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選擇相信你的!因為你是我姐姐喜歡的男人,所以我才試著去相信你!結果結果你居然沒辦法保護她!你居然不幫我保護姐姐!”


    寧矢白皙的瞼頰染上紅潮,怒氣衝天。


    無法反駁的江炎隻能任由寧矢打罵。


    當寧矢舉起拳頭時,南原上前抓住他的手。


    和先前一樣,南原抓住寧矢的領口把他拉離江炎。


    他用的力道似乎頗大,寧矢整個人跌坐在地板上。


    接著南原的手伸向江炎的心口。


    被拉站起來的江炎鼻梁上狠狠吃了一記重擊,整個人被彈開。他還來不及做出迴避姿勢就撞倒在地板上,這一記就像是被鐵棒毆打一樣沉重。


    江炎一邊擦著鼻血一邊坐起身,眼神和南原交會,南原的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中卻泄露出他深沉的怒氣。


    江炎是已經作好被寧矢揍的覺悟,但他沒想到會被南原揍。


    意料外的情況讓江炎愣住。


    被嚇到的不隻是江炎。跌坐在地板上的寧矢一臉呆滯,江嵐則是無言地看著三人。


    即便南原什麽也沒說,他的眼神和拳頭都告訴了江炎他對寧寧抱有什麽樣的感情。


    原來是這樣,南原也對她


    江炎一邊想著被揍也是當然的,一邊按著鼻梁站起身。


    「多餘的廢話我就不說了。我們現在就來想接下來要怎麽辦,要怎麽樣才能把寧寧救出來。」


    南原講完後便咚的一聲坐到沙發上。


    「你也讚成吧,寧矢?」


    寧矢無言地點了點頭,坐到南原身邊。江炎也跟著坐下,拿起麵紙擦拭鼻血。


    「很痛吧?」


    被江嵐嘲笑的江炎一邊揉著染血的麵紙一邊點頭。就很多層麵上來說,南原的鐵拳都非常痛。


    「那禦蘭的兒子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可是,在那之前」


    江炎對南雅的問句搖了搖頭,看向父親。


    「老爸,請你說明你這兩個月去哪裏做了什麽,還有你是怎樣取迴變身能力的。」


    在江炎的問句之後,江嵐隔了一會兒才以微妙的表情點了點頭。


    十二年前,江嵐在與宿敵禦蘭的戰鬥中失去了變身能力。


    為了迴報亡妻,江嵐一直希望自己能阻止化身為複仇者的禦蘭,守護自己的孩子。但對毫無戰鬥能力的江嵐而言,他什麽事也做不到。


    最後,打倒禦蘭的人,是江炎。


    在禦蘭死後,江嵐心裏某根緊繃的弦被切斷,他迅速地老化。


    孩子們都長大了,禦蘭也不在了。


    「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他甚至有了這種想法。


    他以為江炎失去變身能力後就能過著和戰鬥無緣的日子,曾經一度為之安心。


    但江炎再次被卷入戰鬥,而且在戰鬥中取迴了變身能力。


    「強大的力量一定會帶來戰鬥。我一直覺得這是無法避免、也無法改變的命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若是要活下去,他這輩子便得不停戰鬥。所以我不想達到術的最高境界。我不需要強大的力量,我隻要有能讓柳美幸福的力量就夠了。」


    很久以前,在詩詩和柳美都還活著的時候,禦蘭曾經這麽對江嵐講過。


    擁有強大力量的人逃不出戰鬥的手掌心。不戰鬥,便無法存活。


    「江炎也逃不開戰鬥的命運嗎?」


    難道生為黃金狼就必須一輩子戰鬥下去嗎?


    「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江嵐隻希望江炎能像個普通人一樣活下去。他希望江炎能得到平凡的幸福。


    失去生存目的的江嵐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代替江炎,為他擋下所有未來將會灑落在他身上、名為戰鬥的火花。


    這需要力量,需要狼的力量。


    江炎已經證明了力量不是絕對迴不來。不過他不能等到力量自然迴複。江嵐和江炎不一樣,這十二年來,他從未有任何一絲力量迴複的跡象。


    因此江嵐去找橘春海,在他的協助下尋找取迴失去力量的方法。


    然後他找到了取迴力量的可能性。


    「這是我還在修行的時候從師父那裏聽來的,雖然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聽說在香山那邊,有一個被改造過的古墳,名叫密室」


    橘先生一邊搔著滿頭亂翹的頭發,一邊說著有關密室的事。


    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把這種事講出來。


    根據橘先生所說的,密室的內部和異空間相連,裏麵聚集著許多靈。


    所謂的靈,是指失去身體,獨留精神在世上的東西。也可稱作是魂。


    造訪密室的人必須接受試煉。


    「聽說靈會為通過試煉的人補迴他們過去所失去的力量也就是能量。」


    雖然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試煉,也不知道是誰建造了密室,不過江嵐仍舊對密室抱有一絲希望。


    橘先生曾經說過他實在很難相信會有這種奇跡似的場所,但隻要有一點點可能性,都值得賭賭看。


    江嵐隻想抓住那最後一根稻草。


    江嵐拜托橘先生找到密室的鑰匙後,便動身前往香山。


    密室的入口就在與成山、傍山並列大和三山的香山山腹裏。


    入口被蒼鬱的草木覆蓋,江嵐在山裏迷路一整天後才找到入口。


    「有種在探險的感覺啊。」


    江嵐一邊撥開草木,一邊煩躁地嘀咕著感想。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密室是一個橫穴式的石室。名字聽起來雖然氣派,但實際上卻沒有什麽深度,非常狹小。


    季節雖已是晚秋,但石室裏卻是異樣的燠熱。


    「這裏又小又熱,真教人唿吸困難。」


    以手背拭去汗水的江嵐一邊碎碎念一邊向石室中間的土黃色石棺伸出手,輕輕地撫著表麵。


    隻能勉強放進一個小孩子的小型石棺棺蓋上開了一個小小的洞。


    「這就是橘說的鑰匙孔吧。」


    急啦低聲說完,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個被藍染布包起的細長物體。


    那是一個桐箱,裏麵放有一根和炭一樣黑的金屬棒。


    不大,但卻意外地有份量。


    這是橘先生冒著危險去狼人園寶殿裏偷來的鑰匙。


    四麵八方被光芒籠罩,江嵐伸手蓋住眼睛,遮住刺人的光線。


    數秒後,江嵐緊張地放下蓋住眼睛的手,眼前的景色一變。


    是一幕奇異的光景。


    太陽浮在天空中,讓天空散發出炫目的藍色光芒。


    同時,星星們也在遙遠的下方靜靜地眨著眼。


    沒有牆壁、沒有地板、也沒有天花板。


    江嵐就站在日夜交接的邊境界線上。


    江嵐怔在日夜的交界線上,同時聽到許多聲音傳來。


    (來了。)


    (來了啊。)


    (沒有力量的人。)


    (沒有力量的人來乞求力量了。)


    分不清年齡性別的奇妙聲音。


    「是靈嗎!」


    江嵐大叫後,一個他曾經見過的女人出現在他麵前。


    江嵐的心髒像是被人猛然抓住一般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出現在眼前的女人是詩詩。


    她看起來比詩詩死時還要年輕,大概隻有二十幾歲。


    那不是真的詩詩。那是靈創造出來的幻影!


    江嵐在心中大喊。


    「沒錯,我是被束縛在這個虛偽之地的人,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靈。」


    外表是詩詩的靈像是讀取了江嵐的心思般,把手抵在心前說道。


    連聲音都和詩詩如出一轍,就算那隻是個贗品,但妻子睽違了十二年的聲音仍舊緊緊揪住了心頭。


    「為什麽你要以詩詩的樣子出現?」


    江嵐對靈提出指責,怎麽可以有人而且還是個靈來模仿詩詩的身影。


    詩詩的臉上浮現了一個平穩的微笑,說道:「我隻不過是複寫了棲息在你心底最深處的那個人的形象罷了。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我是不能出現在生者麵前的。」


    江嵐陷入沉默,以詩詩身影出現靈,就連微笑也跟詩詩一模一樣。


    「靈啊,我是為了獲得力量才到這裏來的。聽說你能彌補失去的力量,這是真的嗎?」


    江嵐忍下對靈複寫詩詩身影的憤怒及不快,對其問道。


    「是真的,隻是乞求力量之人必須通過我們的試煉,而且通後試煉後,也必須接受一種注定的命運。」


    「注定的命運?」


    「是的」


    靈所說的那句「注定的命運」讓冷汗滑過江嵐的背脊。


    「即便如此,你還是希望能取迴以往的力量嗎?」


    江嵐毫不猶豫地點頭。如果說他對那「注定的命運」一點也不害怕的話,那是在說謊。不過如果接受了這種命運就能守護自己的兒子、迴報妻子,那麽這個代價並不算高。


    「是的,我願意接受這個命運,讓我接受試煉吧。」


    以詩詩身影出現的靈無言地凝視了江嵐一會兒,最後說了一句好吧、點了點頭。她的眼神不知為何帶著一抹哀傷。


    「來吧,我的同胞們。」


    以詩詩身影出現的=靈舉起一隻手。漆黑發亮的長發飄起,數十個蒼藍的火球出現在四周。


    江嵐知道那全部都是靈魂。


    大小形狀全部相同,但他們的氣息和氛圍個個不同。每個靈魂都傳達出不同的意誌。


    有的靈魂對江嵐感到憤怒,有的為江嵐哀悼。各式各樣的感情湧向江嵐。


    「為了力量而不顧己身之人啊。用你的身體承接我們吧!」


    以詩詩身影出現的靈指向江嵐後,所有的蒼藍火球就像是被倒了油一般燃燒起來。


    江嵐的視線範圍被蒼藍色的火焰填滿,他自己也被火焰吞噬。


    江嵐連聲都發不出來。


    所謂的身體並不單指身體。蒼藍的火焰已經進了心裏。


    在心靈及身體被燃燒時,江嵐終理解到這間密室裏的靈究竟是誰。


    是被建造這個地方的男人所殲滅的一族。這一族的族人就是靈。有女人,也有孩子。


    一百多年前死得不明不白的他們,其精神被封在這間密室。


    (我恨!)


    (我恨那個男人我恨這些狼群!)


    (我明明明還想再活下去!)


    (為什麽我就得被殺不可!)


    (為什麽你能活著!)


    (明明就隻是隻狼而已!)


    (去死吧!)


    (去死!然後成為我們的一部分吧!)


    數不盡的悲痛喊叫聲劇烈翻攪著江嵐的心與身體。


    那是憎惡、也是憤怒、更是絕望。


    我要擋下他們的感情!被拉進去、被吞噬的話就完了!


    江嵐領悟到原來忍過靈們如暴風雨漩渦般的威情就是所謂的試煉。


    如果被試煉擊敗,就會沒命。不,不隻是他的命,連他的魂都會被擊碎。


    詩詩!


    江嵐藉由思念亡妻來抵抗感情的起伏。


    想起剛認識時才隻是初中生的詩詩。


    想起兩個人第一次和禦蘭、柳美四個人一起和魔獸戰鬥。


    想起第一次約會時去看了電影。


    想起穿著婚紗、含羞帶笑的詩詩。


    想起兩個人在決定長女名字的時候意見分歧、大吵了一架。


    想起十二年前的天人永別。


    江嵐讓從未褪色的記憶重新浮現在腦海中,抵抗靈的厭情。


    「我要守護江炎、迴報詩詩才行!我不可能會輸給靈的感情!」


    江嵐噴出黃金之炎,把四周的火焰全數打消。


    同時,靈們試著將江嵐拉進、吞噬的感情也消失了。


    那是江嵐通過試煉的瞬間。


    迴過神後,江嵐已經不處在那個日夜同處的空間,而是在狹窄的石室裏隔著石棺和以詩詩身影出現的靈麵對麵。


    「你通過了試煉,我們將彌補你過去所失去的力量。」


    靈以詩詩的聲音說道。


    江嵐點了點頭,他的心裏其實很同情靈們。


    他們不僅死得不明不白,而且還被束縛在那個非生非死的空間裏。


    不得生存又不得死去的痛苦遠遠超過想像。觸碰過=靈們的感情,江嵐痛切地明白這份痛苦。


    「如果我破壞了這個地方,你們會得到解脫嗎?」


    如果救得了他們的話,他想拯救他們。江嵐這麽想著,但靈卻迴答了一句不可能。


    「封住我們的是你的力量也無法抵達的世界。若是要放我們,就必須殺了那個男人。」


    「『長者』嗎」


    建造這個密室的人是狼人園的長者。對江嵐而言,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實。


    「通過試煉的人啊。你千萬不要忘了。不要忘了你為了得到力量,而背負了那絕對無法逃避的命運。」


    江嵐點了點頭,以詩詩身影出現的靈最後露出一個不知是微笑抑或是悲憐的表情,無聲地消失了。


    江嵐把鑰匙從石棺裏拿出來,走到外麵。


    走出來時剛好是黎明,炫目的陽光包覆住江嵐。


    「好冷啊」


    江嵐眯起眼看向朝陽,身子不停抖。


    讓人唿吸困難的熱一下子變成了凍人的寒冷。


    「對了,橘曾經說過密室裏麵時間流動的速度不一樣」


    江嵐離開密室時,外麵的世界已經過了兩個月。


    江嵐轉向入口,為悲哀的靈們獻上短暫的默禱後,吐著雪白色的氣走下山去。


    「我是今天早上離開密室的,然後我就迴到市區了。接著我在到迴迴家的路上察覺到江炎被襲擊的氣息,才趕去幫忙。事情就是這樣。」


    江嵐把他取迴變身能力的經過明白說完後,江炎認真地盯著江嵐瞧。


    「這樣就是全部了嗎?」


    覺得哪裏有問題的江炎問道。


    「什麽意思?」


    「不沒事啦。」


    江嵐一邊搖著頭一邊想著


    老爸隱瞞了什麽東西。


    雖然是沒有任何證據的直覺,但應該沒錯。


    江炎他們隻聽到江嵐說在密室裏接受試煉,就取迴了變身能力而已。


    江嵐完全沒有提到他在得到力量後,必須背負「注定的命運」,它究竟是什麽樣的命運。


    江炎的直覺沒有猜錯,江嵐的確隱瞞了些什麽。


    「老爸啊,我也可以接受那個試煉嗎?如果我可以不用月之戒就成功變身的話,那我的病也不會再惡化下去了。」


    江炎滿心期待地問道,但江嵐的迴答卻擊碎了他的希望。


    「不可能的,密室在我出來之後就崩塌了。」


    「是喔」


    滿心的期待被江嵐一刀斬斷,烏雲蒙上了江炎的臉。


    密室崩塌了是江嵐為了不讓江炎背負那「注定的命運」所編出來的謊言。江炎當然不會知道。


    「喂,病是怎麽一迴事?」


    之前一直沉默地聽著江嵐講話的南原問道。寧矢雖然什麽也沒說,但他看起來跟南原是一樣的看法。


    對了,這兩個人都不知道我身體的事啊。


    想了想該不該說的江炎最後決定把事實告訴他們。


    南原是那種討厭謊言和敷衍應付的人,而寧寧也曾經告訴過江炎說寧矢是一個直覺相當準確的人,所以江炎覺得自己應該把事實告訴他們。


    江炎把月之戒這枚戒指侵蝕身體的副作用和他決定打倒長者的事全部攤開來講後,南原和寧矢都瞪大了雙眼。


    講到『長者』是敵人的時候,江嵐也一臉驚訝,但看著南原他們說話的江炎並沒有發現到。


    「我們不在的時候居然發生了這種事」


    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南原臉上寫著這樣的表情,寧矢則是保持沉默。


    但南原立刻換上了嚴肅的表情說:「我是不懂你要怎麽把被削去的生命找迴來這種複雜的事啦,不過如果我們可以幫上什麽忙的話,你千萬不要客氣。」


    南原說完後握起拳頭拍上另一隻手的手掌。


    「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才會被武堂那個大叔強迫去做這個做那個的。對吧,寧矢。」


    南原露出牙齒笑了笑,用力地拍了一下寧矢的背,寧矢用鼻子哼了一聲。這好像是他表達肯定的意思。


    「謝謝你們。」


    江炎把手放在雙膝上,深深地低下頭。


    「你和寧寧都是我的恩人。而且你們的對手是禦蘭的小孩和『長者』不是嗎?這麽有趣的架不打的話,我會後悔一輩子。」


    「管他是禦蘭的孩子也好,『長者』也罷。我要殺了所有傷害姐姐的人,就是這樣。然後我先說清楚,如果姐姐有個什麽萬一,我也一定會殺了你。」


    一個人是輕鬆愉快地說,另一個則是帶著肅殺的氣息說,江炎低著頭在心裏再次對兩人說了一聲謝謝,表示自己的感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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