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諸神頌》上清楚的寫著——諸神的光輝將會照耀著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直至天邊的盡頭,可是就算是最虔誠的信徒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裏還有很多地方是諸神的光輝所照不到的。


    偉大的中央教廷統治著阿爾法大陸北方最核心的五十三個行省,但是對西邊的混亂之地卻沒有任何的辦法,這裏既不像東邊的遺棄之地那樣進行著規律式的戰爭與對抗,更不像南方諸省那樣在地方貴族的統治下有著良好的社會秩序與規則,在這大陸西邊廣袤的土地上忠誠意味著愚蠢,規則等同於暴力,信義就是呆板,隻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才能代表一切,擁有強大力量來進行貫徹的意誌就是這裏的法律和準則。


    與中央教廷最西方領土接壤的阿爾巴圖就是這麽一個地方,沒有王權,沒有政府,沒有秩序,有的隻是大小林立的上百個幫派,在這著名的貿易中轉站的泥土裏埋藏的盡是暴力與鮮血的氣息。


    阿爾巴圖的統治者幾乎兩三年就會換一個人,每當一個人坐上這個位置,那麽也就意味著他的死期已經不遠了,可是近百年來那些自命不凡的人仍然連綿不斷的向這一傳統發起挑戰,不斷應驗著這種規律。


    此時正值深夜,阿爾巴圖東北部的一座廢棄莊園內卻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身材十分魁梧的少年雙手各挾著兩名大漢興衝衝的走進了莊園的大門。


    “哈哈!我果然是第一個!”少年一腳將那廢舊的木門踹開,將手裏的四名大漢同時扔了進去,對那一連串悶哼與慘叫聲毫不理會,取下腰間的酒壺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柔和的月光透過那殘破的窗戶照射到少年的臉上,將那國字臉上標準的五官呈現了出來,如果不是左眼上一道自上而下的明顯刀疤,僅從麵容來判斷這位少年的年齡絕不超過十六歲。


    少年走進那一片漆黑的屋子裏,門外二三十名跟隨而來的少年們卻同時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的,猶如軍人般整齊的站在了門外。


    “那可不一定啊,格雷特,我比你要早來一瓶紅酒的時間。”屋內的中心處,一名黑發少年十分寫意的側躺在地上,人與地麵之間卻隔著三個身材十分雄壯的中年男子,這三人猶如人肉坐墊般安靜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蘭迪,你這家夥!既然早就來了不是應該用你那鬼把戲給屋子裏增添點光亮麽,你知道我最不喜歡黑漆漆的地方。”名為格雷特的少年有些泄氣的走到黑發少年的身前,隻看了他身下那三人一眼便流露出懊惱和不甘的神色。


    “你這小子,我的火焰可不是用來照明的。”蘭迪口裏雖然這麽說,但是仍然伸出了右手,隨意的打了個指響,接著寬敞的房屋內各個角落裏的油燈和火把瞬間燃燒了起來。


    格雷特環顧四周,對這明亮的環境感到十分的滿意,不過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皺起眉頭一臉不滿的說道:“時間應該已經快到了吧,這麽說來尤利斯那家夥肯定是失手了。哈!那家夥居然敢誇下海口一個人去對付整個烏鴉幫,還說可以生擒烏鴉幫的老大,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我就知道他會是那個拖後腿的……”


    格雷特的話還沒說完,空中忽然有個人形的物體掉落了下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同時發出一道極為低沉的的悶哼。


    格雷特一眼便認出這名雙手雙腳被緊緊綁住,口裏塞進了一大團棉布的家夥就是烏鴉幫的老大杜克。


    格雷特抬頭向上方望去,隻見近十米高的屋頂上破了一個大洞,一名金發碧眼的少年側坐在屋頂的洞口邊上,手裏捧著一本殘破的舊書安靜的閱讀著,從書與雙眼的距離來看似乎黯淡的月光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妨礙閱讀。


    “什……什麽!蘭迪,你該不會對我說這家夥早就來了吧!”格雷特瞪大了雙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大聲驚叫道。


    “不錯,大概比我還要早半瓶酒的時間。”蘭迪無奈的攤手說道。


    “怎麽可能!這家夥……憑他的實力……那可是烏鴉幫啊!”格雷特有些語無倫次的叫道。


    “嗯,相比你去對付的那四個三流幫會和我去抓捕的這三個盜賊來說,烏鴉幫確實要強很多,我也不知道尤利斯是怎麽辦到的,總之他是說到做到了,現在就看你有沒有勇氣去實現自己的諾言了。”蘭迪麵帶輕笑的說道,眼神之中充滿了打趣的意味。


    “嗯……嗯?什麽諾言?我怎麽不知道……”格雷特的臉色一開始顯得有些奇怪,像是混合了羞赧與難堪,緊接著又變成了一副像是患上了健忘症一般的模樣。


    “我還記得當尤利斯提出他的目標是烏鴉幫的時候,某人曾大笑三聲,然後放話說如果尤利斯真的能一個人解決烏鴉幫,那麽自己將跪下來給他磕三個響頭,並且大喊三聲爺爺。不知你現在想起來沒有呢,格雷特?”蘭迪繼續以一副打趣的模樣調侃道。


    格雷特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他狠狠地瞪了蘭迪一眼,然後擺出一副無賴般的無所謂的模樣大聲笑道:“嗬嗬!我才不相信某人是真的憑實力做到的,他那點瘦弱的身板就算隻是對付幾個女人恐怕都有點費勁。”


    蘭迪笑了笑,望著坐在屋頂上的那名金發男子道:“尤利斯,我看你還是將過程說出來給他聽聽,要不然他永遠也想不通你是怎麽辦到的。”


    “說了也沒用。”屋頂上的尤利斯繼續翻閱著手上的舊書,毫不在意的輕聲迴複了一句。


    “難道你不想看他跪下來磕頭的模樣嗎?”蘭迪繼續笑道。


    “沒興趣,隻要他以後少在我麵前大聲嚷嚷就行了。”尤利斯仍然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的那本舊書上。


    “我就知道你不是憑真本事做到的,老實說吧,像你這麽一副細皮嫩肉的模樣要是扮成個女人去勾引這個烏鴉幫的老大說不定還有點機會,畢竟這座城裏根本沒有真正的美女。哈!你該不會真的用的這個辦法吧。”格雷特愈發覺得尤利斯是在心虛,於是大膽的做出了猜測。


    “就算說了你也不會懂的,因為這畢竟還是要用點腦子。”尤利斯看了格雷特一眼,目光隻停留了非常短暫的一小會,不過卻將那種無視和輕蔑的態度傳達的十分清晰。


    “你!你這家夥就是在說我沒腦子了?”格雷特瞬間被激怒了,擺出一副好戰的模樣指著上方的尤利斯大聲質問道。


    “陳述事實而已,不必激動。”尤利斯繼續翻閱著舊書。


    就在屋內即將爆發引起一場激戰的時候,蘭迪迅速站了起來將格雷特攔住:“現在可不是讓你們較量一番的時候,不管怎麽說我們已經證明了以自己的實力能夠在這座城市裏立足了,不知道克洛大人什麽時候來為我們指引今後的道路。”


    “哼!克洛大人可是幹大事的大人物,聽說前不久他率領中央教廷的軍隊去阿拉斯群島幹了一票大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晉升高位了。像他那樣的大人物怎麽可能把我們幾個無名小卒的事放在心上,說不定他早就忘了我們了。我們現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就讓我們自己來決定今後的人生道路吧!”一說起“克洛”的名字,格雷特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景仰和憧憬的神色,說話時的神情也顯得豪情萬丈了起來。


    “他說過,他會來的。”尤利斯合上了手上的舊書,似乎隻有“克洛”這個名字能讓他停止閱讀。


    “嗯,還是尤利斯比較了解我。”近似於月色的熒光從天而降,穿過屋頂的破洞落在了屋內,光芒散退後克洛的身影立刻浮現了出來。


    “克洛大人!”蘭迪和格雷特同時驚喜交加的衝到克洛的身前,以最快的速度半跪行禮。同時一直待在屋頂上的尤利斯也迅速的跳落下來,與身邊兩人幾乎同時跪倒在地,十分恭敬的用禮儀來表達心中的尊重與景仰。


    “三年不見,看來你們確實已經長大了。”克洛打量了三人一番,麵帶微笑的將他們扶了起來。


    “克洛大人!我們已經實現了當年和您的約定,現在已經完全能在這座城市裏站住腳了。我成功的擊潰了四個小幫會,而蘭迪則一個人抓捕了三個小有名氣的盜賊,至於……尤利斯那家夥麽……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竟然能一個人搞定烏鴉幫的老大。”格雷特頗為興奮,又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克洛向尤利斯投去了讚賞的目光,輕撫了一下他的腦袋:“聰明的孩子,來,告訴他們你是怎麽辦到的。”


    尤利斯依舊保持著對格雷特的無視,但在克洛麵前卻有些靦腆了起來,神情十分認真的說道:“想要對付比自己更強的敵人不一定要力拚,有很多其他的方法。烏鴉幫雖然勢力不小,但是內部卻不是很團結,在他們幫主下麵有三個人都在為下一任的幫主之位明爭暗鬥,其中一人為了奪得幫主的位置選擇跟我合作,一起設計伏擊了他們現在的幫主。”


    “現在失去了幫主的烏鴉幫變成什麽樣了呢?”克洛頗感興趣般的問道。


    “失去了幫主後,那三人為了爭奪幫主之位開始內訌,然後遭到另外兩三個幫會的圍攻,相信不出三天這座城市裏就再也沒有烏鴉幫這麽個幫會了。”尤利斯十分坦率的說道。


    “從這件事裏麵你們能看出什麽道理呢?”克洛繼續麵帶微笑的提問道。


    “卑鄙的伎倆始終不是正途,隻有真正有實力的人才能屹立於不敗之地!”格雷特十分輕蔑的看著尤利斯,想也不想的就這麽迴答道。


    “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小程度的損耗與犧牲去打敗比自己更強的敵人一定要動腦子想出成功率最高的辦法,而不是單單依靠蠻力。”尤利斯麵無表情的迴答著克洛的問題,隻是這個答案更像是在對格雷特做出迴應。


    “是團結!無論多麽強大的組織,如果無法保持團結也也從內部開始潰敗。”蘭迪在一旁說出了自己思考後的答案。


    “不錯,這句話也同樣適用在你們的身上。”克洛微微點頭,目光在格雷特和尤利斯二人身上短暫的停留了一會兒。


    “我……我才不會像那些傻瓜一樣幹些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蠢事!就算我確實不怎麽喜歡尤利斯這個裝模作樣的家夥,可是如果有外人想要欺負他我一樣會把那些家夥打的連他媽都認不出來的。”格雷特十分生氣的為自己澄清道。


    “個人的感情與喜好因素並不能影響我對事情的認知和判斷,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做出有辱自身價值的蠢事。”尤利斯十分冷靜的說道。


    “對,我們的拳頭和武器永遠都不會指向自己的朋友和夥伴。”蘭迪點頭笑道。


    克洛十分滿意的看著眼前三位少年,這些年來基於自己的出身和童年時期的遭遇,他在完成一個個艱險的任務的同時還收留了一群無家可歸的孤兒。


    這些孤兒都出生在比較特殊的家庭,他們的父親大多是惡棍、流氓、賭徒和癮君子,母親則是舞女、娼妓、陪侍又或從他們很小的時候就不知所蹤,無論在什麽地方這些孩子都無法找到歸屬感,他們就像是生長在黑暗陰影裏的蟲子,就算見到了諸神的聖光也隻會驚慌的躲開。


    克洛為這些孩子提供了一個特殊的聚居場所,讓他們在一個類似於訓練營的地方接受學習和鍛煉,盡管每天的訓練都充滿了危險,但是多年來卻沒有一個孩子主動選擇離開。


    過了這麽多年後,原先被克洛收養的上百名孩子中隻有三十多人堅持了下來,而蘭迪、格雷特和尤利斯就是這三十多名孩子中的佼佼者,他們天生就具有淩駕於一般人之上的天賦和才能,在這個充滿了眾多變數,激烈動蕩的時代裏擁有無限的未來和遠大的前程。


    三年前,當克洛離開這些孩子的時候曾留下了許諾,隻要他們能夠憑自身的實力在這座城市裏站穩腳跟,那麽自己就會再次出現,為他們指明未來的方向。


    而蘭迪三人的表現已經超出了克洛的預期,還不到三年的時間他們就已經帶領自己的小團體成功的打入了這座城市的底層。


    “好吧,那麽就讓我來聽聽你們對自己的未來有著什麽樣的憧憬和期望。”克洛眼中這三名少年已經完全有資格開始接受屬於自己的人生挑戰了。


    “我的人生目標啊……就是……”蘭迪剛準備說出自己的答案,突然被格雷特伸手攔住。


    “在這之前,我想像上次最後分別的時候那樣,跟克洛大人對戰一次。隻有這樣才能讓大人您親身體驗到我們這三年來的成長,而且我也想看看現在的自己距離站在世界最頂層的強者到底有多遠。”格雷特的雙眼中綻放出熾熱的光芒,看上去已經對這一戰寄望很久了。


    “嗯,這樣很有趣,我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在克洛大人麵前堅持多久。”蘭迪十分讚同的說道。


    尤利斯在一旁微微點頭,以示自己也抱有同樣的想法。


    “那麽好吧,不過這裏並不是個合適我們交手的地方,我帶你們去城外吧。”克洛的話音剛落,熒光隨即籠罩在他們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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