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昏迷在床的南宮琦,過往的畫麵不斷在眼前迴放,東方玄墨百感交集。


    迴想第一次進宮,這個年少輕狂的小皇帝對他是百般刁難,甚至還要他三拜九叩,態度傲慢且惡劣,曾一度氣得他懊恨窩火,恨不得將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就地狠扁。


    後來一番接觸,他才發現,這個小子雖然可氣又可惡,居然也有可愛之處,不但令他由衷歡喜,更沒想到的是,不過教了他幾天武功,這個小皇帝就賴上了他這個大哥,從太傅到丞相,再到如今地位尊貴的安親王,短短幾個月,他成了月池國的神。


    可如今呢?這個被百姓津津樂道的好王爺,卻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國家的皇帝去死……


    沒錯,南宮琦快死了,他甚至還知道他的死期,卻無能為力,隻能默默等著,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迴頭看看這個孩子所犯下的錯,那是他的錯嗎?說到底,不過是不幸生在帝王家的可悲。


    人性本善,他相信,南宮琦自始至終都是善良的,隻不過命運弄人,非他所能左右。


    迴到王府時已經過了三更,東方玄墨從來沒覺得這麽疲憊過,真希望一覺醒來所有的煩惱都可以煙消雲散。


    可閉上眼睛,他孩子般哭泣的臉始終還在眼前縈繞徘徊,揮散不去。


    三日後,毫無意外地,皇宮再次傳來噩耗:陛下身患急症,已重病難起。


    東方玄墨第一時間趕到未央殿外,卻還是晚了南宮璃一步。


    二人表情凝重地對視了一眼,還未來得及搭話,那廂垠喜公公已經小心翼翼打開大門躬著背走了出來,隨意向二人行了一禮,他低下頭,略顯為難地說道:“陛下有令,隻見安王殿下一人。”


    “什麽?”南宮璃大感意外,轉頭看著一臉平靜的東方玄墨,心裏極其不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玄墨笑睇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勸道:“太子殿下剛出生就失去母親,你是他的姑姑,不如先去看看他吧!皇上這邊,你就不用費心了。”


    南宮璃冷笑,不以為然:“除了小舞的孩子,其他的都與我南宮璃毫無瓜葛。”


    聞言,東方玄墨淡淡一笑,沒有再說話,徑直步入大殿。


    眼看著龐大的殿門緩緩合上,南宮璃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憤憤然拂袖而去。


    漫步經過禦花園,她望著已經頹敗的花海,突然間濕了眼眶。


    眼前,一襲雪袍舞衣少女華美出塵,由朦朧漸變清晰,白的幾乎透明的衣袂在藍天白雲間飛揚揮灑,靈動的玉足跳躍著,在姹紫嫣紅中舞動著人世間無與倫比的璀璨。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天真爛漫的美麗少女捧著她親手為她摘的滿天星,笑靨如花,美的令天地失色。


    “小舞,傅子嬛死了。”倚著參天大樹,南宮璃黯然神傷地望著藍天,喃喃自語,“你知道嗎?我甚至有點慶幸……小舞,我是不是特別壞?可是……那是本該屬於你的榮寵啊!雖然我並不討厭那個傅子嬛,可是一想到你的死,我就無法接受她代替你的位置……小舞,你在哪裏……”


    “南宮琦病了,這不是我想看到的。那個孩子尚在繈褓之中,萬一他的父皇有什麽不測……”她長歎一聲,秀眉不由得揪緊,“小舞,如果你在天有靈,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原諒他,保佑他能逃過此劫?”


    雙手合十,她虔誠地閉上眼,默默禱告。


    忽然,黑暗中一道極光。


    南宮璃驀然睜開眼,意外地,映入眼簾的竟是雪霰紛飛中隱著一座巍峨雪山,奇怪的是,她卻覺不出一絲寒冷。


    目光一凜,她警惕地環視周圍,除了雪山下一個形似月牙的巨坑之外,幾乎都被白雪覆蓋。她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麽雪下的這麽大,那個巨坑卻絲毫不受影響,甚至比曬幹的陸地還要枯竭?


    皺起眉,南宮璃茫然地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異象,不明白究竟怎麽迴事,甫一抬頭,但見高空中一個腳踏七彩祥雲的白衣老頭緩緩降落,她不由得睜大眼,心裏驚歎神仙下凡。


    隔著數步遠的距離,老頭穩穩降落在雪地上,撫須笑容藹然,可眉頭神秘一挑,說出來的話卻像個老滑頭:“哈哈!女娃,老頭我剛才的姿勢酷不酷呀?”


    聞聽“女娃”二字,南宮璃對他神聖的印象瞬間大打折扣,鄙夷地哼了哼:“小爺我二十有三,老爺爺您眼睛看花了吧?”


    “哈哈哈哈……”老頭被逗的捧腹大笑,緊接著浮塵一甩,鼓著腮幫子撇撇嘴,麵露不悅,“哼!你就算二百三,在老頭我眼裏,那也隻配得上娃娃級別的!”


    南宮璃不屑地一揚下巴:“廢話少說,給爺報上名來!”


    “哎喲喲喲!”老頭表情誇張地湊過來,繞著她轉了一圈,意味深長地連歎了三口氣,“嘖嘖,你說你一個小女娃,非要做個女漢子,以後可有你苦的喲!”


    南宮璃狐疑地瞄著他,越想越不對勁:“你誰啊?這……這什麽鬼地方?”


    老頭摸著白胡子故作神秘,態度相當傲慢:“哼!不告訴你!”


    南宮璃不由惱火,開始捋袖子:“死老頭你說不說?不說我把你胡子一根一根拔下來!”


    老頭連忙雙手捂住下巴連連後退,委屈地惡瞪她,哇哇大叫:“你你你你!好惡毒的心啊你!虧得老頭我煉丹藥之際偷空下來給你指點迷津!你不好好謝謝我還要拔我胡子!哼!我徒弟怎麽會看上你這個壞女娃?嗚嗚……”


    南宮璃被他叫得一個頭兩個大,秀眉打結:“你徒弟?誰啊?”


    “呃……”老頭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呃嗬嗬,人家暫時還不是我徒弟呢!不過快了,他遲早要拜我為師的,不急不急。”


    被這死老頭語無倫次地繞來繞去,南宮璃愈發感到頭暈,迴想他剛剛說的一番話,不由得靈光一閃:“煉丹藥?莫非你真是神仙下凡?”


    老頭不置可否,挑眉神秘一笑,朝她勾勾手指頭:“來來來,小女娃,神仙爺爺給你指條明路哈!”


    南宮璃半信半疑向他挪了兩步,目光銳利掃向他:“少來這套,有話直說。”


    老頭從懷裏掏出一疊竹簡扔給她,眯眼壞笑:“自己看咯!”


    不以為然瞄了他一眼,南宮璃慢慢打開竹簡,隨著文字漸次呈現,她震驚不已,看著老頭,美眸閃爍著驚愕的光芒:“這是什麽東西?”


    “笑話!你堂堂長公主不識字啊?聖旨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著呢!你弟弟南宮琦欲將皇位傳於你,命你即日登基為帝呢!”老頭哈哈大笑,絲毫不覺得內容有誤。


    南宮璃卻懵了,目光在竹簡和白衣老頭之間不停轉移,震撼之色無以言表,難以置信:“不可能!他活得好好的!傳什麽皇位?何況……何況他不是沒有子嗣,憑什麽傳給我?”


    老頭無所謂地聳聳肩,笑的那叫一個賊,語出更是驚人:“他當然不會傳位給你一個女娃了!可是有了這道聖旨,你就可以號令群臣,登上皇位啦!哈哈哈哈……”


    南宮璃鄙視了他一眼,恍然大悟:“哦!假傳聖旨?好一條作死的明路啊!”


    老頭努努嘴,看樣子很不高興:“什麽假傳聖旨啊?你看得出它是假的嗎?老頭我從來不喜歡弄虛作假!老頭我這是在幫你呢!”說著摸摸胡須,挑眉笑的高深莫測,“老實告訴你吧!你弟弟馬上就要翹了,而且他還會封我徒……呃那啥你未來夫君為攝政王,將你那小侄兒捧上帝位。你想想啊,那個小娃娃才那麽丁點大,將來萬一我徒……呃那啥你未來夫君有什麽不測,到時候群臣一亂,再來那麽一段挾天子以令諸侯,你月池國豈不是完了?”


    聽著他亂七八糟的一段敘述,南宮璃臉色越來越難看,欲言又止:“老爺爺你在開玩笑吧?怎麽會……”


    “怎麽不會?”老頭語氣明顯加重,“難道你還指望一隻虎妖能保你月池國永久太平嗎?就算他不出事,萬一他跑了呢?到時候你一個公主如何鎮得住文武百官?朝中一亂,敵國再入侵,哎喲喲,女娃你思量思量吧!”


    聽他一番講解,南宮璃終於意識到事態嚴重,他說得沒錯,以東方玄墨現在對她的態度,她實在沒有把握能把他一輩子留在身邊。他是凡人倒也罷了,可他偏偏是個法力高強的妖,他若要走,誰攔得住?


    她豈能把月池國的生死存亡寄托在一隻妖身上?不!那樣太冒險了!


    見她眸光輾轉,半天隻言未出,老頭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於是正了正色,藹然笑道:“孩子,命中注定的事逃也逃不掉!你是我們三清向天帝陛下共同推舉的天下第一人,你,代表的是天,即天子。”


    “什麽?”南宮璃抬眸,大驚失色。


    老頭揮揮手,笑的有點不好意思:“三清除了我太清道德天尊之外,還有我師兄玉清元始天尊和師弟上清靈寶天尊,當然,最關鍵還是天帝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說……你……”南宮璃上下打量他,目露驚駭,“你……你是……太……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雙眼一亮,咯咯笑出聲:“哎喲喲小女娃!你居然知道我的別名?”


    這大雪紛飛下,南宮璃居然抹了一把冷汗,驚震了好久才平靜下來:“你真是太上老君?我……我還是什麽天下第一人?這……我不是在做夢吧?”


    太上老君搖搖頭,笑眯眯地指著腳下的巨坑:“看到沒有?這就是月池!知道為什麽池中連一滴水也沒有嗎?”


    南宮璃低頭一瞥,迴想起月池國那個古老的傳說,不禁愕然:“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月池?可……它不是早已銷聲匿跡了嗎?”


    噗哈哈一笑,太上老君樂的直縮脖子:“連一滴水都沒有,它還叫池嗎?自然名聲越來越小,慢慢銷聲匿跡咯!”


    “可是這跟我當不當皇帝有什麽關聯?”


    “關係大了!”太上老君直截了當,看著神色恍惚的南宮璃,他鄭重其事說道,“孩子,事到如今,你也該知道這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收迴渙散的目光,南宮璃凝神望著眼前白發蒼蒼的老頭,篤定地點點頭:“願聞其詳。”


    廣袤的蒼穹下,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銀裝素裹,雪霰在天地間狂舞,風聲奏響神秘篇章……


    然而,此刻的月池王宮卻在一片陰霾下,透著死一般的沉寂。


    失去了陽光的普照,偌大的寢殿顯得陰冷晦暗,隱隱從角落裏傳來一陣陣咳嗽,低不可聞,卻給人一種穿透靈魂的悲涼,像水麵上的漣漪,層層迴蕩,衝破了他的耳膜。


    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他垂眸,微微勾起唇畔,卻露不出絲毫笑意。


    身後傳來一陣衣物悉嗦後,內侍垠喜在南宮琦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中誠惶誠恐地開了口:“陛下,慢點。”


    “走開!朕自己會走!”一聲冷斥,南宮琦甩開彎腰躬背的小太監,直挺挺地從床上站起來,一步一步,狀似艱難地走向窗邊的書桌。


    東方玄墨迴頭看著他,眸光中隱忍著傷痛,很想上前扶他一把,可不知怎的,雙腿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如何也挪動不了。


    “咳咳……”


    顫抖的雙手沿著桌子的邊緣步履維艱,南宮琦好不容易才支撐著虛弱的身體穩穩坐在了椅子上,在略顯明亮的光線下,他更顯得麵黃肌瘦,頹敗的如同枯槁。


    想不到不過短短幾日,這個年輕的皇帝已經病入膏肓,幾近油盡燈枯了。


    東方玄墨不忍直視,想到之前自己一味地哄他騙他,心裏內疚不已,難過地不知該說些什麽。


    意外地,南宮琦竟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說道:“大哥,我沒有怪你……”


    聞言,他抬眸,淚光驟閃。


    “我知道……一切都是命,是我必須接受的懲罰……”南宮琦慘淡一笑,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我也知道大哥的難處,所以……是生是死,我都會自己承擔……”


    “皇上……”東方玄墨甫一開口,卻無語凝噎,心裏一陣劇痛,他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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