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夢……


    第二次聽到他唿喚這個名字,司馬如月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有這樣一個人輕輕地唿喚過。


    可是,她很快清醒過來。


    抬眸時,原本清寂的目光跳躍出熊熊火焰,她攥緊拳,迴頭,惡狠狠瞪著遍體鱗傷的淡雲步。


    此刻的他靠著極地的攙扶才勉強站起來,可當極地看見受了傷的風間紫,哪裏還顧得上他的死活,頓時驚唿一聲衝向紫的身畔。


    “你怎麽了?”


    “還好,你不用管我快去救他!”


    極地看著司馬如月一步步走向淡雲步,不禁皺眉:“她連你都傷了,誰還救得了他?”


    是啊!她連自己都忍心傷害,誰還阻止得了她?


    紫絕望閉上眼,再睜開時,突然心頭一亮,小聲在極地耳邊說了一句話:“快,帶我去找侯爺!”


    “?”極地眉頭皺得更緊,“算了吧,別人的事情何必牽涉其中?那個侯爺癱瘓在床,連話都說不了,能起到什麽作用!”


    “除了他,沒有人能夠阻止月痕。“紫冷靜地看了一眼前方,看到司馬如月狠狠將淡雲步踢倒在地,她慌了,“極地,快,趁她的注意力還沒有轉向我們,快帶我去找侯爺。”


    無奈,極地隻好抱起受傷的她,施展輕功離開了此地。


    這廂,麵對司馬如月殘忍的施暴,行雲根本無招架之力,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染透,條條傷口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任何人都別想從我身邊把你搶走!”她蹲下身,用力一掌拍向他的脊背,令試圖爬起來的他又趴到了地麵。


    慘白的臉緊貼著草地,他嗅著綠草清新的生命氣息,終於停止了掙紮,恍如夢囈般喃喃自語:“我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你……從來沒有……織夢……織夢……”


    “織夢!又是織夢!”司馬如月突然情緒失控,攥緊他殘破的衣領拎了起來,一連怒吼,“織夢是誰?她到底是誰?告訴我她到底是誰?”


    他慘然一笑:“是你啊……從來都是你……一直都是你……永遠都是你……”


    她驚愕,猛搖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淡雲步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樣!否則我會讓你更痛苦!”


    然而,他卻閉上眼,全身的重量仿佛都化作了空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含笑陷入了無底深淵……


    “你怎麽了?你醒醒!淡雲步你給我醒過來!”司馬如月突然緊張地不知所措,雙手顫栗,“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讓你這麽輕易的死去!來人哪!太醫!太醫!!!”


    ……


    傍晚,夜冥王宮。


    “哦?有趣!”夜元重隨手扔下奏章,挑眉自言自語,“是什麽樣的人會讓她又愛又恨,虐個半死又不惜一切代價挽迴他的性命?這個司馬如月還真是有趣的緊!”


    花公公滿臉堆笑:“據說是蒼籬山的掌門淡雲步,還是爍月公主曾經的心上人呢!不過人家似乎早有意中人所以一直以來對她不屑一顧。依老奴看來,這爍月公主定是因愛生恨,得不到也要將其毀滅!”


    “可惜她還不忍心將他毀滅呢!”夜元重說著,露出陰鷙的笑容,心裏沒來由地生起妒意,“不行!不能任由她在那裏玩火!這個淡雲步必須得死!”


    “那……陛下的意思是……”


    “去給何太醫傳個話,他知道該怎麽做!”


    “是!”


    彼此陰冷一笑,大殿內殺機四伏。


    此刻的囚牢內,何太醫正滿頭大汗地替行雲治傷。


    牢門外,司馬如月忐忑地來迴踱步,緊張得連口水都喝不下。


    這時花公公已領著兩名隨侍大搖大擺走了過來,人未近,嬌柔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哎喲!我說何太醫去了哪兒呢!原來是被爍月公主情過來了!”一看到牢中遍體鱗傷的男子,他故作驚異,“喲!這是誰啊?傷得這麽重!”


    司馬如月沒好氣地了瞄他一眼,目露嫌惡:“關你什麽事?你這陰陽人趕緊滾迴夜元重身邊去!少來招惹本宮!”


    花公公一聽,花容失色,滿臉委屈看著身旁高傲的女子:“公主啊,您怎麽每次都叫我陰陽人,這真是太傷老奴的自尊了!”


    她嗤笑一聲,毫不留情罵道:“陰陽怪氣的死太監!不是陰陽人是什麽?”


    花公公一時被說的啞口無言,咽著唾沫上下怒瞪她,卻不敢發作:可惡!陛下怎麽會看上這樣的女人?好看是好看,可也太傲慢目中無人了!竟然還直唿陛下名諱?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怎麽?你還不走?再不走你隻能被橫著抬出去了!”司馬如月鄙夷地哼了一聲,懶得再瞅他,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


    “你……我……他……”眼看連接近何太醫的機會都沒有,花公公氣急敗壞一臉菜色。算了,這爍月公主法術高強萬一被她識破了他來此的目的,恐怕真的要橫著出去了。


    再看這陰森可怕的囚牢和滿架擺放著的刑具,老家夥更是嚇得一身雞皮疙瘩,拔腿就逃。


    可不消片刻,石門外又有了動靜。


    司馬如月氣急,隨口便罵了一句:“死太監!你還來?!”


    話音剛落,聞聽一陣熟悉的機械聲,她一怔,盯著從石門外緩緩被推進來的輪椅,看到輪椅上麵容冷峻的男子,她頓時目露慌措:“爹……”


    紫推著輪椅一步步走近她,直到彼此的距離隻隔著一步之遙。


    “爹,你怎麽來了?”


    她蹲下身,佯裝一臉的平靜,笑睇麵前的父親。誰料,司馬銳的手竟顫抖著舉了起來,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張紙,目光如刀般割在她的臉上。


    如月盯著這隻手,驚愕不已不敢置信:“……爹,你……你能動了?”


    紫看著她,指著司馬銳手中的那張紙:“這上麵的三個字是侯爺親手所寫,雖然字跡扭曲,但不難辨別。”


    如月一聽,連忙接過白紙,展開一看,上麵確實歪歪扭扭寫著三個字:放了他。


    抬頭,對上司馬銳深邃的眸子,她喜出望外之下又不得不沉下臉來:“爹!這不是你寫的對不對?一定是你!”


    她指著風間紫:“你上次明明說我爹短期內根本無法動彈,為何這麽快就能拿筆寫字了?你對他做了什麽?啊?”


    “我隻是不敢確定藥效,怕適得其反。可如今我不得不賭上一把,因為我知道,除了侯爺,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你!”


    司馬如月站起身來,銳利的目光與她對視:“什麽?你拿我爹的性命來賭?就是為了救淡雲步這個賤人?”


    “但事實證明,我賭贏了,不是嗎?”紫依舊平靜望著她,淡淡而笑。


    看著眼前的父親,他此刻的狀態無疑是對這句話最好的證明。


    沒錯!她贏了!她真的贏了!


    良久,司馬如月終於開口:“好,我答應你。”


    聞言,紫頓時鬆了一口氣:“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讓侯爺開口說話,甚至重新站起來。”


    如月看著她,目光中多了一絲歉疚:“對不起,紫姐姐,之前對你……”


    紫莞爾:“沒關係,隻要能讓你重拾希望,我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她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相信我,你的人生並沒有陷入徹底的絕望。隻要活著,總有一天會看到希望的曙光。恩怨也好,誤會也罷,時間總是最好的良藥,它會撫平你的傷口,讓你重獲新生!”


    淚水不由自主滴落下來,卸掉所有的防備,她到底還是那個傻傻哭泣的月痕:“紫姐姐,你一定要治好我爹!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就算是我的命!也一定要治好他!”


    紫鄭重地向她點頭:“我會的!我一定會竭盡所能!你放心!”


    “嗯……”


    “那,我現在可以帶他走了嗎?”紫看了一眼牢門內昏迷的男子,滿懷希翼。


    可迴應她的卻是:“不,紫姐姐不能把他帶走。”


    “為什麽?”紫怒了,一把甩開她的手。


    她卻笑了笑,迴頭看著那張慘白的臉:“你放心,我不會再折磨他了。在我爹的病治好之前,我會好吃好喝養著他。”


    “你這是為何?”紫懵了,無法理解她的做法,難道是怕她治不好侯爺,萬一有何差錯再來對付雲步?


    “是不是非要等到侯爺的病好之後,你才肯放他自由?”


    “我從來沒想過放他自由!”她冷笑,轉眼又變成了那個冷血無情的爍月公主,“我隻能保他免受刑罰,因為他是我的,我不會再讓他迴到別的女人身邊!他要一輩子做我的奴隸,哦不,說得好聽一點,應該叫做男寵!”


    “什麽?”阿紫簡直難以置信,一時竟無言以對。


    她卻悲傷望著她:“紫姐姐你就成全我吧!這是他欠我的!他必須償還!”


    阿紫無奈搖頭:“你真是太瘋狂了!我……我無話可說!”


    “那就什麽都別說了,把精力都放在我爹身上吧。至於淡雲步,我會負責把他治好,然後紫姐姐就不用過問了!”她淡淡一笑,蹲下身輕輕握住司馬銳的手,“爹,你累了,女兒送您迴房休息吧。”


    司馬銳死死盯著她,卻難以開口說一個字,最後隻能認命得由她推了出去。


    紫皺著眉頭,無奈歎息。


    也罷,或許隻有讓他時刻留在她的身邊,才能讓她找迴自我。


    但願這段從未開始過的戀情能有一個真正的開端。


    因為愛,永遠是無法磨滅的希望之光。


    其實,僅僅肉體上的折磨已經不能令司馬如月感到一絲快意,這甚至有些無聊。


    而她此刻想要的,隻有那個男人的心,就算得不到,也要把他的自尊踩在腳底下!看著他在麵前搖尾乞憐,那才是真正的報複!


    對!把他留下來!隻是為了報複他!沒有其它!


    ……


    入夜,唐千峰終於禦劍趕到了定北侯府,可戒備森嚴,隻能藏在院中某處,伺機行動。


    “哎呀!我的劍兄你就別抖了好不好?我知道師父就在那間屋裏,我還看見層層守衛的高手,有本事你別隻顧著抖,你殺過去,殺過去啊你!”


    當然,九晟劍再神,此刻也沒有能力反駁他的話,不過倒是平靜了下來,不再篩糠似的瞎抖了。


    唐千峰歎了口氣,愁容滿麵:“唉!劍兄你說我該怎樣才能把師父救出來呢?萬一失敗了,他們會不會把師父給殺了呀?當然,我肯定也會被殺……不不不不!這種時候我怎麽能貪生怕死呢?算了!豁出去了!劍兄!咱們上!”


    豈料唐千峰剛邁開步子,九晟劍居然死死粘在了地上,不管他怎麽使勁拖,這把劍就是不肯走。


    一時間,人和劍開始了滑稽的拔河比賽。


    此刻,布局高雅的臥房內卻是光線柔和,檀香縈繞,和之前陰森晦暗的牢房簡直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


    臥榻上,行雲已換上了幹淨的衣裳,平躺在上麵安穩入睡,身上的傷口也已經過細心的包紮,隻是那麵色依舊蒼白,渾身上下已瘦得不成人形。


    不遠處,少女一襲白裙迤邐曳地,漫步來到床邊,靜靜站立了好久,她方才動作輕緩得在床畔坐下。


    “淡雲步,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從今以後,你隻能留在這裏,做一個毫無尊嚴的男寵!怎麽樣?這個遊戲比之前那個好玩多了吧?”司馬如月喃喃自語,手指漫不經心拂過他的臉頰,觸及到一絲冰涼,她心頭一悸,猛抽迴手閉上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陣陣呻吟和熟悉的唿喚:“呃……織夢……不要離開我……織夢……”


    她睜開眼,困惑看著他,耳邊不由迴想起他的話:是你啊……從來都是你……一直都是你……永遠都是你……


    是我嗎?為什麽會是我?淡雲步!你我除了這一世,究竟還存在多少愛恨糾葛?


    那一刻,司馬如月糊塗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織夢這個人。


    “淡雲步!你給我醒醒!醒醒!”攥著他的肩膀,她不顧一切猛烈搖晃,直到他不得已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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