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紅潤的小臉此刻已慘白的令人發怵,而更令人悚然的是,她的右手竟然攥著一隻鮮血淋漓的斷臂,左胳膊不見了,傷口處更是血如泉湧,她出了大門後又踉蹌向前行了兩步,終於支撐不住轟然栽倒進血泊中……


    這情景,好像記憶中某個丟失的畫麵,朦朧中,他差點以為自己站在雲端上,她緩緩朝他伸出手,淚眼迷離,唇角卻漾著淺淺微笑……


    當大門被兩名家丁重重關上的那一刻,淡雲步心一驚,終於清醒過來,亟亟跑過去,從頭到腳打量著慘不忍睹的她,目光由驚駭漸變悲痛,最後隻剩下了一絲悔意,張口連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原來就在前一刻,月痕跪受了數十杖之後,以為杜絕城氣消了不少,便異想天開求她饒自己一命,沒想到她的態度依然決絕冷漠,甚至對她拳打腳踢,出了一番惡氣後便給她列了兩條路。


    其一,即刻押她去見城主,然後當著全城百姓的麵將她淩遲處死;其二,杜府私密解決,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她必須承受數百家丁輪番奸汙,運氣好的話她或許還能留下一條賤命。


    杜絕城此話一出,魚尾紋細密的杜夫人頓時鼓掌叫好,完全無視神色驚慌的月痕,雪上加霜:“女兒啊,我看還是第二條路比較適合這個賤人!隻是她長這麽醜,豈不是委屈了那些下人?我看不如將她扔進牢獄,讓那些齷齪的男人來對付她!瞧她這副弱不禁風的醜樣,別說百人,十人怕是也撐不住吧?哈哈哈哈……”


    杜絕城陰冷一笑:“癩蛤蟆配醜鴨子!真是絕配!”


    幾個字無情地在頭頂炸響,月痕一想到無數個猥瑣男人向她伸出又髒又臭的魔爪,已經嚇的泣不成聲:“不要……不要……不要……”


    杜夫人眸中兇光乍現,一聲冷喝:“不要?哼!這可由不得你!來人哪!”


    命令一下,兩名家丁立刻上前欲架起月痕,情急之下,她思緒電轉,淚眼一亮,褪去驚恐之色,離奇地暴露出一抹狠厲,轉身的倏那,雙掌輕而易舉便將兩名家丁擊飛了出去,瞬間驚的二人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杜夫人大驚失色:“你!你你你的功夫什麽時候變得這麽……”


    杜絕城正欲開口,月痕已驀然轉身,清亮的眸子綻放著前所未有的冷芒,她右手一伸,被祭在廳堂一側的寶劍憑空飛至她的掌心,長劍在手靈敏一轉,瑩亮的劍光倒映著醜陋的疤痕,說不出的詭譎陰鷙。


    此番情景更是驚的二人目瞪口呆。


    杜絕城牙齒打顫,喑啞著嗓子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你……你……想……幹什麽?”


    月痕突然平靜了,淡淡說道:“我不想幹什麽,這次過來隻是想跟你們做個了斷!可你們的方式我難以接受!沒錯!當初是我勾結蛇妖害小姐你貞潔不保!我會為我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但是也請你們,得饒人處且饒人!”


    一席話落,二人驚怔的麵麵相覷,無法想象眼前的她竟然就是從前那個隻會花拳繡腿的廢物醜女!二人當即青白了一張臉,大氣沒敢出。


    而月痕接下來的舉動更是令她們猝不及防,甚至驚叫失聲。


    她居然一劍將自己的左臂砍斷,鮮血頓時噴湧而出,伴著喑啞的嘶喊,血淋淋的細長手臂竟然滾落到杜絕城的腳邊,她雙眼瞪的比駝鈴還大,渾身顫栗,陡然一聲尖叫:“啊!!!”


    杜夫人也嚇的不輕,慌亂之下緊緊抱住女兒,看著月痕的眼神早已失去了飛揚跋扈,滿臉的不敢置信和驚恐駭然。


    四肢健全的人如何能體會那種突然失去身體一部分的痛苦悲哀?那是一種從身到心的徹骨折磨,在無法想象的尖銳疼痛中,有幾個還能有勇氣笑出來?


    可是月痕笑了,對著驚慌失措的二人,她突然覺得她們可笑至極,同時也覺得心裏輕鬆多了,好像推翻了長久以來壓在身上的巨石,這感覺仿佛躺過寒冰釘床,苟延殘喘中突兀到來的驚喜。


    她艱難地邁開第一步,然後第二步,第三步……


    她血淋淋的身子越來越近,杜絕城隻覺得氣血往上湧,又驚又怕直往後退。


    杜夫人警惕地看著她,卻不敢有所舉動,卻見她離著幾步遠的距離停了下來,然後慢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殘肢,一聲不吭,轉身即走。


    門外的數名家丁紛紛驚的讓開一條道,個個噤若寒蟬地看著她一步步挪出了大門,望著迤邐一地的血紅色,眾人震撼不已。


    畫麵驟轉——


    躺在血泊中的月痕早已精疲力竭,但見一抹白影飄至眼前,突然又有了力氣,竟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望著淡雲步驚痛的雙眼,她笑了笑,聲音虛弱卻透著難掩的喜悅:“師……師叔……”


    淡雲步張口正想說些什麽,卻見她如風中凋零的落葉般緩緩向後倒去,他一急,連忙伸手將她拉入懷抱。


    靠著溫暖的胸膛,月痕有些恍惚,傻傻笑道:“我……這樣……可以了嗎?”


    心劇烈疼痛,他的聲音破天荒透著一絲哽咽:“夠了……”


    隻怪自己慢了一步,慢了一步……


    不敢再作停留,淡雲步緊急抱起月痕火速衝進了附近的紅塵客棧,店小二看到月痕血肉模糊的左臂頓時嚇了一跳,但見來者氣勢洶洶,也不敢多嘴,趕忙安排上樓入住。


    一進屋首先把懷裏昏死過去的醜丫頭安置上床,淡雲步迴頭看到店小二還在門口東張西望,他目光一冷,揮手一陣風似的關上了門。


    鼻梁被門撞了個通紅,店小二“啊嗚”一聲,見鬼似的一溜煙跑了。


    寢室內,淡雲步一瞬間手足無措,雖說已經點穴止住了流血,可斷了的手臂如何才能接上去?他總不能看著她永遠失去一隻手啊!


    想了想,淡雲步抹了一把汗,三下五除二褪去了身上的衣服,隻身著褻衣坐到床上。


    現在唯一的辦法隻能靠法力來挽救,即便有可能耗盡真氣,他都要試一試。


    片刻,他卻不得不收迴法力。


    原來已經斷裂的手臂依靠法力是不能接上去的,他隻能做到讓她的傷口愈合,可一旦愈合了,就更難再接上去了。


    冷汗涔涔的他一時苦惱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忽聞門外兩道身影邊走邊談論著。


    “她真有那麽神?斷了的手指還能接上去?”


    “可不是?人稱赤手神醫紫姑娘,那可是名不虛傳!”


    “可是到哪兒才能找到她呢?”


    “聽說最近在步月城一帶贈醫施藥。”


    “哎呀!太好了!家父這迴可有救了!”


    淡雲步仔細聽,麵露一絲喜悅。


    赤手神醫紫姑娘,全名風間紫,他對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是小師妹飛翼唯一的姐姐。她醫術高超,又是藥王嫡傳弟子,相信她一定有能力拯救這個傻丫頭。


    出了杜絕城,方圓幾百裏外就是步月城了,照他的速度,半炷香的時間都不用。


    一想到此,他急忙套上外衣,抱起月痕直往外衝。


    沒想到如此巧合,淡雲步尚未及踏出客棧大門,便遠遠瞧見一紫裙飄揚的柔美女子優雅地步下馬車,她青絲如瀑般流瀉而下,隻用一支簡單簪子隨意挽起,卻有著說不出的溫柔婉約,頃刻便驚的路人歎為觀止。


    明眸流轉,紫訝異地看著呆立在不遠處的男子,看到他懷裏受傷的少女,再瞧那血跡斑斑的包袱,片刻便明白過來,對身旁充當車夫的冷酷男人笑盈盈說道:“看來是遇到故人了,極地。”


    極地抬起頭來,一雙綠幽幽的眸子冷冷望向淡雲步,與紫衣女子喜形於色的神情相比,他的態度是截然相反的冷漠,一聲未吭,直接拉著馬兒去喂草。


    早已習慣了他事不關己的漠然,紫也不惱,對著淡雲步莞爾一笑,提著藥箱迎麵走了過去。


    日落西山,天色黯淡了下來。


    寢室內燭光微亮,淡淡藥香撲鼻,漸漸蓋過了血腥之味。


    淡雲步筆直地站在一旁,認真看著紫小心翼翼地將月痕的手臂縫合,將近兩個時辰,她的動作依然如行雲流水般從容不迫,全神貫注到滴水未沾。


    坐在窗邊的男人表情冷淡,但看著紫衣女子忙碌的身影時,綠眸中卻綻放著無以倫比的璀璨光芒。


    她總是這樣,隻要遇到病人,不管是善是惡,都把他們當做自己的親人一般,極力挽救,細心嗬護,就算到最後累的精疲力盡也無怨無悔。


    雖然相處多年,他還是不能理解,作為一名曾經令武林聞風喪膽的殺手,也許他一輩子都無法理解,但他永遠不會離開她,哪怕覺得救人是件很麻煩的事,他也會試著去接受,幫助她,令她開心。


    他注意到一直靜立不動的淡雲步,突然來了興致,隨口說了一句:“要喝酒嗎?”


    淡雲步迴頭看他一眼,謙和地笑了笑:“不用,謝謝。”


    極地慢條斯理起身,瞥了一眼旁若無人全心全意治療病人的阿紫,沒有說話,徑直出了房門。


    紫下意識地抬眸,對著淡雲步微微一笑:“你也去吧,一會兒我要為她換衣,你一個男人在這兒可不方便。”


    聞言,淡雲步一愣,隨即略顯尷尬地笑了笑,禮貌低了低頭,輕聲道:“那有勞紫姑娘了。”


    微頷首,紫不再說話,埋頭繼續。


    “你愛她?”極地倒了一杯酒,看著客棧寥寥無幾的數名酒客,貌似對這安靜的氛圍甚是滿意。


    對麵的淡雲步聽了他的話有些無語,淡淡道:“沒有。”


    “我不喜歡口是心非的人。”綠眸冷冷瞥了他一眼,極地舉杯一口飲盡,卻沒有再斟滿,反而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要知道,這世上能讓他半鬼極地感興趣的,絕非一般凡夫俗子。


    淡雲步的態度依舊淡漠:“閣下到底想說什麽?恕在下愚昧。”


    “沒什麽,隻是覺得那醜丫頭為了你不顧一切,有些好笑而已。”


    聞言,淡雲步臉色明顯露出了不悅:“閣下誤會了,她本就是杜絕城人士,此次前來隻是為了了結過往,與我無關。”


    極地垂眸,也不再言語,繼續倒酒。


    見他喝得如此暢快,淡雲步心一動,也叫來小二備上酒。


    那店小二瞄著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終於一拍大腿,茅塞頓開,大叫:“哎呀!我說這位客官怎麽這麽麵熟,原來就是幾個月前贏了那‘比武招友’的雲公子啊!您說您走也不說一聲,連那贏來的小白馬也不要了,可是急煞小人也!”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傳來竊竊私語,顯然幾個月前鬧的沸沸揚揚的蛇妖作亂事件至今還是城中百姓的一場噩夢,若是讓他們知道那個幫兇就在樓上,非得把客棧鬧翻了不可。


    不過淡雲步卻一點也不擔心,輕描淡寫地對小二說:“我不需要馬兒,你若喜歡便送你了。”


    店小二欣喜地咧嘴一笑,甩甩帕子:“小人倒是挺喜歡的,不過前陣子那馬崽子被一匹母馬給勾搭走了,這不就沒戲了?”


    淡雲步輕笑一聲,搖搖頭,也不再多言。


    小二撓了撓後腦勺,見客人不多,便忙裏偷閑往旁邊一坐,廢話一籮筐:“說實在的,看公子這麵相定是大富大貴之人,為何要與那醜……哎哎公子莫急,此事你知我知,小人我可是半個字也沒泄露出去啊!隻是覺得像公子這般潔淨如玉的人跟那般醜陋之人在一起,實在是雲泥之別啊!”


    淡雲步斜睨了他一眼,心裏有些不快,隻顧著喝酒,懶得再搭理他,對麵的極地卻難得露出了一張笑臉,卻不知他究竟為何發笑。


    他向來遇事波瀾不驚,淡漠以對,可今日卻明顯亂了方寸,尤其看著店小二唾沫橫飛的一張嘴,連喝酒的胃口都沒了,不消片刻,他幹脆放下酒杯,起身便走。


    極地瞥了一眼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若無其事地呷了一口酒,幽綠的眸子閃了閃,深不可測。


    淡雲步急匆匆又迴到了寢室門口,正欲推門而入,突然想到方才風間紫的話,料想諸多不便,不由輕歎一聲,把手收了迴去,靜靜等候。


    半晌,屋內忽然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叫:“啊……”


    淡雲步隻覺得唿吸一窒,擔憂地望著房門,一時間心亂如麻。


    但聞風間紫溫柔道:“你醒了。”


    “你……你是誰?”


    “別緊張,更不用害怕,我是大夫,是來救你的。”


    “救我?”氣若遊絲,月痕的聲音虛弱無力,看著被細心包紮的左臂,一陣陣劇痛襲來時,混沌的腦子才慢慢清明起來,再次望著麵前的美麗女子,滿心的感激無以言表,隻能哽咽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紫輕輕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笑語嫣然:“不用謝我,隻要你肯聽我的話,好好調養,以後莫要再做傻事,就算是對我的報答了。”


    月痕聽著,感動的眼淚滴滴滾落,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扭頭看了看空寂的屋子,她突然想到什麽,忙問:“姐姐,為何隻有你一人?我……我師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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