它便慢慢無力,地氣也是這樣。”


    青幹後悔道:“這個我真沒有注意看。”


    郝大帥高聲道:“海姥的意思是講地精早就出動,而且被控製了?”


    一眾大驚,有的問何以見得,有的問為誰控製,有的自作聰明道:“剛才海姥講有天外來客,不要被它們控製了!”


    魚師點點頭,朝著鈦晶床道:“主上,這個說法也要重視!”


    海姥等眾類平息下來,才歎息道:“一場大洪水,我們泄了心頭怨氣,卻也惹來了不少麻煩。”


    眾類都不敢著聲。她接著氣哼哼道:“先是保管海運袋的蠢材在大洪水之前私自上岸,要水淹人類大城示威,卻因不會應用,迴來途中反而失此珍寶;後有要員趁亂持寶上岸炫耀,失了太陽石,這真是應了人類箴言:偷雞不著反而蝕了米。”


    她一怒之下,身體發出光芒,鈦晶床猛然華光璀璨,一個藍褐色的透明真身慢慢顯出,飽滿如意,四麵有光明眼,百節肢體如漫網張羅,更有百爪金龍和電隱龍在周圍穿梭盤旋,神威赫赫。眾類見她發怒,都不敢抬頭。


    海姥轟然道:“大帥,你是海洋總巡管,這二件事難道都與你無關?”


    郝大帥聽她敲山震虎,不覺心虛,在她的威嚴之下,隻好低頭道:“是,大帥檢查疏忽,讓她們攜寶出海,現在正全力尋找。”


    青幹、勾天、錘頭、烏遜等齊聲道:“主上息怒,屬下有罪!”待鈦晶床上的光芒散去,海姥又迴歸暗處,歎息道:“更重要的是,因為用力過猛,驚動了地精,它現在去向不明,若不能找到,玉光山會因此斷源,一直變暗下去,大海洋所有生靈也會慢慢凋蔽。近來我常常在想,我們是不是做得過了,也給自己帶來了麻煩?”


    郝大帥大聲道:“不,海姥,我們是人類所逼,是他們先太不節製了!”


    “嗯,你還懂節製,好!”海姥表揚他一下,隨後又陰惻惻的道:“這是第七次海陸相爭,如果我們找不到它,而得到它的生靈和人類一個德性,我們海類遲早又要做受氣包;更可怕的是剛才我所說的,如果它被控製起來,或者被外星生命帶走,我們就徹底完了!再說海運袋,關係洋流樞機,沒有了它我們就不能控製洋流風雨,大海也同樣會失去活力。”


    郝大帥道:“還有太陽石,它是大海洋的權威。”


    魚師道:“當務之急是找到地精和海運袋!”


    青幹率先站出來道:“主上,青幹前次有負期望,懇請主上允許青幹再赴陸地,青幹見不著地精和海運袋,誓不迴大海洋!”


    勾天、錘頭、烏遜等也都紛紛請纓。


    魚師道:“你們都很忠心,主上也心疼你們,並沒有全怪你們,因為地精消失是無緣無故的,毫無線索;海運袋和太陽石隻知道和二足人有關,但無跡可循。這是一個劫數,我們隻有同心盡力度過這一難關。”


    他又把大家叫到身邊分析:“現在有二處地方很是重要,一處是陸上極西之地的中昆侖,那是人類遭難前傾力營建的一個基地,據說,他們的一座宮殿比我們的黃金坪還大,他們的一盞燈的光芒蓋過了日月,人人鮮衣華服,出入動輒飛車,比以前還神氣,所以那裏應該是人類在地球上的總樞,若有海運袋、地精這樣的消息,必有他們參與。”


    郝大帥大聲道:“確然如此!所以必須得滅光二足人,永絕後患!”


    魚師不置可否地和他點點頭,接著道:“其次是東昆侖,便是青幹上次潛伏的地方,現在那裏的人類叫它福德山,我們乃是根據一個古老的咒語信息確認到的,後來果然各類生靈齊至,有高等生命講經,並提到地精二字,因此這裏也要重視。”


    錘頭插話道:“軍師,我有一項提議。”


    “你說。”


    “高等生命講經時沒有人類參與,但是他們遲早會知道,雖說他們現在是窮途末路,就怕關鍵時刻被他們占了先機,不如盡早把這二處人類滅了。”


    其它海類聽了,知他既是討好郝大帥,又恨極福德山一支人類在途中盡害了他的外裔,想公報私仇,但也說得在理,都點頭讚同。


    魚師望了望鈦晶床,見海姥沒有發話,沉吟道:“這二個地方和海洋一線排開,路途不近,我們沒有了海運袋,想發動洪水,並不容易,特別是中昆侖在陸地極西極高處,那裏的二足人也是大洪水幸存下來的,估計再發大水也奈何不了他們,隻能密切監視,找到他們以後,再想辦法對付。”


    海姥忽然道:“二足人如此精怪,我還沒有去深海樂園看過?”


    激浪大聲道:“稟主上,也沒什麽特別處,我看他們就如小魚小蝦一樣。”


    龜伯搖頭道:“嘿,你沒有看到他們發揮呢,他們在私欲方麵可是精靈古怪,要穿亮衣、吃厚味、住華屋,什麽稀奇要什麽,嫌少不嫌多!”


    海姥嗬嗬笑道:“任他天賦再高,若沾上貪欲,便下乘了。”


    魚師道:“主上,你身體不便,我已讓豢養官挑選幾個,馴養好了,送到這裏與你來看。”


    海姥道:“不急,辦正事要緊。”


    魚師點頭道:“好。”又和郝大帥道:“大帥,極西內陸之地,一般的海類去不了,海姥又恩準幻影飛車隨你身邊使用,你就盯著那裏,除了尋寶,其它的事都不要想。”


    “不要你多講,我那朋友生相對陸上之事無所不知,隻是要讓他辦事,須帶些仙膏賞他就行。”郝大帥連折了二陣銳氣,也不敢再提借縮地尺的事。


    魚師轉身和眾首領道:“好。那就放開大帥那邊,先在福德山試試,但是其它生靈不要涉及,它們好對付,還期望它們幫忙得到信息呢。”


    錘頭高興道:“這次讓我去,我們是管水的,倒要看看那個黑飛人怎麽在我麵前喝斷水流?”說完瞟了青幹一眼。


    青幹迴敬道:“你還要試試是他的棒子硬,還是你的頭硬?”


    這時魚師已走到鈦晶床前和海姥商量好了,又迴來坐下,海姥道:“你們都去,我和軍師留守。陸上事宜,由大帥協調決斷,他就管著監視中昆侖那塊,東昆侖這邊,軍師安排部署行雲水汽到達後,就由錘頭帶車臂將,出動招搖車,水淹福德山。好了,各位用了仙膏後迴去準備吧。”


    一眾齊聲答應,伺女條條和扁扁端上海底仙膏分發了,郝大帥大不滿道:“才這麽點?剛夠塞牙縫的,陸上太辛苦,總要多補充點,再說行事還要有所打點。”


    魚師勸他道:“大帥,玉光山不亮,哪裏還看得見收集,再往下去都沒得吃了。”


    一眾離開後,海姥讓條條扁扁也下去,太息一聲,和魚師道:“今天為了鎮住大帥,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隻怕這病難好了。他非但不能傳,反而讓我擔心啊!”


    魚師也搖頭道:“你就不要再指望他了,當年裂波王再強勢,也沒有到精華洞來跋扈,你也聽到了,今天我已經把話和他點透,他根本聽不進去,太囂張,又殘暴慣了,大夥兒背地裏都稱他為黑洞,就是極其危險的意思。”


    “還貪得無厭!可是傳誰呢?青幹他們太年輕了。”


    二個沉默了半天,海姥又道:“你這個主意好,先給他一頂帽子戴,讓他多在陸地上呆著,省得煩。”


    “話雖這麽說,他也不傻,又有烏鯤輔佐,你看他對找海運袋和地精一點也不熱心,隻想找到太陽石,居心叵測!”


    “哼,這我難道不知!我們還是全力尋找海運袋和地精。”


    “就怕他找到太陽石,暴起發難!”


    “他那是癡心妄想。對了,滿玉那娃現在怎樣?”


    “據漆塘傳出來的消息,她正在經受酷刑。”


    “唉,我本來要她迴避一下的,她硬不肯走,也怪我一時猶豫,她才被大帥劫走,經受磨難。”


    “主上,既然你判斷她的遭遇肯定和地精有關,這等關係海陸之爭的大事,不光顧不上慈悲,還要密切注視。但是大帥敢在黃金坪私捕審訊,和裂波王已不是一種性質,這又是一個危險的征兆。”


    “嗯,待大帥一走,你馬上設法放了她,這孩子的脾氣我知道,她不想說的事,用什麽法子也沒有用。”


    “好。”


    “我累了,你也早些迴去吧。”


    “是。”魚師唏噓著下去。寧湖果然安寧下來,重華在此守候多日,翹首以盼,都無巨頭人和聶峰蹤跡,間或去敲石唿喚石幹,也無消息,自惱這人事說來便一起來,說消失又一起消失,連小河口進進出出的水類也沒有了。


    倒有牛豬馬羊一撥撥來此飲水休息,有幾隻羊,就在他麵前不遠處,呆立原地,瞪大眼睛看他,什麽表情也沒有,一站半天,引起他的注意。


    他走近前攤開手逗它們,它們也沒反應,他本來心情不好,就作出各種恐嚇姿態來,它們仿佛看他表演一樣紋絲不動,就在他忍不住想上前踹一腳試試的時候,一隻老羊走過來,幹咳二下,顫聲道:“別看了,他身上雖沒有俗氣,但也是人,還是迴那邊去找。”那些畜牲才懶洋洋地離去。


    他記著這句話,一時想不出老羊說的什麽意思,更加煩躁,便決定不再等下去,先到德先生那邊看看,就離開這裏去找石幹、找紮哈致意,哪怕到基地悄悄的看看泰山江南他們。


    他悄悄的來到雋秀峰,上得涼亭,才看不久,便聽得德老在身後道:“金先生這一陣好忙啊!”


    重華忙轉身,見他牽著靈猴,正微笑地看著自己。他一直覺得德老年紀尊長,有閱曆學問,和自己談話時又光明磊落,無所藏掖,便也朗聲道:“德老好精神。”


    “別這樣說,我自己知道,不然我怎麽會等你等得著急呢。”


    重華道:“哦,不會是為著書和二族青年的事情吧?”他雖然猜中,先喜後憂,便沒有接著往下說。


    德老笑嗬嗬道:“是啊。你不著急,我這裏可在日日思想呢。”


    重華笑道:“隻知道德先生急,每次見麵,未曾漏說此事,德老你也著急了!”


    德老又笑,邀請他去大孤台講話,路上又說了族中一些雜事。到得大孤台上,直走到深處,但見草齊腰深,青黃相雜,一陣風吹過,如波浪般偃伏又站起。德老放下靈猴,由它玩去,問重華道:“金先生為何忽然對二族姻事不熱心了?”


    重華訕笑道:“並沒有,確有一些事情耽擱了。”


    德老不好意思道:“畢竟我們淺顯,一個勁地催先生。”


    重華笑道:“無妨,這也是好事,我隻暗笑德先生竟比年輕人還要著急。”


    德老默然一陣,輕歎一口氣道:“這事也不能怪他,中間實有原因。”


    “噢,那是什麽事情?”


    德老環視一下四周道:“我前日和你所說,族中傳下半部王書,裏麵包羅無數,山川地理隻是一項,又有一項內容:根據日月星辰的運行記錄和計算,到了某個時日,夫婦受孕,生子生女,俱都稟賦優異,不特有大材能,如此於族於家,實乃幸事。”


    重華哪裏曾聽這等說,因問道:“那要等多少年?”


    “並不知道,隻有由記錄和計算了才知。”


    重華恍然道:“莫非德先生計算這日子快到了?”


    德老點頭歎息道:“而且是大年!這中間要不停觀察,不知要多少年,又要計算精確了,實在不是一代人二代人的事情。”


    重華不解道:“這真是可遇不可求了,如此大好事,何不與福先生明說?”


    德老搖頭道:“先生所言極是,此事可遇不可求!凡事萬物,都有天意安排,但若講開了,便有趕工之嫌,違背自然。再者人各有信仰,倘然福先生生疑,便以我為私,甚或嗤為無稽之談,我父子二個總不能捧著王書去詳加解釋。”


    重華聽了深以為然,想到茲事重大,雖憐他祖孫三代殷望,怎奈福慧心已他飛,對書未嚐正眼,自己忝為中人,無能為力!又念德老每每對自己坦露族中機密,便猶豫怎樣和他說明福慧和聶峰情實。


    德老哪知他所想,自看著台下歎息道:“好事不平順,我擔心添亂的來了,你看這些生靈,日日向前逼近,不是嗅聞就是張望,難道它們也知道那邊之事?”


    重華和他眼睛一對視,便明白他說的是元寶山後山洞,脫口道:“怎麽看得出?”


    “它們這樣已超越其本性,你再看-”他指了指大孤台下種墾地那邊:“我初時擔心它們會去那裏,拱啃踩踏豆蔬,但它們竟然無視利益,齊齊往元寶山靠近,這又不是成精了呢!”


    重華這時因在高處看了,果然稀奇,又想起上午寧湖邊老山羊的話來,他望望德老,德老也看看他,二人同時點頭,心中都想:也不知後山有沒有動靜?


    德老又藹然道:“我和先生心有靈犀,王書中有一小術叫目語,我便說於你聽。”當下將二人如何對視,通過肢體眼神,互明心意的要旨說了,重華兼有天視和太陽王家族金眼之能,一學便會,德老讚歎不已,末了遲疑道:“有一請求正要對先生說。”


    重華感激道:“你說。”


    “我往常每年要自棲修行一次,自從本族遷居,一直勞心不息,最近尤其倦怠,正要找個偏靜的地方棲修。”


    重華領會道:“德老何必客氣,我便和你同去。”


    德老謝道:“你答應便行,我擇時自去。”


    重華道:“也好。”


    二人抬頭看看,天色已然不早,青天夕陽之下,南向空中有一串葫蘆狀的烏雲倒橫著,德老臉有憂色,嘟嚨了一句:“這天又要下雨了。”


    他喚了幾聲靈猴,不見動靜,奇怪道:“小家夥平日隻在身邊玩,跑哪兒去了?”說著邊往草叢深處趟邊大聲叫喚,重華也跟在後麵幫他張望,走了一陣,直到一塊空地麵前,乃是一口大淺坑。


    重華先聞到一股血腥氣,急搜看時,連忙拉了德老一把,二人並肩站住。


    隻見對麵的草叢邊上,一隻肥大的灰兔,蹲伏在地,眯眼看著他們,嘴唇急速磨動著,二腮的肥肉隨之顫抖,透出兇惡之相來,它身前的靈猴已經隻剩下頭腳了。


    兔子見有人來,不但不懼,反而伸出舌頭來舔了舔嘴邊的血跡,如在迴味。


    重華倒吸了一口涼氣:“吃肉的兔子!”同時感到德老的身體一晃,趕忙扶住他,慌亂中又看那兔子,越發顯得猙獰,這才發現自己的靈須杖早被孔定借去避擋野獸了。


    “哈!”他大喝一聲,兔子不驚不起,仍是眯眼看著他們,見他稍一遲疑,快捷無倫的躥了過來,在他們腳下忽前忽後忽左忽右繞起了圈子,一時搞得他手忙腳亂,好在德老掙開他手,身子一轉和他後背相貼,那兔子又轉了幾圈,才忽地沒入草叢中。


    二人頭暈目眩,德老悲痛之餘,低聲道:“快走!”


    此時天色已大暗下來,德老在前,重華托著他臂跟著,都不著聲,疾步而迴,直到見著地麵。迴頭望望黑唿唿沙沙作響的大草叢,二人對望一眼,都覺得說不出的詭異。


    正好書上來迎接,德老隻說靈猴走失,沒找著,便和重華揮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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