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最後,他摸著下巴笑得難以抑製。


    行雲嗤之以鼻:“你的意思,難道是我們在逼你禍亂人間,屠戮生靈?”


    “知我者莫若阿步也!不過後麵八個字你錯了!從複活到如今,戲爺我可從來沒有禍亂人間,屠戮生靈!”


    他皺眉,不禁幽幽一歎:“不過事與願違,即便我不想惹是生非,也難保自己哪天會不會被你們給集體處決了!人嘛,總是自私的,何況是魔呢?換做是你,會自願躺上砧板任人宰割嗎?”


    行雲冷哼:“你休得廢話!錯了就是錯了!何來這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若是你,自當以死謝罪!”


    “哈哈!”戲子大笑,語氣中卻盡是嘲諷,“行雲殿下真不愧為偉大的天界之神啊!戲子自愧不如!”


    轉眼,他目光透出了嗜血殺氣。


    “真令人興奮!天黑之前,我的雙手又可以多染一層血了!”


    話落,夜幕降臨前的寧靜瞬間被打破。


    狂風怒掃的天地間,仿佛奏響起一首死亡序曲。


    毀滅之路,才剛剛開始……


    九晟劍出鞘,九束金光齊齊迸發,頓時耀亮了晦暗的蒼穹。


    帝俊“騰”地從鎏金寶座震袖而起,麵色由蒼白漸顯鐵青。


    太上老君的白臉抽搐了一下,後頭的話愣是被眼前的帝俊給震了迴去,他囁嚅著嘴巴,想再說些什麽時,殿外傳來天奴的稟報。


    “陛下!雲間上仙求見!”


    帝俊一聽,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忙道:“傳!”


    東方玄墨幾乎是衝了進來,原本打算來找太上老君詢問關於丟失記憶一事,但到達南天門時,衝破雲層的道道金光把他驚住了,如果沒有猜錯,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九金舍利。


    而九金舍利現世,即意味著欲魔開始屠戮人間了!此時此刻,他哪還有心思管什麽記憶?


    “陛下陛下!不得了了!”


    “吵什麽吵?懂不懂規矩啊?”太上老君齜牙咧嘴地攔住了橫衝直撞的玄墨,左眼連眨個不停。


    東方玄墨這才注意到兩旁位列的仙神,看著他們一個個肅容冷麵,不由得怔了怔,但一迴想方才看到的一幕,依舊毫無畏懼地走向寶座上的帝俊。


    “陛下!請速派天兵天將對付欲魔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誰知帝俊漠然道:“天兵天將已非欲魔對手。”


    “啊?那……那也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啊!”東方玄墨急得火燒眉毛,可看著兩邊垂頭不語的天神,頓覺得自己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悲哀。


    “我說你們這些做神仙的!啊?是不是隻要欲魔不殺到九重天來你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明知道他在人間大開殺戒,一個個卻跟木頭一樣杵在這兒?還有你啊陛下!不是對手就任由欲魔胡作非為嗎?您可是三界之主,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一席話說得眾神頻頻朝他行注目禮,數十對眼睛都莫名地閃出了一絲詭異,唯獨太上老君有意無意地撓了撓耳根,把憋了許久的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笑嘻嘻地推了一把東方玄墨。


    “師父你少嬉皮笑臉!”


    “呃……我是想提醒你,陛下正準備率領五極戰神去對付欲魔來著,你看你,這麽風風火火的,全給耽擱了,嗬嗬……”


    聞聽此言,東方玄墨的臉色頓時一黑,雙膝不聽使喚地軟了下來,垮下臉欲哭無淚:“陛下我錯了……”


    帝俊卻婉言道:“九晟劍暫時還能抵禦住欲魔的攻擊,不過……”


    玄墨一聽,忙站起來:“不過什麽?”


    “不過,已傷不了他分毫了。”


    “什麽?為什麽?”


    帝俊歎息:“是寡人的疏忽,低估了他的能力。”


    “那……那該怎麽辦?”


    帝俊的迴答果斷而驚人:“雲間,寡人需要你。”


    “啊?”


    帝俊黯然垂眸:“我需要你來確認一件事!若真是他,那寡人這條路,已提前走到盡頭……”


    最後一句話頓時令太微玉清宮裏的眾神陷入了恐慌。


    玄墨震驚難以言語,各種莫名的字眼混合在一起本該覺得不可思議,可他卻離奇地懂了。


    雲間……雲間……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這個名字熟悉得有些刺耳。


    此刻的人間,戲子對戰行雲已從最初的難分勝負演變到勝券在握。


    縱然有九晟劍抵擋,可幾番糾纏下來,行雲也力不從心了。


    他驚駭,連九晟劍都被他的陰陽掌逼退,莫非這次……


    “行雲!戲子!”織夢的魂魄緊追急趕,終於抵達二人身畔,她不假思索,義無反顧擋在中間,“別打了!求你們!”


    戲子猛然收掌,冷銳的目光掃向她:“讓開!如果不想魂飛魄散的話!”


    織夢苦笑,眼前卻黑影一閃,行雲又把她擋迴了身後,看著他撫胸步履維艱,嘴角咳出了鮮血,她頓時驚唿出聲:“行雲!!!”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快迴去!”


    “不——”


    “走啊!”


    “我不走!”織夢氣急敗壞大叫,“我都已經是魂魄了我還怕什麽?”


    說著她望著戲子,對上他冷漠而深邃的眼眸,她淒涼一笑:“如果你要殺他,就先殺我!”


    戲子失笑,眸中閃出一絲嘲諷:“我討厭被威脅!”


    “我沒有威脅你!我隻是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麵子上,手下留情!”


    “你的麵子?”戲子邪魅謔笑,負手向前,“你是想提醒戲子,不要忘了姑姑你的養育之恩?還是謹記你背叛我的事實?那我也提醒你一句,我無情戲最恨威脅和背叛!靈姬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莫非你也想嚐嚐被****焚燒的滋味?”


    “你……”織夢苦笑搖頭,“你不是戲子,戲子不會……”


    “我還是那個戲子,隻是姑姑你變了。若非念及您的舊日恩情,您的魂魄恐怕已經化作塵埃了!”戲子毫不掩飾眸底的絕情,字字如利刃狠厲決絕,“千錯萬錯,姑姑最不該的,就是愛上了這個男人!如果你以為我會因為你而收手,那就太異想天開了!誰都可以死,唯獨我的飛翼不可以!”


    “你太自私了!”


    “我的自私不正是姑姑所教嗎?”


    “別叫我姑姑!那都是前世的孽緣!我早就忘了!”


    “嗬,說得對!誰沒個前世過往?不知道我無情戲的前世又是什麽呢?”他垂眸,狀似忖思,然而煞氣已不動聲色凝聚於掌心。


    情急之下,行雲匆忙抵擋,可還是措手不及這閃電般的攻擊,被直直震退向身後雲海。


    滾滾雲浪淹沒了他的身影,一圈圈的血跡蔓延開來,將白雲染得鮮紅。


    那一聲慘嘯驚天動地,令俯衝而來的東方玄墨怔住了。


    “行雲……”他目光陡然一亮,急衝向那片血色雲海。


    待血雲散去,東方玄墨扶著行雲屹立於雲天之顛,迴頭看著神情錯愕的戲子。


    驚魂未定的織夢驀然迴過神來,飛撲而去。


    行雲重傷,依靠著東方玄墨才勉強立直了身體,以為必死無疑的他,看到意料之外的人,又驚又喜。


    “玄墨……”


    “你沒事吧?”


    “死不了……”


    “那就好!”玄墨鄭重點頭,看向飛馳而來的織夢,目光卻越過她,又一次落在戲子的身上。


    “行雲,你怎麽樣?”


    “沒事……”


    身後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周圍突然靜得隻剩下風聲。


    他踏著祥雲飛到了戲子的麵前。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若幹年前我們應該見過。”玄墨勾唇狂肆一笑,眸光銳利如隼。


    戲子挑眉嘲弄:“當然!你不就是那個跟在淡雲步身後的小孽畜嗎?想不到死了一次還是長著這副德性!”


    “啊哈!”東方玄墨絲毫不把他的辱罵放在心上,反而爽朗大笑,“對嘛對嘛!我可不就是那個小孽畜嗎?好久不見啊你這大奸商!”


    戲子嘴角扯了扯,笑不及眼:“怎麽?你也要來送死嗎?”


    “哎呀!別介啊!我才複活了一天沒到,說什麽死不死的!我就是過來和你打聲招唿!”東方玄墨說著,挑眉笑得陰險,“兄弟!要不你和我打一架!放了人行雲殿下!放心!我絕不還手!”


    戲子嫌惡地瞥他一眼,滿臉嫌棄。


    還說不是來送死!送死的也沒見過像他這麽白癡的!還自以為多厲害!可笑!


    “一個畜生而已,你也配和我打?”


    “畜生就畜生!你就當遛虎唄!拜托你就給個痛快話!打不打嘛!”


    “既然你這麽想死,要是不成全了你,我都過意不去!”


    當戲子致命的一掌劈過來時,玄墨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片刻前,帝俊對他說:“你什麽都不用做,就站在那裏,任他處置。”


    “什麽?”玄墨差點沒癱軟下去,驚悚地瞪著麵前神色平靜的天帝,嘴巴哆嗦著,“他他他他會殺了我的!”


    “你怕死?”


    “不不,我,我活了還沒倆時辰呢!要死也不用這麽快吧?”


    “那就少羅嗦!去吧!”


    “不是陛下,您費盡心思把我救活,現在又要我去送死,這這前後矛盾,深奧得我都,我都……”


    “不明白就不用刻意明白!忘了寡人說過的話嗎?寡人要你做什麽你都必須毫無疑問地做!”


    “我……”


    玄墨欲哭無淚,看了看一旁的太上老君,誰知這老頭憨憨一笑,嘴巴朝殿外努了努:“乖!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那一刻,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把這老頭布滿白胡須的嘴巴給扇歪咯!


    可天帝之命豈敢違抗?他隻能硬著頭皮來送死了,但是莫名的,他卻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地期待著,期待他會下不了手?


    而事實,竟果真如此!


    戲子充滿煞氣的掌風居然沒有把他震飛,手掌就停留在離他不到半寸的位置上,掌中的紫黑煞氣繚繞著,漸漸消散。


    他惶惑地睜開眼,眼珠不可思議地轉了一圈後對上戲子魔魅的桃花眼,四目相對的刹那,奇異的感覺突然縈繞心間。


    許久,戲子張口,聲音居然隱著一絲顫栗:“小孽畜……算你命大!”


    說罷,他收掌,渾身騰起一團黑霧,轉眼便消失不見,速度快的令玄墨都來不及眨眼。


    迴過神來時,行雲才急趕到身畔。


    “玄墨,你沒事吧?”


    “奇怪,這到底怎麽迴事?戲子居然……”織夢迴想起來,簡直不敢置信,剛剛還恨不得連自己一並處置的戲子,居然會放過素不相識的他?


    莫非,另有蹊蹺?


    玄墨茫然地搖搖頭:“我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身受重傷的行雲已無力去思考其中隱情。


    東方玄墨沒事,他可是出大事了!


    所幸玄墨眼疾手快,在他墜落向人間的緊急一刻,驀地將他拉住。


    ……


    醒來時,周身雲霧繚繞,掩映著瓊紗玉幔,恍若仙境。


    行雲微愕,直到雪裙仙影飄渺映入眼簾。


    “我的雲兒,可算醒了。”


    行雲剛想起身,立刻有一隻溫柔的玉手撫上麵頰,熟悉的暖意頓時令他紅了眼眶。


    “母親……”


    “嗯!”羲和激動得喜極而泣,美麗的臉龐,淚水潸然而落,“孩子,母親終於等到你了……”


    行雲不禁哽咽:“母親,您還好嗎?”


    她點頭,幽幽歎息:“隻要我的雲兒平平安安的,做母親的,便無所奢求。隻是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


    行雲皺眉一想,心頓時驚慌:“母親!織夢……織夢呢?”


    羲和別開臉,神情憂慮:“她正跪在殿內,等候你皇父發落。”


    “什麽?”


    太微玉清宮,靜謐無聲。


    眾神已散,薄霧浮騰的殿宇內,隻有白衣黑發的女子垂首安靜跪著,東方玄墨倚著不遠處的撐天神柱,看看她,又看看寶座上麵色冷沉的帝俊,終於忍不住開口。


    “那個……陛下您到底想好沒有啊?”


    帝俊長歎一聲,目露威嚴,道:“風間織夢。”


    她淡然迴應:“在。”


    “你可知,你前世罪孽深重,死後應該墮入無邊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知道。”


    “那你還有何話說?”


    “等等等等!我有話說!”東方玄墨風風火火衝到帝俊麵前,“陛下您不能這麽狠心啊!行雲這次好不容易撿迴一條命,您現在卻要把他的女人打入無邊地獄,這不是逼他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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