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循當即朗聲吟道:“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好一個‘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州牧好大的氣魄”,卓思君讚道,“這首詩寫得慷慨悲涼,氣魄宏大,當今天下,除了曹孟德之外,隻有州牧能寫得出來。‘三曹七子’應該改為‘三曹八子’才對”。


    “不敢當,思君小姐召在下前來,該不是為了試在下的文采吧”,劉循馬上把話題從詩方麵岔開,絞盡腦汁,自己也就這一首拿得出手,再談下去要露餡了。


    “州牧大人莫怪,小女子聽一個閨中好友談起公子念念不忘,一時心癢,才起了試一試大人的想法,小女子在此謝罪”,卓思君對劉循施了一禮,臉上寫滿了敬佩,再無剛才那種浪態。


    “無妨,小姐免禮。本官隻是好奇,哪來的女子,會對我念念不忘”,劉循的好奇心被撩了起來。


    “你們男人,莫非都這樣薄幸,紅顏薄命哪。大人莫非忘了‘龍湫戲水,較場比武’之事了”,這個女人的臉色說變就變,語氣轉冷。


    “原來你說的是呂綺玲,她最近怎樣?你在哪裏見到她的?看來呂布又被人打敗了,這次依附的是劉備吧”,劉循恍然大悟。


    “你們這些男人啊,整天就知道爭霸天下,打打殺殺,一點不懂女人的心思,枉人家對你一片癡情”,卓思君咕噥道。


    “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話呢?”


    “綺玲姐姐,這會兒應該在徐州吧。我們卓家的商隊經過徐州,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結識了她,當時他父親正依附徐州劉備。”


    “這包紅豆,是綺玲姐姐叫我轉給你的”,卓思君手一翻,拿出了一包紅豆。


    “哦”,接過紅豆,劉循隨口吟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想不到我和呂綺玲不過相見兩麵,她就對我如此念念不忘”,劉循喃喃道,“呂綺玲也不錯,就是稍微大膽潑辣了一點,不太理想。”


    聽到劉循隨口吟出一首紅豆詩,卓思君佩服得不得了,可是後麵的話她就不敢恭維了。


    “莫非男人都是這個德性,從他先前那首四言詩來看,劉循有並吞天下之心。這種男人,看來不會把一個小女人太過放在心上,綺玲姐姐命苦啊”,心中念頭轉了數個,卓思君暗替呂綺玲感到不值。


    “對了,聽令兄說起,你與那個賊人有一麵之緣,你倒是說說,那個賊人的情況?”被這個女人胡攪了半天,劉循才開始進入正題。


    “大人的話,像是在審問犯人一樣。小女子這就遵命,把那個賊子的情況跟大人報告”,卓思君冷冷地道。


    “這個小娘們,本官可是為了你們卓家的事情,專程前來拯救你們的。不領情也就算了,還敢甩臉子給本官看”,劉循暗自憤憤不平,卻不好發作。


    “說起那為首的賊子,還真是個奇男子,大約一個月前,我們的商船在川江中遭到了攔劫”。


    “咱們商船的護衛中,著實有幾個高手,一般的賊子,根本不敢打咱們卓家商船的主意。”


    “可是,遇到了這夥賊人,咱們商船上那幾個高手根本不是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人家打發了。”


    “這夥賊人衣著光鮮,為首賊子更是頭戴鳥羽,腰掛鈴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打劫的。”


    “這夥賊人當即把咱們船上的貨物搶劫一空,我當時也被推到了賊首麵前。”


    “賊首對我評頭品足了一番,大意是這女人長得不錯,問我願不願意做他的押寨夫人。”


    “那你是答應了?”劉循問道。


    “那種情況下,不答應行嗎?”卓思君道,“我當下假裝歡喜地答應下來,卻說這事兒不能草率,必須明媒正娶,否則我寧死不從。”


    “那個賊首當即同意了,馬上把奪去的財物還給了我們,放掉了那些沒死的護衛和水手,並約定十天後來卓府提親”。


    “後來,你們卓家就設下埋伏,想把那人擒住,是不是?”劉循大致猜到了後麵的情節。


    “不錯,咱們卓家設下埋伏,那人如約孤身前來,結果受了些傷,卻還是被他突出重圍。臨走時放下話,卓家如果不把我交出去,他就要搶光我們卓家的財物,把我強搶過去。”


    “那人也真是英雄了得,這麽多人都製不住他,如果不當盜賊而去從軍,定然聲震天下。”


    “後來的事情,大人都知道了。”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答應了人家,就不應該反悔,更不該設計陷害。這人好歹也是個人物,嫁給她也不錯嘛”,劉循半開玩笑地責備道。


    “大人說哪裏話來,兵不厭詐,我那不過是一時的權益之計。那人雖然勇猛,卻不過是一介武夫。我們卓家的女人自文君以來,哪個不是飽讀詩書,豈能嫁給一個草莽匹夫?”


    “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在下開個玩笑,不必介懷。”


    “卓文君與司馬相如,千古絕配。一曲鳳求凰,傳為佳話,不知感動了多少癡男怨女啊”,劉循感歎道。


    漢初卓文君死了丈夫,禁不住落魄文士司馬相如的勾引,與司馬相如私奔,這事很為當時的主流社會不恥。


    在封建社會,女人死了丈夫,女人應當從此守寡,才能得到尊重。


    想不到劉循做為一州的最高長官,毫無世俗之見,言語之中竟然對卓文君很是欣賞,而且語氣自然,並非作偽。


    這等胸襟氣度,在漢末社會,可說絕無僅有。


    身為益州子民,對劉循的事情,也算耳熟能詳。


    劉循那些傳奇事跡,借神仙之說強化自己的行為,卓思君並不以為然。


    “子不語怪力亂神”,飽讀詩書的卓思君,不但沒像普通愚民百姓那樣對劉循頂禮膜拜,反而對他有了一絲厭惡感。


    後來邂逅呂綺玲,獲知劉循的那些豔遇之後,心中更認為他是登徒子之流,才有了故意請劉循進閨房,請他品評詩畫這些考驗他的舉動。


    至於劉循是否會借機行不軌,卓思君倒是不怕。從先前劉循的種種舉動看來,這應當是一個想成大事的人。


    這種人應該還是比較愛麵子,大不了有點過份的舉動,也不至於對一個民女用強。


    劉循一首“觀滄海”讓卓思君大吃一驚,先前認為對方不過一介武夫,想不到對方的才情,竟然足以與當今最頂尖的詩人比肩。


    劉循對待呂綺玲的態度,讓她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絲薄幸的感覺。


    如今,劉循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又讓她聯想到,“那個賊頭對自己一見傾心,自己對他沒有半點感覺。呂綺玲隻懂得舞槍弄棒,哪裏懂什麽詩賦書畫?她對劉循,說不定就像那個賊頭對自己一樣,一廂情願而已。”


    “這個男人雄才大略,文才武功,都是上上之選。又身居高位,手握雄兵,這樣的男人,可是奇男子啊。那個賊頭兒和劉循比起來,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一時思緒萬千,對劉循的感覺,有了奇妙的變化。


    “關於那個賊人的事,姑娘不用擔心,三天之後,我要親自會一會他。以他的行事風格來看,應是光明磊落之輩,不會在這兩天來偷襲,下官告辭。”


    劉循一拱手,舉步出門,再不迴頭。


    “綠燕,送州牧大人出門”,想到劉循馬上就要離開,卓思君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心煩。


    綠燕就是先前引劉循過來的丫環。


    “是,小姐,大人請隨我來”,綠燕應了一聲,自行在前麵帶路,這卓府的路還真不好找,地方太大,若沒有人引路,一時半會兒還真可能迷路。


    知道劉循就是州牧大人後,卓府的一幹人等看他的眼光就大大不同,全是一種仰視的目光。


    卓不群父子屁顛屁顛地跟在劉循的後麵,恭送州牧大人離開,臨別還送上五百兩黃金的銀票。


    徐晃早就帶領八百鐵騎候在莊外,一見劉循出來,立即有人過來扶他上馬,疾馳而去。


    送走劉循後不久,卓思君的閨房之中,傳來一陣女人的嬉哈之聲。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這竟然是卓思君和綠燕這對主仆在打鬧。


    “小姐,人家剛才走的時候,為什麽不挽留一番?”


    “一個州牧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憑什麽要挽留他?”


    “喲,一個州牧而已,剛才是誰說州牧大人好才情,放眼當今天下,隻有曹孟德能寫出這種好詩的?”


    “死丫頭,敢貧嘴,看我怎麽收拾你”,卓思君假裝生氣,把臉一板。


    “小姐饒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綠燕裝出一付害怕的樣子。


    “好你個小蹄子,三天不打,就想上房揭瓦。看我饒不了你”,卓思君伸手去嗬綠燕的腋窩,主仆二人亂成一團。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綠燕正色道:“說真的,小姐,這個州牧大人文武全才,如果能嫁給他,做個州牧夫人,還是不錯的。”


    “就怕人家看不上咱,你沒見他出門之時,那付趾高氣揚的樣子,想想就叫人生氣?”


    “小姐那是關心則亂,我看他雖然極力掩飾,看到小姐的美貌時,眼神中還是有一絲震動。隻不過,他是州牧大人,要假裝一下清高而已。”


    “你這話當真?”卓思君的話語中有一絲顫抖。


    “相信我的眼光,這些年跟著卓家的商隊,走南闖北,閱人無數,我看人還是很準的。”


    “……”


    “要不?我去跟老爺說說,讓他找人上門去提親?”


    “你還不知道老爺那德性?再說,哪有女人這樣巴巴地拚命往上貼,生怕嫁不出去似的?”


    “咳”,門口響起一聲幹咳,綠燕趕緊垂手侍立,變得循規蹈矩起來。


    不用說,是卓老爺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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