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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上人來人往。


    從得知劉正等人出現之後,再到在半途被得知消息的李氏耿秋伊等人攔住,即便是李成文醜將那兩百餘人遣散,卻也擋不住滯留在此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從城內、遠郊放下事情過來看熱鬧的,將這片原本還算空曠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張軻一開始還指揮著趕過來的衙役士卒驅散人群,感覺到事態發展到難以控製之後,也隻能讓人維持秩序,卻也在催促著劉正等人趕緊迴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說起來,這年月出名的人是有不少,但大體上也是在小範圍的圈子裏,便是新官上任,因為講究官不可親民,與百姓要保持距離感,百姓知曉的時候多半已經是新官在衙門做事了,而且在不了解官吏的情況下,也不會、不敢有這麽放肆的舉動。


    但劉正不一樣,他的身份說到底隻是一個白身,卻又偏偏機緣巧合創造了故安的奇跡,算得上涿縣圭臬般的人物,此後劉始的屍體迴來安葬也引得不少身份不一的人前去悼念,被人化為談資傳了開去,涿縣百姓對這父子倆在故安的經曆早已耳熟能詳,也自然希望看看這個故安百姓口中被奉為“天神將”的年輕人到底有沒有三頭六臂。


    而且,事實上那段時間簡雍針對輿論的引導做過嚐試,關乎提升劉始劉正名聲的事情上自然出了一把力,又有張軻帶動不少縉紳豪強參與到一些生意裏,不管是出於合作方的凝聚力考慮,還是引導百姓抗拒黃巾致使涿縣穩定,乃至其他一些有利可圖的因素,各方勢力作用下,涿縣百姓幾乎各個都知道劉正,有一些甚至將劉正當成榜樣來教導自家後生晚輩。


    但也是因此,眼看著百姓越來越多,張軻一來擔心楊鳳在此引起混亂致使劉正名聲受損,二來也怕有人詆毀劉正為了名聲特意滯留在此。


    畢竟百姓之中的口碑再好,終歸比不上那些士人的一張嘴,真要被人傳到士族之中去,再加上南陽的惡名,劉正給士族和朝廷的印象隻怕又要打上一些折扣。


    更何況,楊鳳此前還來攻打過涿縣,這時候仇人見麵作為縣令卻沒有表示,便是自己知道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那些百姓可未必知道,張軻也怕自己名聲掃地,以至於涿縣又出什麽亂子。


    關乎名聲劉正倒是不在意,隻是有楊鳳這等心思不明的匪類存在,而且自潁川一路迴來,仍有窮追不舍的“正義之士”和蛾賊餘孽一路刺殺,這時人滿為患,難保不會有心懷歹意的人趁亂偷襲,於是自見到李氏耿秋伊等人之後,除了必要的寒暄,以及情難自禁地給李氏下跪道歉,劉正幾乎一切從簡,隨後便領著關羽張飛幾人朝楊鳳道謝,見楊鳳仍舊滯留,便也送了一段路。


    “自故安到涿縣,這一路我等能夠安然迴來,全靠楊兄仗義相助,此事銘記在心,他日有什麽能做的,隻要劉某有能力辦到,定然鼎力相助……自然,楊兄仁義,應當也不會讓劉某壞了守孝的規矩。”


    騎著已經頗為神駿的青雲走了一段路,劉正停下馬特意強調了一番有關往後報恩的話,隻不過這番話裏客套的成分很濃。


    本來從故安到涿縣,快馬加鞭也不過近兩日的路程,雖說那兩百餘人中不少人步行拖延了行程,但此時已到幽州境內,劉正自認沒有多少危險,再加上心中迫切,其實也有心先行一步,盡早趕迴來與家人團聚。


    隻是楊鳳突然在故安出現,橫插一杠,即便一路上遇到人數不一的盜匪時全靠楊鳳給打發走,但當劉正得知楊鳳才是這一帶的地頭蛇後,很是懷疑就是楊鳳做出的安排,以此敲打他們,並且也通過他們博個好名聲——就連剛剛滯留在此不肯離去,說不定也是為了名聲,乃至讓劉正送他一程,表示雙方關係密切。


    要不是知道楊鳳聚嘯山林關係網無數,劉正又怕損失了這兩百餘人,乃至往後不得安生,說不定便一路打穿過來,讓盜匪知道有些人不是可以輕易得罪的。


    但這時畢竟是走到了,花了五天的功夫換取一路平安,好歹算是承了對方的情,麵對意圖不明,好感度卻有“8”的楊鳳,劉正心中忌憚,也隻能笑臉相迎。


    “哈哈,德然兄驍勇仁義,如今在幽州可是人盡皆知,楊某心中仰慕,又豈會讓德然兄做出那等有違孝道的事情來?”


    楊鳳望了眼跟隨在劉正身後的關羽張飛公孫越文醜李成五人,笑容意味深長道:“何況這一路德然兄應當也看到了,綠林中人都會賣楊某一個薄麵。真要有解決不了的麻煩,隻怕德然兄這裏……哈哈,楊某嘴拙,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德然兄見諒。”


    “楊兄所言不虛,到時劉某身單力薄,還真是想救也救不了了。”


    劉正頷首,這幾日的思考卻也讓他有了準備,這時眼看即將分別,算是有了些底氣,便也話鋒一轉,試探道:“不過劉某以為,楊兄混跡綠林,便是劫富濟貧,仁義當先,終究會被朝廷當成盜匪看待,也著實不是辦法。這一路楊兄與我身邊兄弟相處融洽,應當知道劉某南陽一行的真實情況。便是曆經磨難,好歹認識了幾個……”


    “德然兄是想讓我等被招安?”


    楊鳳開門見山地打斷劉正的話,隨後仰頭望了眼正午的陽光,目光微微一眯:“為朝廷鷹犬,反過來欺壓百姓嗎?”


    “楊兄說笑。劉某也是百姓,怎可能希望楊兄反過來欺壓我等?再者,楊兄品性純良,心係百姓,劉某要是策反你欺壓百姓……這等搬石砸腳,與自身想法相悖的蠢事都做了,劉某還不如自刎好了,免得害己害人。”


    劉正笑著搖頭,隨後吸了口氣,語調低沉道:“隻是宛城慘案在前,劉某不想如今這境況,楊兄反倒激起朝廷兇性,成了令得百姓雪上加霜的原因,以至於最後生靈塗炭……恕劉某無禮,楊兄可曾想過,你們如此行跡,有些因小失大?”


    “仁義……哈哈,著實仁義!眼光也比楊某長遠!”


    楊鳳仰頭大笑,突然睨了眼劉正,笑問道:“既然德然兄有心,楊某也多嘴一句。還不知……德然兄可有考慮過那兩卷反書的事情?”


    劉正神色一肅,關羽等人也紛紛黑下臉來,就聽見楊鳳“哦”了一聲,像是有些遲鈍地解釋道:“楊某在幽、冀、並、青幾州有些人脈,近來其實也收到不少消息。說是一些官吏士族想要另立朝堂,還想找幾個漢室宗親亦或朝廷重臣,讓他們稱製……據說九月份被處斬的安平王劉續就與此事有關。還請德然兄不要錯意,楊某並不想揭你的傷疤,也不想陷害忠良,便是想要聽聽德然兄的說法。”


    “另立朝堂,便是公然叛國,哪裏有什麽說的?”


    劉正搖搖頭,瞥了眼楊鳳“73”的智力,“明眼人一看便知,一旦另立朝廷,便是挑起戰爭,隻會讓天下更亂。為了天下好,而讓天下更不好……楊兄明白道理,這可並非良策,劉某以為,那些被選中的人,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行此事。”


    “那什麽是良策?”


    楊鳳追問一句,目光望過來,閃爍陽光頗為明亮。


    劉正張了張嘴,隨後停頓片刻,苦笑道:“劉某說不好。天下人傑都在朝堂,劉某能想到的,他們哪裏想不到?如今黨錮一除,心係百姓的士族既然可以上位了,不如再看看吧……時候不早,劉某惦念家中,便……”


    “既然德然兄無心此事,楊某也不強求。隻是德然兄有所不知……”


    楊鳳突然打斷,正色道:“這幾日楊某封鎖了你們的消息,並非有心震懾,隻是德然兄麾下有人想讓楊某打開商道,並與楊某談些生意……楊某久聞德然兄大名,卻也怕人雲亦雲,受人蒙騙,便想好好與你相處一番,也好迴去答複子才公他們。”


    李成等人臉色微凝,劉正也心中一突,隨即笑道:“既然如今你我稱兄道弟,隻怕這趟迴去,楊兄也該滿意了?”


    “滿意,自然滿意。”


    楊鳳點點頭,還沒等劉正等人鬆一口氣,又笑道:“隻不過,我滿意的是德然兄的人。做生意……子才公他們可讓楊某頭疼咯。”


    他神色微沉地歎了口氣,“如今這天氣啊,一眾兄弟都難過日子,我等自然也希望與德然兄能夠互幫互助。可子才公他們著實……”


    “文醜,通知莊內,讓他們看看有什麽生意能夠與楊兄一同做的,與楊兄商量一番,記得,要仔細透徹地將利弊拿出來……嗯,最好是大生意,盡量讓楊兄一眾兄弟都能得到照拂……此事不要怕麻煩,大不了擴大範圍增加產業,有楊兄他們相助,有些以往不好做的,此後未必會難做。此外,一定要正道,要安全,盡量不要碰那些殺人放火劫富濟貧引眾怒的。”


    劉正凝望楊鳳,“大家都不容易,惹上朝廷終歸麻煩。還有,記得讓兄弟們別惦記著楊兄他們的身份,往後共事不準內訌……這方麵,楊兄應該也會給劉某一個薄麵吧?”


    “痛快!”


    楊鳳大笑一聲,抱拳道:“有德然兄這句話,此後三年,隻要楊某還說得上話,一定保證手下人規規矩矩。既然談成了,楊某這便告辭了!”


    “楊兄著實兒女姿態,你若早些說起,劉某何至於天天胡思亂想,茶飯不思?”


    劉正苦笑一聲。


    “便是想看看德然兄會不會拿我等練手。哈哈,德然兄兇名在外,楊某不得不防……如今看來,聞名不如見麵,不虛此行!告辭!”


    劉正笑著抱拳道:“慢走不送!劉某在此,便祝楊兄未來官運亨通,平步青雲!”


    楊鳳動作一滯,隨即笑道:“都說了楊某不想被招安,招安哪裏有如今這般快意恩仇?此事德然兄往後切莫再提,有損你我情義……楊某可還不想讓同道中人以為楊某兩麵三刀,以至於招惹禍事……不多說了,白兔,我們走!迴去會會子才公!哈哈!”


    楊鳳拍馬當先,領著一眾人北上而去。


    沒多久,一行人停在轉角,自樹林之間望著劉正等人拍馬遠去的背影。


    名叫眭固字白兔的大漢拍馬湊向楊鳳身邊,佯怒道:“你這鳥廝倒是多事。這一喊便是讓他們知道我等已經聯合……你還拿我當手下使喚,不怕老子心生芥蒂,搶了你的人,奪了你的位置?”


    “於毒白繞可以不信,至於你……你若真想要,楊某將手中位置拱手相讓又有何妨?”


    楊鳳咧嘴一笑,朝著劉正那邊怒了努嘴,“怎麽樣?此人可以信嗎?”


    “多此一問。你都說起我了,那便說明你信了。而我的意見重要嗎?你不是已經替老子做主……”


    見楊鳳瞪過來,眭固笑了笑,坦言道:“我要是真覺得不可信,送他到這裏幹什麽?學你返身召集人手攻打涿縣,然後無疾而終?”


    他頓了頓,哭笑不得道:“那可是八個人破五萬的狠人!宛城屠城一事,不管真假,此人有幸經曆,也絕對比咱們心腸要硬,放虎歸山的蠢事,你覺得我會做?”


    “胡說八道!老子當初要不是遇到刀神槍神,還會……”


    “嗯,你最惜才最仁義!”


    眭固翻了個白眼,隨後正色道:“態度給你了,我就另外說幾句……此人也是有趣。三言兩語,就看穿了我等想被招安的想法。”


    “談了生意便是求穩,想要更進一步,不就是升官發財讓兄弟們都好過?”


    楊鳳神色凝了凝,“蔡不奪能在我寨內安安分分等上三天,我就猜到他已經知道了我的想法……隻是沒想到他劉德然也能猜到。如此一來,故安一役,劉德然並非全憑氣運,也不是有勇無謀,完全是卜餌一事避無可避,才迎難而上……”


    “而後狹路相逢,程誌遠死在了自己蠢上。”


    眭固撇撇嘴,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嘿嘿一笑,“不過這麽一說,張曼成那廝還真的和此人惺惺相惜。宛城那麽大的事情啊,便是後來放了一批人,絕大部分兄弟也被朝廷屠了……再加上他與趙弘反目成仇,可以說宛城頹勢全有劉德然妖言惑眾導致……如此境地,張曼成居然還覺得劉德然在宛城的惡名應當是被人利用,還來求情……人生知己也似啊。”


    “……我在想,要不要給蔡不奪提給醒。農莊裏的那位,可是跟劉德然有大仇。”


    楊鳳神色遲疑,眭固睨了眼過去,嗤笑道:“楊鳳啊楊鳳,你手下兄弟可有不少人出自太平道,一旦讓他們知道此事,你覺得你還能心安理得地當首領?先不說劉德然與那位如何,我等自己要穩啊。再說了,生意嘛,主要還得咱們自己得利,至於他們,誰帶頭誰做主,換個人也一樣的。那位出身黃巾,與我等更算同道中人,真要讓他殺了劉德然取而代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眭固摸了摸馬匹鬃毛,雙腿一碰馬肚,騎著馬緩步前行,“走吧走吧。張曼成真要照拂他,他想要知道此事還難嗎?如今既然農莊內毫無動靜,隻怕張曼成那心中啊,未必沒有芥蒂,亦或想考考劉德然,還有可能是想親自說……異日說不定他自己會過來涿縣,我等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先為兄弟們著想,看看怎麽熬過這個冬天吧。”


    “也好。”


    楊鳳朝著一眾兄弟擺擺手,跟了上去,“就是覺得,好歹算個人物吧……這涿縣,自打張縣令與他來往,的確變好了。”


    “是是是……咱們多學著點就好了。這天下是個人物的多的去了……安安分分做好自己手頭上的事吧。那劉德然不也說了,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哦,好像不是他說的,不管了,反正這話有道理的。”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一大堆人漸漸消失在官道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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