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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道並州,攻雒陽,這是本就設想好的。我與文若叔父他們也都商量過,覺得可行性極高。隻是我等不在的這一兩個月中,曹孟德那邊寄信過來了,說了怎麽進攻的打算,所以計劃變了……喏,就這卷。你看看,他曹孟德也是真性情,這種大事,書信中還直言有誌才的想法存在。成為他的謀士……怎麽說呢,我總在想,若不是姑父在,我大概會跟著他。”


    私學一側的藏書小閣樓裏,荀攸拿著一串鑰匙開了幾個上了鎖的抽屜,從裏麵翻翻找找,找出一卷竹簡遞給荀祈,隨後又翻找著,笑道:“此人有手段有能力,不拘小節還會做人,誰不喜歡天天被這樣的主公重用,還能被不停地誇……你看這卷,隨同曹孟德的信一同過來的,誌才寫的,這廝如今可是如魚得水啊,天天誇耀自己日子過的舒坦。哈哈,這些小伎倆你們那邊倒是無人理會,隻怕有興趣跟著曹孟德的,也就我了。”


    “那是,你向來如此,喜歡走奇不走正,對那些虛名看得不重,而且,軍謀嘛,還是需要輔佐善戰之人,才算相得益彰。於我等而言嘛,曹孟德那出身……便是閹黨覆滅,他父親也退出朝堂,可他父親昔日作為實在令人不齒——我等之前也有過商議,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去輔佐此人。還得看往後他如何作為了……哈,如此一說,倒有待價而沽的意味,銅臭味十足。”


    荀祈笑了笑,翻看著竹簡,“我此前聽友若叔父所言,他有心跟隨曹孟德的朋黨袁本初。不過跟上次想要投靠冀州牧韓文節一樣,被慈明祖父攔住了,說是再觀望觀望,畢竟各為其主,秉承忠義之責,他日興許兄弟鬩牆。這話……我猜八成是從姑父這裏聽去的,也就姑父時常說起這種不好的論調了,巴不得我荀氏所有人都綁到他的船上。”


    荀攸莞爾道:“漢室宗親嘛,振興漢室他責無旁貸。他越是如此,越是說明報國之心忠貞之意,何況我荀氏能從諸多家族中脫穎而出被他青睞,可見實力不是?”


    “你這就是偏袒了。不是因為他居心叵測,想著肥水不入他人田嗎?”


    荀祈打趣一句,似乎在兩卷竹簡中看到了什麽,微微肅容,“他這個宗親的地位,可比曹孟德高不了多少……我實話說,若非此前陛下讓劉幽州在宗譜上寫下‘詩好’兩個字,算是認可了他們這一脈的存在,昔日宛城之事,就能讓他萬劫不複。”


    “便是‘詩好’二字,看似明褒暗貶,實則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劉幽州此次會幫忙,除了子幹公的關係,我猜測著還是顧念著他這個被先皇認可的宗親身份了。到得此次討伐烏桓之後,朝堂上那幫人,隻怕也會有另一番看法。”


    他說著,突然臉色驚異,有些激動,“兄長言之有理,曹孟德得了誌才是如虎添翼,誌才有了曹孟德,也確是如魚得水。自荊州南陽破析縣、丹水叩武關,進駐關中。豫州出兵破轘轅關、大穀關,控險塞據守迫近雒陽,再自兗州攻入成皋,從冀州出兵入河內攻平縣!數管齊下,董卓想不被破都難。此二人聯手,果然是將遇良謀,此計大有波瀾壯闊之意啊!”


    荀攸莞爾一笑,“便是引水圍城,行的是頗為剛正的陽謀。我有預感,若當真如此做了,一來我等眾誌成城,足以弘揚我大漢忠臣義士之雄風,他日平定董卓,這些參與者相互提攜,共輔陛下,當是又一番太平盛世。二來如此潑天之勢,董卓還不得束手就擒?屆時不論軍心民意,他又能如何阻攔?便是摧枯拉朽,朝廷安定指日可待……曹孟德,隱有大將之風。”


    荀祈點點頭,隨後卷起竹簡,神色卻也凝重了一些,“但姑母既然依舊要我等自並州兵進關中,便是說……”


    “那倒也並非姑母一人之計。姑父以往就提過,那些人走不到一起的,還得我等幫襯一把,所以零零散散的事情,我等都做過推演。那一個月中,姑母得到了消息,自覺刻不容緩,主要做的也是重新策劃兵將分配,引你們快馬過來。況且她身為女子,心思相較我等終究細膩一些,平日裏又一直在旁聽,於人心而言,站在局外比我等要看得明白一些。嗯,我如此說法,確實是在攬功。”


    荀攸坦然一笑,“我便是怕你說我上穀一事做的過於魯莽了。又有文若叔父明珠在側,倒好似我技不如人。”


    荀祈目光促狹地望著荀攸,“不必解釋,越是解釋,越是讓我看出你的不自信。”


    他將竹簡交到荀攸手裏,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塊木牘,“反正我便是來湊個熱鬧,軍謀一事,伯朗叔父不來,我也沒什麽資曆能在你麵前提意見……不過嘛,我這裏倒有一個人,能讓你知恥後勇,謀而後動得更妥善一些。算是鞭策吧。”


    荀攸挑了挑眉,就見荀祈遞過木牘,笑道:“我若沒記錯的話,姑父這兩年屢次寄信詢問他是否學業大成,每信必有此問。聽慈明祖父所言,姑父對他的看重程度,比你更盛,想來軍謀也比你更盛,你可得小心啦,切不能再生出如蹋頓一事這般魯莽的想法了。”


    荀攸望著木牘上的名字,愣了愣,“他學成了?”


    “嗯。你看背麵。”荀祈點點頭,“不過他也是奇怪,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說這些話,那日我登門拜訪,看他模樣倒好似有心不領我等的情,準備轉投他處。哦……對了,我離開之前,他還告訴我,誌才也去見過他。就是他也沒答應誌才,後來我也問不出什麽了。但我之前見過他與友若叔父來往密切,覺得他也很有可能投靠袁本初。”


    將木牘翻了個麵,望著其內的字眼,荀攸突然眸光一厲,“這廝……”


    他目光緩緩遊移,下意識地大拇指一抹胡子,從人中一直抹到右嘴角,抹的很慢,到得抹完之後,突然嘴角一勾,“年輕氣盛……莫不是醉酒的胡話?”


    上麵寫的是一些討教的內容,直來直往,若是理解的不好,倒也有挑釁的意味,荀祈知道那人絕不會有這種心思,而且荀攸與那人也算認識,以往也有過一些來往,木牘所言之事與其說是挑釁,不如說是朋友間的玩笑,這時見荀攸有些看輕對方的討教,莞爾一笑,“你也別太自信了。論遠見,伯朗叔父都自愧弗如的人,你說豈是魚蝦之輩?”


    “選袁本初……嗬,我自然知道他不是魚蝦之輩,但這份遠見,還得曆練呐。若虛名便能成事,那焦和之流清談無敵,豈非當今國士,又豈會淪落到連黃巾賊都難以應付的地步?再者,我虛長他十餘歲,你當真以為我這些年的積累喂了狗了?便是不說這些,我等韜光養晦數年之久,為了此事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誰人遠見有我等長遠?他不過學業大成,逞兇鬥勇、少年意氣,這心性……著實得敲打一番。”


    荀攸搖搖頭,笑容卻是越來越銳利,“既然他有心賜教,那我便成全了他……嗬,此句倒是說的好。不管去哪裏,這都是意氣之爭,真要還情的時候,為了大局也會幫襯我等。殊不知開弓沒有迴頭箭,又有‘士為知己者死’一說,誰人信他?他日豈能由著他了?可惜啊可惜……這便是婉拒了。由他去吧。來日便讓他知道他錯過了什麽。”


    說話間,荀攸掃視一圈,找到一個抽屜拉開,將那木牘放了進去,隨著抽屜拉攏,黑暗逐漸籠罩木牘,隱隱有蒼勁有力的“請賜教”三個字隱沒在黑暗中。


    抽屜關上,荀攸說著話,領著荀祈往外走,隨著荀祈笑問著“兄長,青州關乎袁本初的惡名,可被人查到是趙昱他們做的……”,荀攸嚴厲嗬斥“休得胡言,我等便是讓人保持清醒,提醒那些人切莫胡亂做出另立刺史這等不遵聖意的事情來,至於詆毀,便是焦和所為罷了……走吧,去看看墓園那邊,順便給你介紹介紹徐景山,姑父另外看上的少年郎,與那狂妄之徒一樣,也是個酒鬼……”,房門關閉,光亮收攏,那格抽屜上赫然刻著五個字——


    “郭嘉郭奉孝”。


    ……


    七月初六,薊縣又下了一場大雨,雨過天晴之後,城外的營地內隱隱有炊煙嫋嫋,周邊時不時有糧草輜重被運過來,然後空車四散,偶爾有馬群在四下跑動,胡語歌聲悠揚,營地內尚有不少人在念著《道德經》,“道可道非常道……”,那幽州話或字正腔圓或蹩腳難聽,但人數一多,書聲琅琅,倒也頗有一番意境。


    隻是那些讀書人的身份,在旁人看來,多半避之不及,於是便也無人過來看熱鬧——當然,事實上這樣書聲琅琅的場麵在這幾個月中不時發生,那些行人早就知道這裏算得上是一個比較敏感的地方,多半時候,除了消息實在閉塞的人,亦或實在想學習的人,才會停留在此,其他人已經開始習慣從其他道進城,甚至有特意繞了些遠路進城的。


    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倒也是近來北麵幾個地方,黃巾軍與烏桓部落對戰屢戰屢敗,雖說隻是小規模的戰鬥,但墮了大漢名聲是確確實實的事情,何況百姓確實遭了難,哀聲遍野,還有不少前些年避難幽州的人開始南下避難,引起另一波遷徙狂潮,這等時候,那些仍舊北上的人的身份就足以確定是黃巾軍了,而知道那些黃巾軍與劉正有關,又有謠言流傳此次劉幽州一病不起、蹋頓報複,都是此人一力促成,以至於不少百姓對這個地方頗有怨念。


    不過,幾天前公孫瓚大敗蹋頓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知道蹋頓如今正在逃亡,不少漢民也是覺得大快人心,有心人一琢磨,此次興許是盧植師徒三人在此布局,這裏偶爾倒也有人過來拜訪一番,但並不多,及至劉虞的兒子劉和劉子相抵達薊縣、又有不少郡守、州牧之人相隨的消息廣為人知,知道劉和並無搭理劉正、軻比能的意思,大家審時度勢,這邊便又冷冷清清起來。


    不過,劉和到了薊縣之後,倒也沒有其他的動作,流言中此人也是至孝,每日裏除了伺候劉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事實上很多人不敢過來,也是有跡象表露,薊縣不少官吏因為劉和的到來,開始正式向劉正發難,據說刺史府那邊每日裏都有爭吵,有幾次,甚至有人看到騎督尉鮮於銀率領十幾人出城進了劉正營地,大吵大鬧之後,在盧植趕到之下不歡而散。


    具體的情況,升鬥小民倒也不知情,但薊縣局勢緊張,大體上是個人都能感覺到。


    劉正也很緊張,不過他緊張的倒不是幽州的局勢,而是隨著劉和到訪,韓馥、孔伷、劉岱、陶謙、焦和那五方州牧刺史紛紛派了人過來探望“病危”的劉虞,而其中韓馥派過來的人,正是他的便宜兄長劉備劉玄德。


    劉備如今尚屬於袁紹的人,這個身份並沒有改變,此次與其說他是代表韓馥而來,不如說他是代表韓馥與袁紹前來。


    這個信號,劉正絕對不會單純地以為,是因為幽州局勢被他們師徒三人改變,所以韓馥、袁紹才派了相對和他們關係要好的劉備前來探明情況。


    如今因為牽掛其他,能想到的暫時不多,但他至少明白隨著韓馥響應討伐董卓的號召,開始傾向於重用袁紹,但卻也恰恰說明了,劉備這人也在冀州得到重用。


    想來倒也不奇怪,劉備身負中興劍,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袁紹便是想要中興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貪墨,而韓馥與袁紹離心離德,劉備這個身份特殊的人便恰恰能夠在中間如魚得水了。


    不過,劉正此時其實也不擔心劉備有沒有好的前景,甚至不擔心劉備敢帶人衝進大營害自己,他最緊張的還是如今尚在城中,卻完全脫離他掌控的四女會不會被劉備的人找到——因為他看到樵夫了。


    那些樵夫就那麽時不時在城內外進進出出,也不避諱他們,甚至偶爾路過,還會和手下人以及軻比能的人聊聊天,讓他每日裏提心吊膽,以至於根本不敢過去找四女匯合,甚至不敢派人去通知文醜帶她們離去。


    尤其是算算日子,四女都快生了,關羽張飛也開始焦躁地頻繁找他,讓他內心焦灼,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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