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中的侍女和武使早已不知去向,唯獨一名兩鬢斑白的老者還守著那座老舊的墓碑,墓碑上仍刻著那六個字:愛妻蝶媚之墓。


    他就斜倚著墓碑,酒不離身,閉著雙眼,醉得已經昏睡不起,靜靜的,如微風拂過花草。


    戲子沒有去打攪他,默然離去。


    走出山莊時,卻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東方玄墨一身玄黑勁裝,手搖玉骨折扇,一臉璀璨笑容望著他。


    “哈!到處找你都沒找到,原來兄弟你迴老家了!咦?怎麽就你一個人?你的妻兒呢?”


    戲子懶得理他,徑直往林中走。


    東方玄墨折扇一合,緊急跟上。


    “喂!既然你這麽懷舊,不如我們迴東離仙島走走?”


    戲子目不斜視,淡淡迴了一句:“沒去過,不認識路。”


    “切!少裝了!我都想起來了就不信你給忘了!”


    “你別跟著我!小心我魔性大發打得你滿地找牙!”


    “還哭爹喊娘呢!”東方玄墨壓根兒不懼他冷言惡語,笑得樂不可支,“不過說真的,這幾萬年來,我們好像都注定和爹娘無緣,也不知道當初爹娘為什麽要把我們扔在東離仙島上!不過還好,我對我那個虎娘還是有點印象的,為了救我……”


    戲子忍無可忍瞪他,眸中殺氣一閃:“說夠了沒有?別逼我打你!”


    東方玄墨忙閉上嘴,跟了幾步又忍不住絮絮叨叨:“真的兄弟,我們去東離仙島吧,正好我也有點事和你商量。”


    “怎麽?想到對付我的妙招了?”戲子輕蔑冷哼,“沒有了女媧石,你連我一招都擋不住,還是安安分分迴去做你的天帝吧!別以為我會接二連三地放過你!”


    “別這樣嘛兄弟!我就是想跟你敘敘舊!你看這萬年過去了,我倒是經曆了無數輪迴,親戚幾乎遍布天下,可兄弟你呢,靈魂在六界之外輾轉了幾萬年才獲得一次輪迴,一生還如此坎坷,兄弟我想想……都覺得心酸……”說著,東方玄墨還動容地抽泣了兩聲,將悲涼氣氛渲染到極致。


    戲子看著他,嫌惡地真想甩他兩個耳光。


    “少跟我貧嘴!我可沒時間陪你玩!”說著,直接飛身向蒼穹。


    東方玄墨不死心,繼續跟上,這次他終於開門見山。


    “兄弟,不瞞你說,我想了很久。你看你能不能便宜點,把欲魔賣給我!”


    “什麽?”遨遊於雲間,戲子差點沒摔下去。


    天海一色,浪花濤濤。


    東離仙島位於東海虛無之境,所謂虛無,是當年雲間設下的保護屏障,非門中弟子,即便想擅闖也找不到入口。


    而正因為這道屏障,才能讓這座失去主人的島嶼經曆萬年的洗禮,依舊完好如初。


    東方玄墨破除結界,同戲子降落在島嶼之畔,眺望著眼前絕色美景,不禁都屏住了唿吸。


    雲煙彌漫,掩映著章台樓閣,唯美如畫。周邊瓊花玉樹,每一株都似造物主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哪怕是拂過麵頰的一陣風,都蘊著醉人的香氣,令人魂牽夢縈。


    東方玄墨愣怔了片刻,不期然打破了沉默,感歎道:“人間怎麽會有如此美景?真讓人難以置信。”


    戲子斜倚著身旁一顆大樹,雙手環胸,邪眸半張的樣子顯得有些慵懶,他輕描淡寫道:“大概是因為你曾經住過吧。”


    誰知這話又給東方玄墨撈到了便宜,一張臭臉笑眯眯地湊了過來:“兄弟你這是間接誇我美嗎?人美景色也跟著美?哇!”


    雖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看著他,戲子實在是手心癢癢,他緊攥拳,嗤之以鼻:“還是撒泡尿先照照自己再說吧!”


    “不用撒,直接盯著你的桃花眼就能看清我那絕色的容顏了!”


    “不知廉恥!”隨口罵了一句,戲子不理會他,直接朝著閣樓走去。


    東方玄墨隻有屁顛屁顛跟上去的份。


    “說吧!你想跟我做什麽交易?”


    “別說的那麽難聽嘛!應該叫做禮尚往來!上次你送我一顆珠子,這次我送你九顆!怎麽樣?一下番九倍,夠意思吧?”


    “……”戲子迴頭,驚愕瞪他。


    “當然啦,我知道九金舍利現在對你已經沒有威脅能力了,不過白白送給你,而且任由你處置,報一報當年被他們曬成灰燼一仇,說什麽你也吃不了虧,對吧?”


    戲子不動聲色,冷聲道:“平白無故送給我一定有陰謀,我憑什麽相信你這個小孽畜!說吧,什麽交易?”


    難不成因為方才那句戲言?還想買欲魔?這是要笑死他嗎?


    “很簡單啊!隻要兄弟你給我個承諾,以後絕不做攪屎棍,惹是生非,擾六界不安!”


    “嗬!荒唐!”戲子諷刺冷笑,“你以為做了天帝就一手遮天了嗎?不但放過我,還把九金舍利當賀禮奉上,懦弱的連我都看不起!那幫神仙估計會氣得聯合把你弄死吧!”


    “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死不死和你無關!”東方玄墨輕鬆地挑眉笑笑,好像說著無關緊要的事。


    戲子仰頭看天,笑不及眼:“好啊!既然你這麽急迫地想死,這次我絕對毫無保留地成全你!”


    東方玄墨笑容依舊,眸中卻有異芒一閃而過。他伸手祭出九晟劍,隨即將九金舍利幻化而出,振臂擲向高空。


    九顆舍利子頓時在空中環繞成一個球,光芒耀眼,幽幽而轉。


    戲子抬眸望去時,胸口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須臾間竟然將九顆舍利先後吸入了體內,結果立竿見影。


    猛烈的三昧真火瞬間燃遍了戲子的周身,縱使他費勁力氣使出全身力量,居然都無濟於事,隻能煎熬在三昧真火之中,淒厲慘嘯。


    眼前的慘景,幾乎和萬年前,他親眼所見到的一模一樣。


    長陵被九大金烏曬到自燃,化作灰燼時,他遠遠看著,無能為力。


    如今,他又親手把他推上這條慘絕人寰的死路。


    所有仙神都以為九金舍利要重迴九晟劍才能發揮出強大的威力,從而將欲魔震住,送迴欲界。


    其實九晟劍亦是為了震住九金舍利而生,避免他們誤入魔道,否則也不用靠著敖雪宸的軀體將他們封印千年。


    於是試想,被震住的九金舍利又如何震懾得住日漸強大的欲魔?千年前雖勉強收服了它,可今時今日,欲魔的力量早已被戲子吸收。


    欲魔之所以控製不了戲子,並讓他將力量發揮的淋漓盡致,全因它由花妖七情的最後一**念所化,那樣深愛長陵的花妖,輾轉萬年不就是為了能夠深入他的內心嗎?而時過境遷,昔日最愛的男子早已輪迴轉世,並深愛上另一名女子,這對於七情花妖殘存的欲念而言,是既愛又恨的,所以戲子的一雙兒女才會變成怪物。


    當然,無論長陵還是欲魔,能震住他們的,絕非九晟劍,而是九金舍利!


    於是,東方玄墨有了這個大膽的想法,解開九金舍利的封印,對付欲魔!


    同時……也把戲子推上了死路。


    強忍的淚還是不由得滑落下來,他旁觀著滾在地上痛苦煎熬的戲子,想起記憶中那個總是占他便宜的壞哥哥,突然泣不成聲。


    “對不起,萬年前我救不了你,萬年後……我還要親手讓一切重蹈覆轍……我……”


    腦海中突然閃出了一個念頭,雖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這一刻,他隻有拚死一博!


    心念一動,他陡然朝著戲子衝去,卻被他一聲怒喝製止:“滾開!別過來!危……危……”


    聞聽此言,東方玄墨反而毫不遲疑,義無反顧衝到他身邊,手握上他的布滿火焰的手時,三昧真火頓時蔓延到他的身上。


    “此時此刻你還顧及我的安危,看來我的決定沒有錯!”


    “師父說我這作死的毛病總是改不掉,看來真的改不掉了!無情戲!如果你能有幸活下去,告訴你的靈魂……”


    “誰都沒有錯,都是**和執念,讓我們,不得已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但是,我們的心才是靈魂之主,要努力控製它們無限生長……”


    “長陵,請你勿忘初心,勿忘……愛……”


    既然欲魔非除不可,他唯有拚上自己的性命,賭上這份兄弟深情,來還六界一個承諾。


    寧負自己,也絕不負天下。


    說得好聽叫偉大,說難聽點,不就是作死嗎?


    那就作死吧,既不負道義又不負往日情誼,最後一次……


    當朝陽越過海平麵,冉冉升起,戲子猛然驚醒,耳邊傳來陣陣浪濤,宛如澎湃的樂章。


    世界,卻是出奇地祥和。


    同樣祥和的,還有他的內心。


    那一刻,心裏多了一種奇特的感覺,暖意融融,一直蔓延到四肢,再無魔性的抑製和束縛,從未有過的舒服。


    他坐起身來,茫然地環顧四周。


    微風輕拂臉頰,卻有淚無聲地滑過眼角,莫名且隱著一絲不安。


    “雲間……”他不由自主呢喃,突然跳了起來,呐喊,“蘇雲間!!!”


    迴應他的,隻有一陣陣洶湧的海浪聲。


    “蘇雲間……”他的聲音又莫名地低了下來,仿佛一切已然明了。


    該死的沒有死,不該死的,卻一直都在犧牲。


    為什麽會這樣?所謂的命理玄機,隻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後來,三界傳言,是東方玄墨和欲魔同歸於盡了,也有的說,東方玄墨沒有死,是九金舍利和欲魔同時湮滅於茫茫六界,從此以後,這股強大的力量再也不會威脅到六界的安危。


    因為,它已經不複存在了。


    而隻有南宮璃知道,那一縷盤旋在耳邊的風,有著東方玄墨獨特的味道。


    大周王朝靖寧三年,一代女帝病逝於安王府,享年四十五歲。


    在她的枕邊,安放著一本無字天書,後人都道是女皇陛下寫給安王爺的情詩集。


    千言萬語,到最後,隻化作一聲幽幽歎息,遺留空白千張。


    猶記當年,他曾在耳邊許下的那個海市蜃樓般的諾言。


    他說他會迴來,哪怕隻是一縷孤魂,哪怕沒有明燈指引,他也會記得迴家的路,重迴到她的身邊。


    二十年時光荏苒,他終於迴來了,魂魄隨風飄迴到她的身邊,牽引著她,走向另一個世界……


    年輕的帝王跪倒在床畔,痛哭失聲。


    大周王朝默哀七日,葷腥不沾。


    巍峨的城樓白幔飛揚。


    帝殤,舉國哀悼。


    殊不知,這兩縷魂魄纏纏綿綿,一路幾乎毫不猶豫俯衝向地府鬼判殿。


    秦廣王正頭疼該如何在棋局上殺風間織夢一個措手不及,抬頭時不經意一瞥,頓時嚇得老臉煞白,連椅子都嚇得腿一軟,直接把他摔了個四腳朝天。


    東方玄墨和南宮璃含情脈脈彼此對視,哪裏還有眼睛騰出來看那老秦一眼?


    “璃兒,做鬼的滋味如何呀?”


    “你還說呢!早知道感覺這麽好,我就自我了斷去找你了!”


    “那怎麽好意思呢?還要麻煩你為我死!”


    “討厭!”


    看著他倆打情罵俏,風間織夢心裏極不是滋味,她踢了踢桌底下的秦廣王:“喂!新魂到了,趕緊幹活!”


    “什麽新魂哪?那是天帝陛下!”秦廣王迴過神來,看著東方玄墨,激動地心潮澎湃,忙不迭爬起來迎上去,“哎喲我的天帝大老爺!什麽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


    “什麽天帝啊?大爺我現在就是一鬼!趕緊的,把你那輪迴簿子拿來,大爺我要親自挑兩個好胎!”


    “嘛?”秦廣王登時給驚傻了。


    那廂南宮璃嚴肅補充:“對了,孟婆湯我們不要啊!”


    東方玄墨一聽,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堅決不要!”


    “不是,陛下您這是鬧哪一出啊?”秦廣王百思不得其解。


    身後的風間織夢卻優雅品著香茗,淡然輕笑:“這都看不出來,明擺著因為天庭不讓談情說愛,故而出此下策!”


    此話東方玄墨聽著可不樂意了:“誰說天庭不讓談情說愛了?我東方玄墨那是待膩了!人間多有趣啊?該投胎就去投,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


    織夢惡狠狠瞪他一眼:“我說過我不會投胎轉世的!我要等行雲來接我!”


    “得了吧!他可沒空來接個鬼!大爺我已經把天帝之位讓給他了!而且以後還會娶個溫柔又美麗的仙子為天後!你呀!以後就在這地府裏哭吧!”


    看著他幸災樂禍的樣子,織夢氣不打一處來。


    南宮璃伸手戳了戳身邊男人的胳膊,語氣透著警告:“說夠了沒有?還要不要投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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