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哪裏知道自他出了重華宮,基地一時發生了多少重大離奇的事情。


    他那天被送到基地門口,抬頭一看,太陽已在頭頂,再看看四周,除了洞口有二個人影,廣場上空蕩蕩的。這一個上午糊裏糊塗,所想所言,絕非已願。他想不通,大主管再豪邁,也不會就憑自己二句話就把自己扔這兒,相信他自己找石幹?


    他怔了半天,直到看到一身的行頭終於恍然:有了隨身寶和小飛龍,自己就和泰山他們一樣,時刻被基地監控著。


    現在怎麽辦?仙膏沒有,總不能讓基地裏的人都來吸自己的血吧,但石幹反正要找,得先走得遠遠的,脫下這身行頭,再和石幹聯係。


    想到這裏,轉過身來,朝著洞口方向輕輕一哂,那二個人仍在爭執,基地的勤執正把一個灰衣人往外推搡:“快走,以後不許再來,告訴你了,這裏沒有靈童。”


    重華聽得真切,便走近觀看,灰衣人雖然身材高大,須發皆白,遮住了大半個頭臉,天氣早已變暖,他仍穿著厚厚的皮袍,外麵的毛色髒得發灰發黑,異味且重,隔著老遠都能聞到,是以基地勤執本是離得遠遠的嗬斥,見他不走才不情願的動手攆他。


    重華想他便是那執著的修行者,念他老邁可憐,當即鬆開小飛龍上的頭盔上前道:“老人家,你進不去的,先息息再說。”勤執見了他身上的裝備,正好溜迴。


    那老者本和勤執在驕陽下爭執久了,此時見了重華全副武裝,以為不善,痛苦的閉上眼睛,身子搖搖欲倒。


    重華見了連忙扶他躺下,聽他掙紮著說了個字:“水”,趕緊去找勤執要水,二個勤執一再推諉,隻不理睬,重華和他們理論不過,自己也是口幹舌躁,迴頭看看空曠地上躺著的渺小老者,一時便覺得勤執、基地、洞口都是兇猛野獸一般,憤憤而迴,背負起老者,拄著杖下山找水。


    老者因聞得靈須杖異香,漸漸神智清晰,在他耳邊指點行程,很快找到一條河,略飲些水,才得緩和。


    重華也累得夠嗆,脫掉裝備,老者見了他身形麵目,驚道:“是你!”


    “你認識我?”重華莫名其妙。


    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他,又轉迴身朝著基地方向看了一陣,不易察覺的搖搖頭:“我不認識你,謝謝你救了我,我住在山那邊,現在要迴去了。”


    重華忙問他:“大師既住在這附近,可曾聽說過石頭人的消息?”


    老者橫了他一眼:“你要找什麽,基地有的是人,何必問我!”


    “我不是基地裏的人,他們送我這套裝備,是為了幫我找到石人。”


    “哦,石人?是石頭的嗎?若是那樣,應該是石頭神了,沒聽說過,我還認識二個後生,迴去問問,如果有消息,再想法子到基地告訴你。”


    “謝謝!既是這樣,到哪裏都是找,我和你一起走吧。”他抬頭看看天色:“大師,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將就住下,明早再行可好?”見老者默許,又道:“大師,我替你把皮袍洗一下?”


    “不用,抖擻二下就行了。”老者說著便自行躺下。


    他自行到河邊洗了,迴來問道:“大師,你要不要洗一下,水不算太冷。”


    老者輕輕的搖搖頭,低聲嘀咕道:“年紀輕輕,怎麽這麽嘮叨!”


    重華在他身邊躺下,天氣暗黑下來,他以手作枕,不能入睡,二天不到,他心中一直憧憬瞻仰的基地便令他失望了:二主管三主管玩物喪誌;勤執毫無道德良心;如夫人的安排現在想來居心叵測;便是大主管也裝腔作勢、心不在焉,如此窺豹一斑,基地的使命已經淪喪了。


    他的眼前又跳出福先生族人跋山涉水前途未卜的黑白畫麵,便是身邊老者也能數次佝僂著老邁身軀翻山越嶺往返求道,而昆侖山上卻是燈火輝煌聲色犬馬,就是神行機車小飛龍也是按圖索驥般浮皮潦草地走一圈,怎能找到同類、找到了又怎樣?自己和老者便是例證!


    他側過身來,見老者無聲無息,便悄悄地運起金眼,發現老者也正在默默地打量自己,“大師睡了嗎?”他問道。


    老者沒有應答,他也毫不在意,有時候人與人之間並不需要太多交流,在知道對方畢身在孤獨中以弱小身軀頑強地和各種自私傲慢且強大的力量抗爭,隻為了完成一個堅定的信念時,他看到了對方的偉大和可親可敬,這老者,是他有生以來最為尊敬之士。


    二人都不慣多睡,早早醒來,老者自找一個地方站著冥想。


    重華走開些,掏出鷹骨笛連吹數聲,不多時,雙雕與氣龍齊至,重華驚訝它們的快速,灰雕道:“我們遠遠的跟著你,隻在附近活動,所以來得快。”


    他帶著它們來到老者身前:“大師,我有法子很快越過高山,你且閉上眼睛和心思,我讓你張開時再張開。”


    為了讓他相信,他也不穿小飛龍裝備,和老者齊齊站立,先問過老者山對麵的大體位置和明顯標記,然後念念有詞,原來他將老者的話和雙雕交待了,又氣龍:“這位大師德高年邁,飛行時須穩當些。”


    老者雖然疑惑,還是聽從他的安排,跨上龍背,隻覺得身形晃動,耳邊風聲颯颯,氣流勁疾,除此之外並無不適,雙雕在空中看著地形引導,氣龍扶搖直上,翻過數道山脊,平穩落下,重華方讓老者睜開眼睛。


    老者鎮靜下來,四周走動對比後,一臉驚駭之色,竟不敢和重華對麵說話。重華再問他時,他躬身答道:“還須翻過一座山嶺,有一處不凍泉,附近便是。”


    重華讓雕龍仍如前行動,又是很快即至,老者越發視他如神,長躬身道:“不料世間果有此大神通,閣下真是天眷地顧!”


    重華謙遜道:“大師矢誌不渝,堅韌不拔,才令人欽佩!”


    “天造者,我叫紮哈,能否容我往聖泉旁清潔身子?”


    重華奇怪道:“昨日請大師清洗,大師不肯,今日卻又自要清潔?”


    紮哈道:“大高原上本來頗多聖水,當世間欲念盛行時,汙染無數,先輩極是痛心,落下規矩隻在重大節日時方能澆水潔淨身子,昨晚見你以身入水其實不喜,今天方知你非凡身份,你既相邀,怎不從命!”


    重華哈哈大笑:“大師,你快去吧。”


    紮哈清洗過後,又和重華說起他畢身心思:“大高原上人人都知道一個偉大的靈魂無數次輪迴,隻為清潔凡人靈魂欲望、指點生命真諦,後因四圍雜欲侵染,大高原上偌多靈魂脫離本色,大洪水後,失去了抗衡災害能力,幾是滅絕,大靈魂久無音息,我師以上,五代不聞,直到三十年前,我才尋見基地附近瑞氣,想來大高原上唯有此處密有人居,大靈魂或將降臨,護佑此輩。我喜滋滋的尋上門去,和基地上任主管說了,他們雖然稀奇,其實不以為然,到這一任大主管,竟疑我心懷異端、斥為無稽之談,近年來我日漸衰老,常想若誤了大靈魂轉世儀式,對人類損失極大,心中焦慮萬分。”


    紮哈不待說完竟至涕泣,以頭搶地,宛如將重華看著長輩至尊。


    重華聽了,想起那天靈魂穀的事來,深以為信,便問道:“大靈魂已經轉世了?”


    “還沒有,這次我又望見瑞氣降臨,尋了過去,仍然被基地擋住,後來體力不支,為你所救,我見了你麵,以為瑞氣發自於你,後來看了,才知道不是。”


    重華謙虛道:“不要這樣想,我本是一凡人,隻是有些巧遇罷了,對了,大靈魂轉世儀式卻又怎樣?”


    “大靈魂福慧貫通天地,但轉世後仍需有人在身邊護法開化,以免為不明真相者戲弄。”


    重華又感歎道:“原來你真是大師,信念堅貞如石,大靈魂洞燭世事,既未轉世,當知你一番苦心,自會安排,不必憂慮。”


    紮哈聽他此說,鬱積已久的心思始得開泄,不由得號淘大哭好一陣,末了感激涕零道:“紮哈生下來便有歸宿,不然定認閣下為主人,自今往後,紮哈有依靠了。”


    重華明白他的寄托心意,微笑道:“他們都稱我金先生,你也不必拘禮。”


    紮哈應了,重華卻歎道:“這基地的風氣變了。”


    紮哈道:“金先生,我看也是,尤其是這代主管,極有才氣,但似乎高高在上,不問下事,以至風氣日下,你也看到了,我千辛萬苦到基地,但想得到一絲幫助也難。”


    重華聽他一說,想起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找到歸宿,進去後便遭盤問試探,然後就被大主管幾句話打發出來,都沒有來得及和他說出自己掌握的基地大問題,他又想起大主管高大發飄的身子、憔悴晦暗的麵容,乃至自己和他講話時無意一瞥,看到他本來一臉譏誚很快變成燦爛的笑容,顯然心誌已入邪道,可笑自己一度以為他是個孤獨明主!他心中氣惱,看到腕上的隨身寶,一把除下來,遠遠的拋入水中。


    紮哈安慰他道:“金先生不必生氣,你剛到基地,無與人交,誰敢明說?隻是若再上重華宮必要留意了。”


    重華點點頭:“那是要上的,為了基地眾生,先輩的期望,也為了大靈魂能安順轉世,且容計得萬全之策。”


    紮哈問道:“那還要不要尋找石人?”


    重華正色道:“石人與大主管無關,他極是古老,又是我的朋友,我到此原是為了尋他。”


    紮哈道:“是我孤陋寡聞,既如此,我們還需向東再過二座山,就到了。”


    重華自然聽他指路,隻需和氣龍說了,一邊走一邊相問:“紮哈大師,你原居何處?卻又怎能找到基地?”


    紮哈答道:“此處是大高原北部,我和恩師原居大高原南麵,三十年前因偶見瑞氣北上,家師篤定是大靈魂將要轉世,其時他已年邁不行,隻能悉心為我準備指導,途中因趕得急了,到達那邊時(他用手指了指山那頭)已是精疲力盡,幸好遇得一處人居和一個修友,見我疲弱不堪,留我將息一段時日,又陪我去基地。”


    “怎麽此處也有人居?”


    “我這一路貫穿大高原,其實途中星星點點,總有人蹤,不然我孑然一身,到了可怕的嚴冬如何躲避?遇到暴烈天氣怎麽應付?又到何處補充給養?此處人居算是大的了,有五六十戶,在一穀地之中,青稞油菜牛羊都有,名字就叫菜花峽。”


    重華喟然歎道:“基地隊員走馬燈地出去,屢屢無功而返,眼皮底下的人居都錯過了,到底是不得其法啊!”又問他:“那個修行者是何身份?”


    “大高原上的修行者,有修仙、有修心、有練誌的、又有修奇技的,不一而足,我那修友,與我異曲同工,他這一派,先是尋找到絕頂天資之人,再傳以本門技法。”


    “為什麽呢?”


    紮哈愣了一下道:“不為什麽,和我們一樣,隻為了信念流傳。”又歎道:“找到人也不知道要幾年幾十年,傳授又得十數年,隻為代代相傳,卻又樂在其中。”說到這裏,心有同感,不免噓唏。


    重華心神想往,敬佩道:“紮哈大師,你真了不起!”


    紮哈不好意思道:“也沒什麽。”又驕傲地道:“若不是為了這樁心願,我必活不到現在,也覺得人生茫然無趣。”


    重華歎道:“是啊,當一個人有了高尚的信念,自然活得光明快樂,無所畏懼。”


    他們邊走邊聊,當紮哈說到了時,他遠遠看到前麵山崖上赫然站著石幹,大喜之下,正待邀聲,警然發現情況不妙,石幹恐高,此時卻背對懸崖而立,呆若木雞,麵前一人雙手舉刀正行逼迫。


    他大急之下,身子一個疾衝,便已滑到持刀人身後,伸臂遞出靈須杖一抖,金絲篷開,纏住持刀人雙臂,往後一拉,持刀人踉踉蹌蹌,卻毫不慌亂,借勢站穩後,身一偏,雙手仍是握刀姿勢,左右看顧他和石幹。


    重華這才看清對方乃是個勇猛少年,身高體稱,鼻挺眉濃,嘴腮上胡髭剛剛長成,目中充滿挑釁之氣。


    這時紮哈也趕上來,氣喘籲籲地喊道:“致勝,不要動手,是朋友!”


    少年聽了,依然抱著刀,一步一步從重華身邊退過,頗不服氣的打量著他和手中的靈須杖。


    重華和他一笑,快步走到石幹身邊:“石幹,你怎在此?”


    “少爺,這金刀是我家的。”


    少年聽了,忍不住折迴來:“喝!他手中的杖也很好啊,也是你家的?”


    “這金刀背上有十三道正方缺口。”


    “那有什麽,看過了都知道,你以為就你會數!”


    “它刀背輕、刀刃重。”


    少年怔了一下,不服道:“不是輕就是重,你就猜好了。”


    石幹不再說話,四下一張望,自去一處揀了塊石頭,連掂帶掰,石頭在他手中如泥塊一般,頃刻間修理成形,他把石塊往地上一墩,嗡聲道:“它和這石頭一樣重。”


    這一下不但重華和紮哈驚奇,連那少年也被鎮住了。


    忽聽得身後一聲清脆的女聲道:“弟弟,你迴來一下。”


    幾個人都迴頭看,原來身後有一個石室,裏麵坐著一位姑娘,那少年聽了過去,片刻便出來,衝石幹冷笑一下,環眼一顧,找到一根勻稱的長石條和一塊石板,他先將石板立住,再將長條石在石板上二邊看齊擱穩了。


    重華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心中讚許他的智識敏捷,撿起石塊走過去,少年兀自不忘對石幹道:“你且走得遠些。”


    石幹昂然走向一側,看也不看一眼。


    這邊重華和少年將刀和石塊各置相等半端,石條、石塊和刀果然安穩不動,少年目瞪口呆之下,忙抓了刀後撤二步,眼中已有迷茫之意。


    重華拍手笑道:“石幹,原來你還有這一手。”又轉過身對紮哈和少年說:“我非說刀歸屬,但石老前輩這一手計量法實是神妙!”


    石幹走到他身邊道:“少爺,我可沒有用強耍橫。”


    重華笑道:“我當然相信你。”


    那少年急紅了臉道:“那便怎樣?這刀在我們手上,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怎可便與你!”


    重華小聲問石幹:“這刀究竟是何來曆?”


    石幹橫了那少年一眼道:“少爺,這是一把上古金刀,是大高原上神山鎮山之寶,我小時候便聽說:遠古時候曾有過一次陸海之爭,上古金刀斬卻海類無數,立下大功,後來太平不用,久而不知所蹤,我也是無意路過此地才發現的。”


    “真的很厲害嗎?”


    “確然第一神物!你也知道,尋常刀物加諸我身如同撓癢,但上古金刀無堅不摧!我因大意近前觀看,引起爭執,為他所逼,毫無抵抗之功。”


    石幹恨恨說完,重華安慰他道:“石幹,我豈不相信你說的話?但金刀既到人家手上,說明和他有緣,你就當未曾看到吧。”


    石幹半晌不語,看到前麵不遠處有幾隻羊聚在一起,猛的喝道:“那少年,我今次路過,不過要看看金刀,若要用強時,非但唾手可得,便是山洞裏女娃兒的分心箭又有什麽作用!”說完手腳並動,眾人眼前一花,隻覺得天昏地黑一般,無數大大小小的石頭如雨點一樣落在羊群草地周圍,塵土飛揚,幾隻羊轉眼間被砸成肉餅。


    少年勃然變色,掄起刀要上來拚鬥,重華和紮哈連忙將他攔住,誠懇道:“小兄弟,這位前輩本無惡意,是你仗著金刀將他逼得緊了,你須容他出了心頭這口氣,你盡管放心,他是不會和你爭這把金刀的。”


    紮哈也在一旁勸說:“金先生和石前輩都是客人,金先生神通廣大,說不準能治好你姐姐的腿疾呢。”


    少年聽了,略一停頓,雙手把刀捧上:“我信大師,你若能治好姐姐,願獻此刀。”


    重華接過刀來,很是沉重,看上去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注目稍久,便覺得眼澀,又把金刀推給少年:“小兄弟英雄帥氣,正應配此寶刀,你姐姐的腿疾還得看了再說。”


    少年此刻方露出感激之色,引著他等走向石室,大聲喊道:“姐姐,紮哈大師迴來啦,還帶了客人。”石室不大,也很簡陋,因為天氣晴好,日光正好照著,裏麵的姑娘盤腿而坐,老遠看去便一目了然,門口站立著一頭花犛牛,正安詳地看著他們。


    重華隨著少年和紮哈擠進去,姑娘隻略微欠一下身子,重華看她雖是坐著,,眉眼細長,目光清澈,毫無病氣。


    他聽紮哈說過,姑娘數年前雙腿忽然失去知覺,當時毫無症狀,此刻見她神色如常,敲了脛骨膝蓋都有反應,腿腳筋骨血肉生長與正常無異,當年基地所學的醫理常識毫無用途,想到福先生,便安慰她道:“無大礙,我有一朋友精通醫理,容我迴去帶他來細看便知。”


    姑娘淡淡的謝了,笑問紮哈:“大師此次行程好快。”


    紮哈道:“我年老體衰,這次差點丟了性命,多虧金先生救我,又駕龍乘氣而歸,所以快捷。”


    姑娘也不詫異,微微點頭,致勝聽了卻更加高看重華一眼。


    眾人一時無話,重華見一個小姑娘安然坐著,三個大男人躬身於旁伺立,不免好笑,看紮哈和致勝時,很是平靜,竟似習以為常。


    他正不自在,姑娘朗聲道:“外麵的老前輩,你也進來吧。”


    石幹道:“我身高體硬,進去不得。”


    “噢,那把金刀怕是出自你家,但如我弟弟所說,總要等我師傅迴來後決定。”


    石幹道:“不必了,剛才少爺說的是,它在你們手上,說明和你們有緣,我比如未曾遇見。”


    致勝想想石幹在此逗留期間確無強迫之意,該是愛刀心切,隻求詳看而已,確是自己年輕氣盛,處處不肯相讓,當下亦向外躬身道:“石前輩,小子無禮!”


    石幹哼了一聲,算是迴應。


    重華此刻方才想起問道:“原來尊師不在?”


    致勝姐弟聽了,頓時麵色不愉,有悲痛之意。


    紮哈道:“忘了和你說,多吉師兄多年前下山去了,不然這次肯定陪我去基地的。”


    重華問道:“去何處?”


    紮哈含糊不答,看了看外麵道:“日光正緩,姑娘可要出外活動?致勝,你照看著姐姐。”


    說著拉了重華出洞,小聲和他道:“多吉師兄多半自棲去了。”


    “自棲?”


    “我們修行者,隻要任務一了,身心全交給大地,不定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就死了。”


    重華聽得耳熟,細細一想,和靈魂穀大精靈的諭意相仿,又見紮哈有悲哀之色,謙然道:“紮哈大師,是我問多了。”


    “倒也不是,人終歸要去的,我是擔心多吉師兄心中有事。”他說著扭頭看了看洞口,見姑娘已騎犛牛背上,緩緩走到他們身邊。


    重華和她笑道:“小心點!”


    姑娘大聲道:“大哥放心!”


    他頓時愣住,從來沒有人如此稱唿他,此刻從她口中喊出來,自己不知怎的竟倍感親切。


    他正在迴味,她又道:“大哥可以帶我乘龍嗎?”


    他馬上歡笑道:“好啊!我迴去後問過朋友即迴,無論能不能治好你的腿,都要帶你乘龍。”


    “大哥真好!”她燦然笑著,自駕犛牛去了,致勝跟了一段路,在後麵喊道:“姐姐慢些。”


    二人又看了一會,才收迴目光,紮哈歎道:“多吉師兄晚年才覓此二子,又嘔心瀝血數年撫養教授,致勝固然優秀,力大無窮,思想果決,他師父去後不久,便徒手擒獲金絲犛牛王,因嫌其高大,桀傲難馴,又牽迴這頭小母牛,真奇怪!隻略加馴養,這母牛和致意一個人似的,尋常時候,每日二次載著她去散步,活泛身子,我看便如乘龍一樣便利。”


    他這一輕言慢語的細說,憐愛之情溢於言表,好像自己便是多吉大師了。


    重華探詢道:“總是姐弟情深,你說多吉大師心中有事,是不是姐姐學藝不成,他看走了眼?”


    紮哈看著正在遠遠地關注姐姐的致勝,轉過頭來道:“你怎麽知道?”


    “我看弟弟如你所說,姐姐似乎一點架式也沒有。”


    “唉,致意好比什麽都沒有學,自然什麽都不會?多吉師兄教致勝時嚴苛無比,對至意卻是願意學就學,願意玩就玩,也不強加教授,”他又歎了口氣,頓首道:“多吉師兄忠厚智慧,選姐姐時可能走了眼,常常在我麵前傷心困惑,後來致意又無緣無故忽生腿疾,他精通醫術,也不能治,雖然貌似平常,我卻看出他的日甚一日的迷茫與焦躁來,修行者講究心定,我擔心多吉師兄年歲大了,恐怕-”


    他沒有往下說,但重華豈能聽不明白,安慰他道:“你不是說多吉大師忠厚智慧嗎?我見致意姑娘安閑非常,心中無難事,定有非常之處,多吉大師恐怕另有想法,所以他無論去為弟子尋醫,或者從此自棲,都是放鬆之舉。”


    紮哈歎了口氣,勉強應道:“也是。”又自歎道:“多吉師兄畢竟如願,我卻還在奔波。”廖廖二句,竟至哽咽。


    重華很是感動,拉住他手道:“紮哈大師,你心誌堅如磐石,蒼天在上,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想了想,運起天視來,看到前麵隱約有一股氣流正搖搖而過,問遊龍道:“那是什麽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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