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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老天爺給麵子,天氣一直不錯,雖說冬夜星星不多,但大年初一的清冷月色倒也讓人視野透徹。


    夜風中,有微弱歌聲在山道迴響。


    貫穿山野的崎嶇山道中走出一輛雙輪榻車,車板上躺著兩個人,月色下能夠看到他們裹得嚴嚴實實,就連臉上,都戴著祭祀用的神鬼麵具。


    那歌聲正是從一名身軀輪廓看上去頗為精瘦的人麵具之下發出來的,聲音有些嘶啞,聽起來還處在變聲期,但又像是哭過。


    也是因此,那歌聲帶著點悲戚,隨著月色勾勒神鬼麵具,顯得有些詭異。


    車板是傾斜的,雖說有車輪,但實際上末端一直磕碰著砂石泥土發出滲人的沙沙聲,也在一次劇烈磕碰中,另一名躺倒的身軀有些魁梧的人突然坐起,“老子殺了你!”


    喊聲劃破靜謐的山野,月色中突然亮起一道寒光,一柄巨型大斧直直對著山道後方的黑暗。


    隨後動作定格。


    這時歌聲停了,榻車也停了下來。


    那身材精瘦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羅市,你他娘要笑死我啊……哈哈,平漢,繼續拉。”


    “哎。”


    前方有個雄厚聲音應了一聲,榻車繼續顛簸前行。


    順著車板看過去,車絆的另一頭沒有拴著馬匹驢子,而是綁在一名身軀魁梧的大漢腰間。


    那大漢同樣帶著麵具,身軀龐大如山,近兩米高,拖著榻車走在山道上也顯得如履平地,此時他的肩上還扛著一柄手柄與他差不多身長的狼牙棒,偶爾換個肩膀扛著,卻始終走得不疾不徐。


    車板上,那被稱作羅市的人將大斧放在身下,推了推一旁有些占地方的幾個木盒又躺了迴去,縮緊了身體枕著臂彎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用方言埋怨道:“娘的,凍死我了……你就不該拉我過來,老子要是這趟迴去沒法再這麽起來,你個鱉孫等著哭死吧。”


    那身材精瘦的人笑了笑,腦袋枕著雙手抬頭望天,麵具下目光靈動明亮,好半晌故作深沉道:“過年還說這話,不吉利!”


    “你這歌老子聽不懂,好歹聽出來調子像個娘們,這對咱們來說才不吉利……”


    “你不是睡了嗎?”


    “你娘的,都唱八九天了,剛老子睡之前也在唱……別扭扭捏捏的了,大哥死了就死了,你如今是咱們的頭,爭氣點行嗎?再這麽下去,對咱們才是不吉利。”


    “你少咒我啊!你是不是想著你爺爺我年紀輕,出門前居然能把上上下下都打點好,怕你沒機會坐上來了,所以想讓爺爺我斷情絕義,讓我名聲被毀,然後搶我的位子?老子告訴你,你想得美!”


    “行行行,小祖宗,你繼續唱。我再睡會兒。”


    那人拿著蓋在身上的厚實虎皮裹住身下大斧的斧刃,腦袋放下去時不耐煩地又推了一把身邊的木盒:“娘的,你就不會掛平漢身上去,那樣才有威勢!老子都嫌硌得慌。”


    “你敢掛著人頭隨便走啊?咱們見的是一般人嗎?人家人多勢眾,咱們就三個人!這又不是咱們的地盤,還不得小心行事!”


    那身影精瘦的人抬腳壓了壓小腿下墊著的木盒,突然笑問道:“你說對吧,張曼成?”


    “又不是真的。就算是,亡魂也不會過來迴話的。別孩子氣,沒準嚇唬到自己……至少我可能被嚇到。”


    前方那魁梧大漢低低說了一句。


    “平漢你別說話!掃興……話說迴來,張曼成是不是也不是真名?我覺得你們以前那習慣不好,憑什麽張角死了,這姓氏得繼承下去?老子……”


    “鱉孫!閉嘴吧,大哥真姓張!還不快睡,養養精神,晚上你不會讓平漢一個人對付他們吧?老子精神不好可不會動手。”


    四周沉默下來,偶爾遠處深山裏響起幾聲空靈鳥叫。


    不多時,歌聲繼續在山道迴響。


    那調子卻有些戲謔起來,“睡吧,睡吧,爺爺我最疼愛的小羅市……”


    ……


    夜風下,劉正和耿秋伊凍得耳鼻通紅,正跪坐在劉始墓前說著話。


    遠處住在莊內的大部分人都在,一個個在其他墓前擺放著祭品,偶爾叩拜,臉色嚴肅地說著什麽。


    隨後有嬰兒哭了,又響起“嗚嗚”的哄聲,哭聲更大之後,那哄聲便有些不知所措,一陣人影晃動求救中,旁人便也無奈地發出笑聲。


    耿秋伊望望那片的火光,忍俊不禁道:“夫君,再這麽讓益德抱下去啊,準得出事。”


    “我勸了,沒用。那天小女君見麵衝他就笑,這廝覺得有緣,如今都魔怔了。是不是弟妹說了什麽?你偶爾多對她開解開解……哦,不是讓他們寬恕益德,是讓他們罵這廝一頓,打一頓也行,別顧著我的麵子。”


    “寄人籬下,桓妹妹怎會怠慢我們。何況孟才想報恩,女君能討益德歡心,做妻子的,桓妹妹也很開心呢。就是昭華……覺得益德喜歡孩子,就想……嘻嘻,可益德要守孝,而且自打夫君將蔡家人趕出門,他們兩沒什麽話,昭華最近也鬱鬱寡笑。反正啊,不管好壞,昭華那邊怎麽都要鬧出人命了。”


    劉正笑著翻了個白眼,“當著爹的麵,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人之常情嘛。公公也會希望子孫滿堂的。這事妾身也不好和別人說,總不能逼著益德不守孝吧?可昭華那邊也要照顧好啊,關乎蔡氏呢……”


    耿秋伊抓了把草梗放到火盆裏,眨眨眼睛有些俏皮,“便是不提出人命和蔡氏的事情。感情總要維係的吧?昭華小嬰兒的衣服都做了好幾件了……婆婆也說過了,咱們做女人的,沒什麽期盼,如今又有青禾袁春她們伺候著,就盼著帶帶孩子養養家。夫君,妾身求你幫忙說說情,給昭華一個期盼,不過分吧?”


    “怎麽可能過分。我稍後跟他聊。”


    劉正望了眼身後:“這麽看來,還是益德較真。雲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嗬,也對,文雙柔弱,就算是鐵,天天對著那張淒楚的臉都該化了。”


    耿秋伊目光淡淡地望著火光,輕笑道:“說到臉,鄒伯今天那表情好有趣呢,明顯是有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夫君為什麽不讓鄒姑娘迴來?年關都過了,隻怕鄒伯王嬸心中有些不舒坦,肯定想著這人還沒嫁出去,爹娘也都在,居然就已經遠行。”


    劉正表情一滯,笑了笑,“我倒是想,她不迴來有什麽辦法?總不好讓鄒伯他們過去雒陽。那地方如今有點亂,這幾日消息過來,十常侍想要抓到傳流言的人,迫害不少無辜。她一個姑娘家的,我們在那邊的人又不多,兵荒馬亂下,可能也怕迴來途中會被傷及。”


    “真要迴來又不是不可能。還是……夫君沒告訴鄒姑娘,她爹娘不會逼婚……唔。”


    劉正抬手成掌按上她的腦袋,忍俊不禁道:“我怎麽確定?這終歸是你的想法。做人爹娘的,到底怎麽想,哪裏是你如今的年紀能知道的?何況,鄒姑娘也有自己的想法,作為旁人,尊重就好。消息為夫已經送到了,也說了讓她迴來。沒準……她就是喜歡一個人站在雒陽高樓裏對著咱們這邊的方向哭,也不要迴來隨同鄒伯王嬸住進別人家的破舊宅院。”


    “這話說出來,旁人還以為鄒姑娘攀權附貴呢。”


    耿秋伊抬了抬脖子,頭發蹭了蹭劉正的手掌,輕笑起來:“那今早沒隨同蔡二公子過來拜訪的蔡姑娘呢?妾身聽說她也是為你而來的,也算是仰慕者吧?怎麽就幾個月不見……”


    “還有王姑娘、和姑娘、鍾姑娘……我迴來之後,聽到的這些還少嗎?凡是仰慕者都要一個個負責,那為夫還……”


    “她不一樣啊,妾身……”


    話語一頓,鄒琪扭過頭。


    桃園外青雲打著響鼻,已經自農莊迴來過年的李成郭宵黃恬三人拿著火把、燈籠走出去,還有人在關羽的指示中朝著後院過去。


    這一幕讓劉正挑了挑眉,通過進去後院的人影雷厲風行的作風就能猜到他們是去拿武器的,他便也扶著耿秋伊站了起來,“一樣不一樣不要去管。我們先過好自己的日子。別多想。”


    “嗯。夫君過去吧。妾身去照顧婆婆。”


    耿秋伊大大方方地應下來算是承認了自己剛剛的醋意,隨後撣了撣劉正的衣褲,見劉正說著“辛苦”也幫她拍了拍裙擺,有些暖心,隨後做了個福,邁著小碎步走向退避到一旁的李氏等女眷。


    劉正走出去,夏侯淵夏侯盛已經迎了過來,夏侯淵臉色凝重,“劉公子,子才公說強人上門,讓你小心一些。”


    夏侯盛也補充了幾句,“其實也還好,就三人,真要是挑釁的,咱們的人也多。不過,有一人身高九尺,壯得嚇人,另一個也是人高馬大的不似善類,就領頭的挺普通,與你我差不多個頭……哦,盛仔細聽了聽,那領頭的像是個少年郎……樊大哥說他們找上門來還挺客氣,隻是戴著祭祀用的麵具如今還不肯摘,三人手上又有武器,有點嚇唬人的意思,他猜著,那三人可能是想著用奇裝異服威懾我等,說到底還是來商量事情的。哦,還有,身份肯定見不得人。”


    那“樊大哥”是隨著盧植過來的八個親衛之一,名叫樊宇,一向頗懂人心,昔日隨著盧植在雒陽時就得盧植器重,這幾個月隨著其他七人在莊內守衛也是盡心盡責,時不時提點一下劉正等人。


    既然樊宇提醒,劉正便也上了心,心中對於那領頭的倒也模模糊糊有了概念,隻不過能讓李彥提到“強人”,隻怕這三人也不是什麽善茬。


    他抬頭望望天色,如今差不多已到亥時,對方深夜到訪還帶著麵具本身就有些不同尋常,腦海裏掠過一些關乎“談判不攏拔刀相向然後遠遁”的念頭,他也沒有多少激動,朝著與一眾女眷待在一起的朱明使了個眼色,走出桃園後,透過人群看著對麵的身影,心中突然一凜,隨後穿過人群,仔仔細細打量起關羽張飛正在招待的那三人。


    那護在左側的九尺來高的人確實如夏侯盛所說壯實得嚇人,火光晃動間,那人帶著赤色鬼麵,手中狼牙棒杵在地上,真如猛鬼現世。


    事實上關羽上也有近一米九的身高,虎背熊腰算得上壯實,但那人毛皮衣衫下的身材肌肉絕對非同小可,便是關羽站在他麵前都顯得有些瘦弱。


    而且那狼牙棒便是手柄看著都頗為厚實,劉正也有些心悸,這要是讓這家夥撒開了野,隻怕莊內一半人都擋不住。


    而護衛在右側的那人事實上也和關羽身形差不多,那柄巨型大斧被他抱在懷裏,斧刃幾乎遮擋了麵容,顯露出的半張麵具下一隻眼睛倒映著火光,看起來也頗為妖異滲人。


    反倒是那領頭的最是正常,背後一柄長槍,腰間環首刀也平平無奇,但也隻是相對正常,那麵具著實嚇人,而且是祭祀專用,大過年的以這身打扮找上門來絕對說不上禮貌。


    也在劉正出來後,關羽張飛退到兩側,那領頭的望望身後不遠處還未散去的樊宇等人手中武器,片刻後上前抱拳道:“看來這位便是劉公子了。在下久聞大名,趁著過年,便想著拜訪一番。”


    語調有些刻意的甕聲甕氣,那人頓了頓,目光轉動間上上下下打量了劉正幾眼,“未曾想,劉公子其貌不揚啊……在下還以為你這‘天神將’比平漢還要魁梧。”


    劉正挑了挑眉,“平漢?”


    此前冀州那邊有過消息,集結起來的黑色軍中就有平漢這路統領,還聽說是個猛人,這時這人竟然直唿其名,來曆身份便已經唿之欲出。


    他查看了對方兩眼,隨即深吸一口氣。之前就聽說對方年紀輕輕頗有能力,但沒想到他的屬性果然不同尋常,智力82,政治72,武力82,統帥90。十八九歲的年紀有此屬性明顯屬於早慧性,比大部分人都還要優秀。


    不過事實上劉正這口氣吸的更是因為對方的名字已經變成了“張燕”。


    劉正此前已經摸透,係統對於真名假名的判斷基本上憑的是被查看者的意願,那人如果接受了改名,便能夠被看出屬性來。


    而之前以防暴露,他其實已經與楊鳳那邊失去聯係,得知消息的渠道則是來迴冀州幽州的商隊。上次得知張牛角的消息還是十五天前,卻沒想到臨近年關,張牛角竟然身死殞命。


    不過通過這個屬性,他大概也能理解為什麽集合了五十多萬黑色軍的張牛角臨死之前,竟然會從一眾心腹中挑中年紀輕輕的張燕委以重任。


    “便是平漢。”


    張燕指了指那兩米高的大漢,“劉公子以為,按照平漢的實力,想要蕩平大漢難不難?”


    “放肆!”


    樊宇喝了一聲,與此同時,站在右側的羅市手中大斧手柄末端“嘭”地敲在地上,“說說怎麽了?天神將不也是神神鬼鬼的嗎?聖上代天行事,這天神將隻怕也……嘿!”


    羅市這一動便透露出一言不合可能動手的意思,既然試探出來,盧植便朝樊宇擺擺手。


    劉正望了眼平漢,隨後盯著對方武力“100”和“特技:天生神力”眯了眯眼,神色有些亢奮地道:“‘天神將’於劉某而言隻是虛名,莫非三位將‘平漢’奉為真名了?”


    劉正沒想到平漢竟然會這麽猛。


    這幾個月他沒少動用天生神力增加體力,有時候也會惦記著鄒琪快點迴來試試解除任務二,剛才耿秋伊問起時他會神色一滯有一小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隻是三十分鍾的使用時間暫時對他來說夠了,他自然沒有迫切將鄒琪綁過來的念頭。


    不過他使用“天生神力”時偶爾也會想哪天遇到真的天生神力的人,卻也沒想到竟然會在平漢身上看到,這時心頭著實戰意盎然。


    好在他這番問話也有探探好感度0的張燕來意的想法,如果張燕透露出一點反意,還真能順理成章地打起來。


    “一個人的記號罷了。”


    名叫平漢的大漢聲音淳厚,扭過身道:“大哥,說正事吧。我先拿,還是……你先說?”


    “娘的,你真掃興啊!”


    張燕飛快扭頭啐了一聲,沉默片刻後,笑道:“先拿先拿,羅市你也去!”


    這一番動作終究顯得輕浮許多,李彥像是想到了什麽,低聲皺眉道,“真是少年郎?”


    “自然是少年郎……”


    劉正一臉吃驚地望著同樣“天生神力”,武力卻隻有“91”的羅市與平漢兩人從榻車上捧起四個盒子木盒,隨即就看到羅市因為腋下夾著斧子似乎有些拿不穩兩個木盒,晃晃悠悠中一個木盒突然掉了下去,有個圓滾滾黑乎乎的東西自盒子裏滾了出來。


    眾人突然神色一凜,火光中,那東西的輪廓赫然是人頭無疑。


    李彥更是神色大驚,“師兄!”


    “你說什麽?!”


    劉正立刻瞪向張燕,就見張燕抽出長槍,拄在地上。


    那神鬼麵具在月色中顯得愈發猙獰可怖,“劉德然,單挑如何?!”


    與此同時,兩聲木盒落地聲乍然響起,張燕身後如山般黑影突飛而來,狼牙棒當空砸下!


    “點到為止!”


    風如虎嘯,夾雜著粗厚嗓音急促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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