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心裏一團亂麻,過去所發生的種種攢積在腦海裏,令他頭痛欲裂,閃爍的眸光中似隱忍著強烈的痛楚:“大哥,我想知道,二哥是怎麽死的?”


    “二弟?”被他這麽突然一問,司馬駿野有些發懵,吞吞吐吐道,“二弟他……不是小時候高燒不退才……”


    一聲苦笑,陶醉突然感到眼前的一切虛無縹緲,反倒是兒時兄弟嬉戲玩耍的畫麵愈發的清晰真實,恍惚間,他眸中的悲傷現出了一絲絕望:“不,二哥……是被殺……”


    “什麽?!”


    ……


    是夜,夜涼如水。


    靜寂的寢室內光線微弱,依稀可辨出一張臥榻,一個老人渾身僵硬地躺在上麵,雙目似開似合,嘴巴煽動著,仿佛正在夢囈著什麽。


    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床邊,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如同鬼魅般令人心生懼怕。


    陶醉目不轉睛地盯著床上形同枯槁的老人,漆黑如夜的眸子情不自禁輾轉出瑩亮的光芒,他喑啞地喚了一聲:“爹……”


    司馬亮立刻轉醒過來,睜開一雙渙散的眸子,呆呆地望著立在床邊的男子,突然,他心一陣猛烈的疼,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呢喃出聲:“銳……銳兒……”


    陶醉忙拉住他的手,跪在床邊,破天荒淚如雨下:“爹,你告訴我,二哥……二哥到底是怎麽死的?”


    司馬亮似乎早已意識到什麽,微亮的眸子突然黯淡了下去,難過地別開臉,就像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悲痛地直搖頭。


    “這麽多年過去了,爹到底還要瞞著孩兒到幾時?”陶醉篤定地看著他,誓要問清緣由,“不管真相有多麽殘酷,孩兒真心希望爹能夠如實相告!”


    司馬亮看著他,伸手撫上他的臉頰,老淚縱橫:“銳兒……銳兒……”


    記憶如泛濫的潮水,淹沒了夜的黑……


    三十年前,黨羽眾多的寧丞相權傾朝野,幾乎可以稱得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寧嬋娟卻從小身患奇症,更有道士曾預言,她活不過七歲,而那一年,她剛好七歲。


    於是,在這個苦命的孩子七歲誕辰前的幾個月裏,體弱多病的她再也不能下床自由行走,寧丞相幾乎****以淚洗麵,到處尋醫問藥,後來,他終於找到了當年那個道士。


    道士告訴他,隻要能挖來一顆七竅玲瓏心,再以天山雪蓮和千年靈芝為輔助藥引,以三昧真火熬上七天七夜,喝了它,便能去百病,甚至延年益壽。


    提到雪蓮和靈芝,寧丞相一點也不擔心得不到,可是,到哪兒去找這麽一顆七竅玲瓏心呢?


    後來道士掐指一算,說那司馬家的二公子天賦異稟,剛好就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結果可想而知,當時的司馬家族尚未得到陛下重用,以寧相在朝中的地位和權勢,就算光明正大地要了司馬亮兒子的命,那也是綽綽有餘。


    當年的司馬二公子也尚且八九歲,雖然還隻是個小小的孩童,但卻是三兄弟中最乖巧懂事最有才情的神童,尤其對待唯一的弟弟,他表現得比大哥更像一個兄長。


    小時候的司馬銳調皮搗蛋,每每都是二哥護著他,甚至心甘情願替他受罰,他也習慣粘著二哥,兩人的感情無比深厚。


    可是突然有一天,二哥……死了。


    當時年幼的司馬銳隻是以為哥哥生了嚴重的病,何曾想到,就是寧相,他後來尊敬的嶽父大人,親手挖了哥哥的心,救了後來他鍾愛一生的女子——寧嬋娟!!!


    嗬,真是諷刺……


    夜深人靜,唯有低低的啜泣聲分外清晰,陶醉緊緊攥著父親的手,滿心悲痛難以抑製,潸然淚下:“爹……為什麽要瞞著我……為什麽不早點把真相告訴我……爹……為什麽……”


    “孩子……”司馬亮的聲音沙啞無力,但他還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表達了出來,“告訴你又能如何?你還那麽小……可是等你長大了,爹想告訴你的時候,你已經愛上了那個寧嬋娟,我看到寧相那麽器重你,看到你那麽尊崇他,難道……我還指望你會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不……我知道你不會……但是爹咽不下這口氣啊!所以……將計就計……假裝不知當年之事,獲得他的信任,然後……咳咳……”


    話說到此,司馬亮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五官扭曲,像是忍受著強烈的痛苦,悲慟哭訴:“我……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我不得好死……拋棄月兒……隻是因為……因為我實在不想看到我司馬家的子孫,身上流著他們寧家的血啊!”


    “爹……”陶醉埋下頭,滿心糾結無言以對,隻能化作軟弱的淚水,來傾訴這一生的疲憊。


    原來,一切都隻是一場因果循環。


    寧相慘無人道,可是爹呢?


    這個人世間,根本就說不清孰是孰非……


    司馬亮走了,麵容安詳,臨死之前算是徹底放下了這一世的恩恩怨怨。


    他最後說:“銳兒,爹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聽月兒叫我一聲爺爺。可是我知道,我不配……”


    閉上眼的那一刻,他的世界終於安靜了,而活著的,卻再也安靜不下來。


    連續三天,陶醉抱著酒葫蘆未曾離手,一個人窩在樹下的草堆裏,喝的爛醉如泥,仿佛又迴到了十幾年前,整個人狼狽的就像一條野狗。


    這三天,脖子上掛著的金鐧項鏈不時地傳來月痕傷心的哭訴,他不理會,甚至在醉的糊裏糊塗間蠻橫地將其扯了下來,抱著酒葫蘆,又哭又笑。


    “師父……你在哪裏……”


    “師父,我是月痕啊,難道連你都不要我了嗎?”


    “師父,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師父……你迴來好不好……”


    每當聽到這些,他的腦海中總會浮現和二哥在一起玩耍時的畫麵,他最愛的哥哥啊,竟然是以這樣殘忍的方式離開了他,假如一切可以重來,他寧願不要遇見那個女子,寧願把她當做仇人,可是現在……


    現在,他依然愛著她,刻骨銘心地愛著她。


    想起那個從小受盡磨難的苦命女兒,所有的心疼都變得好無力。


    好無力……


    一轉眼,月痕迴到蒼籬山已經好幾日了,她試圖找遍了整座太清宮,都沒有尋到淡雲步的蹤跡,每日就對著師父送給自己的金鐧項鏈發呆,從一開始的絮絮叨叨,到最後一言不發,因為她知道,師父已經厭煩她了,甚至有可能再也不會迴來。


    午夜夢迴,枕頭上總是濕了一片,在漫無邊際的孤單裏,她隻能抱著白姑娘,點一根蠟,將滿懷孤寂與之訴說,淚落到天明。


    ……


    提及月池國,不由得又迴想起小狐狸的死。


    自從蒙太郎一怒之下帶著胡小瑤的魂魄離開,安王府立刻陷入了深深的陰霾。


    朱細和侯粗不再像往常那般整日嬉笑怒罵,王府也因此人人自危,誰也不敢亂說話,就連平時嘰嘰喳喳的小蔡也戰戰兢兢,唯恐惹到安王不高興。


    安王確實很不高興,不但沉默寡言,甚至把自己關在大殿裏,內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嚴密把守,連皇帝想見一麵也要層層通報,最後還被婉拒在外,連根頭發絲都沒見到。


    南宮琦倒是也不惱,隻是心裏十分擔心,東方玄墨如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不是王爺那麽簡單,他早已把他視為神,就差沒建廟立像了。


    南宮璃得知這家夥連皇帝都不見後,第十三次來到安王府,從一開始的好言相對,到今天,終於演變成被逼急後的氣勢洶洶。


    “王爺有令,任何人都不見!”


    她冷笑,眸中殺氣驟閃:“這句話本宮已經聽了十二遍了!今天是最後一遍!識相的就滾一邊去,今天本宮非見他不可!”


    “長公主,這……”新任管家傅子煜很是為難,想起兄長傅子俊曾經意圖染指這位長公主,年紀尚輕的他嚇的撲通跪地,“公主三思!王爺有令在先,屬下不敢違抗,您……您還是請迴吧!”


    南宮璃注意到他腰間令牌上的傅字,興味一笑,自言自語道:“東方玄墨你可真有本事,連傅大將軍的兒子都甘願給你做管家,看來我月池國你這老大是當定了!”


    身後的娃娃捂嘴嬉笑,天真地說道:“娘親,我早說過把他們全部殺光你還不答應!”


    此言一出,傅子煜連同身後兩隊侍衛紛紛嚇的麵色蒼白,誰都知道,長公主身邊有個狀似天真善良的少女,實則是個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的女羅刹,近日還由她成立了一個特戰隊,專門獵殺一些犯了案的武林高手,但凡死在她手上的,都讓人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如今她一句嬉笑的話語,已然驚起眾人一身冷汗。


    傅子煜低頭小心道:“那……能否容屬下前去通報一聲?”


    “不用了!”南宮璃冷聲打斷,對身後的娃娃說,“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你在這裏等我,不要到處亂跑!”


    娃娃撅著嘴有些不情願:“可是娃娃也好久沒見到爹爹了,我想爹爹……”


    南宮璃拍拍她的肩膀,好聲好氣地說道:“你爹爹最近心情很不好,我先去勸勸他,到時候帶他出來見你好不好?”


    娃娃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哦……那好吧。”


    南宮璃沒有再說些什麽,徑直走向大殿,一路暢通無阻反倒令她感到些微局促,雖然對於東方玄墨閉門不見的行為深惡痛絕,可到底還是源於對他的擔心。


    她不明白,也很生氣,即便那場婚禮不作數,她也是他的未婚妻啊!如此冷漠相對,讓她這個長公主在朝內朝外多沒麵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自作多情一心纏著他不放呢!


    不過話說迴來,她一昧地隱忍,倒真像自作多情似的,可惡啊!


    所以不能再忍了!無論如何,哪怕扒了他的虎皮,她今天也要把他從大殿拎出去!


    正暗暗下定決心,南宮璃甫一抬眸,看到了層層帳幔內幾縷幽光浮動,他盤腿虛空而坐的身影在其中迷離地令她恍惚間失了神,不由自主輕輕喚了一聲:“玄墨……”


    隔著重重紗幔,東方玄墨緩緩睜開眼,淡漠的臉上平靜如水,平和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有事嗎?”


    “我……”感覺到他語氣中過分的冷漠,南宮璃心裏一痛,這痛很快轉變成不痛快,“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你算算你在這屋子裏悶了多久了?你不肯見我,我就不能來找你嗎?”


    東方玄墨垂眸,像在思索什麽問題,不消片刻,依然淡漠說道:“我還要修煉,你走吧。”


    南宮璃不禁冷笑,一團怒火攢積心頭,厲聲質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他閉了閉眼,眉頭不由得皺起:“我還要修煉,你走吧。”


    “東方玄墨!”幾乎下一刻,南宮璃雙掌淩厲一掃,層層疊疊的幔帳嘩然隕落,瞬間將他的身影清晰地暴露了出來。


    四目相對,她惡狠狠瞪視他。


    東方玄墨歎了口氣,收起手決,卻沒有起身,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別鬧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南宮璃氣不打一處來,三步並兩步衝到他麵前,指著他的鼻子怒喝:“重要的事?什麽是重要的事?窩在這裏像個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天念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就是你所謂的修煉?可你修煉了這麽久我怎麽沒見你得道升仙啊?嗬!不就是一隻妖嗎?裝什麽得道高人?”


    一席話落,東方玄墨平靜的臉上終於起了波瀾,抬頭直視她,他的語氣多了一絲嚴厲:“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請離開!恕不遠送!”


    “你!”南宮璃咬牙,忍無可忍一掌摑上他的臉,怒斥,“要滾也是你這隻虎妖滾!”


    南宮璃激憤的聲音響徹大殿,傳來陣陣迴音,嚇得門外守衛一個個埋下頭,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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