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倒也單純,絲毫沒意識到這老頭陰險笑容背後的壞心思,認真迴想,柔聲道:“之前,小仙曾私自下凡,欲助……助那虎妖安然渡劫,不料被天帝陛下從中阻攔,隻能眼睜睜看他魂飛魄散。所幸這木雕富有靈氣,鎖住了他一魄,小仙發現它後本想交給天帝,可想著陛下對小仙恐怕怒氣未消,便來找老君商量。”


    “哦!原來如此哈!”


    太上老君狀似恍然大悟,心裏卻在打著小九九:這個抱兔姑娘膽子也夠大的,這麽大的事情居然也敢摻和進來?看來是瞞不住她了!小虎仔啊小虎仔,你命也太好了,連凡事都冷漠以對的嫦娥仙子都記掛著你的死活,我這個師父將來豈不是壓力山大?


    正遐想間,見嫦娥已將木雕遞送到身邊的童子手中,他挑挑眉,又恢複了慈眉善目的老神仙形象,幽幽點頭。


    “小仙不便久留,這便告辭。”嫦娥說著,抿唇微微一笑,轉身優雅離去。


    見她出了兜率宮雲霧深深的結界,太上老君一把搶過童子正在仔細端詳的木雕,看著紫煙嫋嫋的煉丹爐,一對白眉舞得神采飛揚。


    上等沉香木,精雕細琢,果然堪稱定情極品。


    “此乃極品也!”


    撫須而笑,太上老君意味深長地看了木雕一眼,隨手便扔進了爐鼎內,立見紫煙中閃現幾縷金芒,爐鼎震動了幾下又歸於平靜,靜謐的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


    ……


    五月初九,芒種。


    這一日,天氣格外晴朗,蔚藍的天空萬裏無雲,幾隻白鶴飛掠而過。


    本是寂靜愜意的午後,苦無山莊卻亂作一團,不斷傳來女子因難以忍受而歇斯底裏的聲音。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戲子找了夜冥國最好的產婆,又在莊中精挑細選了一群機靈聰慧的侍女從旁協助,一切安排得萬無一失,隻等著一對孩兒平安降世。


    可是將近兩個時辰過去了,臥房裏除了飛翼的痛唿和一幹人等的七嘴八舌,一點動靜也沒有,戲子急得忍無可忍,剛想衝進去,耳邊卻分明聽到了一個陰森森的詭異唿喚:


    “戲子……戲子……戲子……”


    雙手不禁攥成拳,駭白的關節發出咯吱脆響,戲子眯起桃花眼,咬牙:“滾開!你這孽畜!”


    “唉……奴家還在為你辛苦地生孩子,你就這種口氣嗎?真是傷碎了奴家的心呢!”


    “你那顆獸心碎了正好!孽畜!滾開飛翼的身體!不然……”


    “不然怎樣?嗬嗬……難道你不想當爹了?”


    聞言,戲子不怒反笑,魔魅的雙瞳耀出火光:“這段時間你藏得無跡可尋,就是為了飛翼臨產之際以此來報複我嗎?哼!孽畜!你給我聽著!隻要我無情戲在這世間一日,你就休想為所欲為!”


    說罷,他果斷推門而入,眾侍女一見,紛紛退避三舍。


    此刻的飛翼已麵色蒼白虛弱不堪,隱忍著腹中攪痛,她望著他,目光閃爍。


    那眼神分明透著渴望和無助,怎會是那心狠手辣的白麒麟?


    方才還有所猶豫的戲子頃刻飛奔至床畔,緊握住她被冷汗浸濕的手,徐徐輸送真氣。


    “飛翼,不要害怕,相信我,很快就會過去的。”


    她嘴唇煽動著,虛弱的慘笑令他心痛不已,可傳到他耳邊的,卻是白麒麟戲謔的笑聲:“哈哈哈哈……早著呢!你以為生孩子那麽容易?這可是要在鬼門關走上一遭的苦差事!現在不過才剛剛開始呢!”


    “孽畜!你給我閉嘴!”


    戲子一聲怒吼,嚇得產婆和眾侍女撲通跪倒,連連求饒。


    飛翼卻無力說道:“沒有用的……她在我心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戲子……快把孩子取出來……”


    “取……”戲子看著她隆起的腹部,腦中一片空白,“這……如何取?”


    已嚇的一身冷汗的產婆這迴直接發抖了:“夫人的意思是……剖腹?”


    “什麽?”他猛地迴頭瞪視她,心也跟著顫抖,“剖腹……還能活麽?”


    “這……”產婆低下頭去,已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就在此時,隆起的腹部突然又劇烈的扭動起來,戲子握著的手一緊,但聞一聲嘹亮的啼哭不可思議地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啊?出來了?”產婆驚唿,忙湊過去,喜出望外大叫,“恭喜莊主!恭喜夫人!孩子……孩子出來了!”


    戲子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產婆將那滿身汙血的小嬰孩兒從被子中抱出時,他方才清醒,又驚又喜。


    不料飛翼強撐著坐起身來,盯著尚未平坦的腹部,口齒不清地囁嚅著:“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啊!!!”


    突然她抱著肚子淒厲地喊出聲來,僵硬的五指仿佛隻剩下森森白骨。


    戲子大驚,一把將她摟住,心裏一陣恐慌:“飛翼,別怕,有我在!”


    “戲子!把他取出來!快把他取出來!求你!快!啊!!!”


    “不!不要!不可以!飛翼你再忍忍!再忍忍他就出來了!”


    一旁的產婆已將嬰孩兒清理幹淨,用繈褓裹好,抱在懷中戰戰兢兢看著那個不斷扭動的肚子,嚇的嘴唇哆嗦,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活她幹了將近大半輩子,從未見過這樣的產婦和胎兒,簡直太詭異了。


    眼看自己也無能為力,不敢想象這莊主夫人若有個三長兩短……腦子快速一轉,她所幸放下孩子,逃也似的溜了。


    侍女們麵麵相覷,自是誰也不敢上前。


    戲子不斷勸慰著飛翼,那一刻連強大的法力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她就像枯萎的花朵,虛脫地癱在懷中,淒慘的哭喊已化作奄奄一息的囁嚅。


    “戲子……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不——”淚水奪眶而出,戲子悲痛閉上眼,顫抖的手緩緩伸向扭動的腹部,赤紅色的法力凝結於掌心,仿佛一股強大的殺氣,頃刻間便令腹中的胎兒安靜了。


    飛翼隻覺得體內一股熱流湧過,眼看著隆起的腹部緩緩平坦下去,她渾身一震,睜大雙眼看著戲子,仿佛看著這個世界最可怕的惡魔。


    欲魔的力量不是拯救,而是毀滅。


    可這一次,他毀滅的竟是自己的親生孩兒!


    這個男人,第一次在她的麵前痛哭,好像正有一把刀深深割著他的骨肉,同樣也剜著她的心。


    可是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她好累,累得隻想沉沉入睡……


    “飛翼……飛翼!”心跳驟然一頓,戲子驚愕地看著她緩緩閉上雙眼,渾身無力地軟了下去。


    世界,突然間死一般的寂靜。


    寂靜的如同地獄。


    驀然,一聲啼哭宛如破曉的一道璀璨亮光,刺痛耳膜的那一刻,他突然眼前一亮,迴頭看著將繈褓踢到一邊的嬰兒。


    此刻的小家夥正手腳並用哇哇大哭,渾身粉嫩粉嫩。眉間一點朱砂若隱若現,更襯得嬌俏的小模樣豔麗可人。


    這哪裏像剛出生的嬰兒?


    不!剛剛這嬰孩明明隻有半條胳膊般大小,怎麽會突然變得像八九個月的孩子?


    下一刻,他驚呆了。


    目睹著她慢慢變大變長,戲子簡直不敢置信,情急之下,他什麽也來不及想,一把抓住了她白皙的小腿。


    奇跡般的,她停止了成長,哭聲亦止,傳到耳畔的卻是稚嫩的笑聲,甜甜的仿佛吃了蜜糖似的,可愛極了。


    戲子懵了,直到感覺懷裏的女子再無知覺,一顆心陡然向著深淵墜落,墜落……


    夜,漫長。


    ……


    三日後,天氣依舊晴朗。


    風輕雲淡,舒適的令人心曠神怡。


    然而,被嚴密封鎖的臥房內,卻盡是陰鬱的慘淡。


    三天三夜寸步不離,戲子守著已經成為一具屍體的女子。可眼中的她,不過是睡著了,即便一睡不醒他依然不肯離去,仿佛下一刻她就會蘇醒。


    緊閉的門外,一個小小的身影靜靜立著,目不轉睛盯著房門,連續三個時辰,她一動不動,竟絲毫不覺疲倦。


    獨孤站在遠處觀察了她許久。


    這個看上去已經五六歲的小女孩真的是戲爺三天前剛剛出生的女兒嗎?三天了,戲爺沉默,她也一句話不說,每天除了在貼身侍女的安排下吃飯睡覺,就是靜靜站在那扇門前,麵無表情盯著房門,對於周圍的事物置若罔聞,以至於無人敢接近。


    三天前,戲爺有令,除非他走出房門,任何人不得入內。


    隻是沒想到,這個“任何人”裏,竟然也包括他的親生女兒——夜七情。


    “七情小姐,該用晚膳了。”一名侍女來到她的身後,刻意隔著一段距離說道。


    夜七情不動聲色,轉身就走。


    侍女不敢怠慢,忙俯身恭敬地跟了上去。


    獨孤見她們走遠,思前想後,他來到房門前,皺眉又想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打開了門。


    入目便是一片昏暗,走進時方才勉強辨出不遠處的軟榻,透過白色幔帳,隱約可見一道身影抱著人兒倚在床畔,許久不見其動彈,仿佛雕塑般沒有生命。


    半晌,獨孤輕喚了一聲:“爺。”


    那身影這才緩緩抬頭,卻一言未發,又低下頭去。


    獨孤歎了口氣,環顧四周昏暗,無可奈何:“都已經三天了,就算夫人會醒過來,也沒必要寸步不離守著。不管怎麽說,總得吃點東西,難道爺想絕食而死嗎?”


    話落,從幔帳內傳來一聲低笑,接著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死不了。”


    他已成魔,早已不需要五穀雜糧來維係生命。


    他的生命,將會是千秋萬世的永恆。


    可是……


    他悲哀地望著懷中沉睡的女子,眼淚無聲無息墜落。


    可是,他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最愛的女子死去,千秋萬世的永恆,分不了一絲一毫給她。


    這樣的生命,又有什麽意義?


    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頰,他動作輕柔,愛憐的目光始終不肯從她的身上轉移,任獨孤在旁好話說盡,都不為所動。


    半晌,獨孤長歎了一聲:“若非親眼所見,真的難以置信,七情那孩子居然……爺,難道你不想弄清楚,這孩子為何會這樣嗎?”


    戲子恍若未曾聽見,隻顧著在她耳邊輕語呢喃:“飛翼,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我不後悔,哪怕時間倒迴讓我重新選擇,我依然會這麽做。因為對我無情戲而言,沒有任何人會比你更重要。”


    獨孤的眉頭越皺越緊,一時詞窮找不到話來安慰,這時卻有意料之外的人走了進來。


    “發生什麽事了?”突然到訪的司馬如月看到眼前一幕,困惑的不明所以。


    獨孤看著她,緊蹙的眉頭不由自主地舒展開來,酷眸中甚至透著一抹雀躍:“你來了。”


    司馬如月向他禮貌頷首:“獨孤總管。”


    獨孤同樣頷首,卻麵露難色:“此事說來話長,還是出去待我慢慢同公主解釋。”


    意識到事態嚴重,司馬如月忙點頭,正欲轉身出門時,卻聞幔帳內傳來輕聲唿喚。


    “姑姑……”


    心驀然一緊,如月抬眸,目光閃爍。


    “別走。”


    莫名的,她突然有些不忍,迴頭看著幔帳內單薄的身影,心一陣疼。


    獨孤在一旁凝視著她,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仿佛心知肚明,靜靜地獨自離去。


    門關上的那一刻,司馬如月陡然醒悟,疑惑問道:“姑姑?”


    “雖然你已經不是了,可我總覺得,除了你之外,不會再有人會明白我。”


    “我們曾經相依為命,你一直教我該如何保護自己,可從來沒有教過我,怎樣才是對心愛人最好的保護。”


    “是應該想盡一切辦法將她留在身邊。還是,放她自由。可是……看不見她,我又怎麽能保護她?”


    “是啊!我變了。不想再像過去一樣遊戲人生。我的心願,普天之下隻有她懂。”


    “樓蘭……其實也不一定要去樓蘭。隻要可以和她在一起,去哪裏都無所謂。天堂還是地獄,都無所謂,無所謂的……”


    他說著說著,幹涸的淚痕又重新淌下眼淚。


    滑入嘴角,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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