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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間喧鬧一片。


    哭聲、喊聲、殺聲、求饒聲……在斑斑點點的火光中以宛城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蔓延開去。


    朝廷大軍幾乎全部出動,隨著朱儁的命令,企圖將所有人圈在一定範圍之內。


    但宛城是郡城,蛾賊多達十萬有餘,百姓更是數不勝數,在這樣數不清的人從城門湧出來的情況下,朝廷軍即便有四五萬人,又是全部出動,仍舊堵不住人流,反而仿佛即將崩潰的堤壩一般,包圍圈被越衝越大。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包圍圈的擴大,人潮也在其中的幾個縫隙間如同溪流一般鑽出去,隨後越鑽越大,將整個包圍圈衝散。


    這其中也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殺人、踩踏事件,有人反抗成功,也有人被鎮壓,但殺了很久之後,包圍圈的崩潰其實也有朝廷將士在鋪天蓋地的求饒哭喊咒罵聲中心生憐憫,隨後自行退卻。


    “都給我殺!殺啊!誰敢放行!老夫定讓你滅族絕戶!”


    在砍殺掉兩個潰逃過來的士卒之後,朱儁喊啞了的嘶吼聲還在響起,早已砍卷了的劍朝著湧過來的人潮指了指,有人跪下,“中郎將!殺不得啊!殺不得!都是我大漢百姓,有血有肉……”


    “是啊!中郎將,退吧!再殺下去,這些百姓說不得要朝著這邊攻過來了!”


    “軍心不穩!我等收攏人馬退迴營吧!”


    幕僚、將士都在勸,朱儁提劍殺掉一名歸屬閹黨的裨將泄憤,視線模糊之間,望著遠遠近近人頭攢動,他幾乎痛哭出來,“婦人之仁啊!都是婦人之仁!”


    “中郎將!退吧!蛾賊身在其中,你這身鎧甲可招人得緊!”


    遠處傅燮過來,砍殺掉幾個湊向朱儁的疑似蛾賊的暴民,也大聲勸道。


    朱儁捂著心口,身形晃了晃,將旁人的關心置之不理,閉眼道:“傅燮,派人通知二位中郎將宛城情況。再派人去通知徐刺史、秦太守他們……收攏人馬,維持百姓秩序,讓他們傳令下去,便說我等會安頓百姓,讓百姓不要亂,我等還有糧食,也能供應田地給他們耕耘。若得了空,在附近各縣設成關卡讓人通行。還有,一定要盡快衝進城去!”


    他睜開眼,火光下目光寒芒閃爍,“找到張曼成和趙弘,老夫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


    與此同時,當宛城震天的混亂聲響起時,營帳內,劉正與荀攸正在接受張機的治療。


    公孫越跪坐一旁,愁眉苦臉道:“還信嗎?公達兄如此身份,中郎將都不留情麵……德然兄就更不用說了。中郎將這是要惡你的名聲,你與仲景兄辛辛苦苦寫下那些東西,好不容易在傷者那邊有些美名,如今可好,一敗塗地,更是會臭名昭著,這無疑是落井下石!中郎將他哪裏有你們猜的那麽仁義……仲業,怎麽樣?子章兄人呢?還有黃漢升那廝?”


    “找不到……定然是被派出去了。外麵都瘋了,到處在殺人。還有報私仇的……”


    文聘臉色擰緊,渾身發顫,隨他而來的秦護院也皺眉道:“大公子,秦某找遍了,實在找不到麾下那些人馬。如今秦某是在此處防護,還是再去找找?”


    “不要去了。亂成這樣,或許有人會伺機過來。你去外麵守著吧。”


    張機處理完荀攸的傷勢,抬了抬頭,“仲業,勞煩將這些穢物處理掉。”


    文聘領命,抱著髒亂的衣褲出去,荀攸趴在席子上,咬牙落淚道:“荀某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若有機會,一定要報此仇!這滿朝文武,若通通是這等喪盡天良之人,荀某不介意……”


    話語戛然而止,荀攸到底還是留了一些分寸,卻也捏緊了拳頭,臉色猙獰無比。


    剛剛三十杖下去,他早已忍受不住,雖說沒有痛暈過去,但劇烈的緊張和疼痛之下,一些生理反應讓他落得前所未有的狼狽,盡管那些抱出去的衣物也有不能下床的劉正的,但這時候哪裏還會去想著與劉正比,更多的便是難堪和憤怒。


    “隱忍……權勢……敲打……”


    遠處的混亂聲振聾發聵,劉正目光迷離,在張機的治療之中身軀激烈打顫,“他到底要幹什麽?是要告訴我們,有權有勢便能任意胡來,拳頭大才是道理?還是要犧牲我家中所有人,讓我……不可能,他忠於漢室,我們也忠於漢室,我全家一死,便會恨他入骨,他一定不是在……”


    “德然兄!你便不要胡思亂想了!中郎將已然說了,我等什麽都不算!在他眼中,不過螻蟻!他在隨心所欲!”


    公孫越氣急敗壞道:“到了此時你還……”


    “什麽人!”


    遠處突然傳來文聘的聲音,緊跟著,兵戈撞擊聲響起,還有幾個吳郡口音的人罵罵咧咧的喊聲參雜其中。


    營帳裏隨即寂靜下來,聽著遠處文聘讓秦護院不要過去的喊聲,劉正咬牙切齒,“這幫豬玀,老子一定宰了他們……”


    話語未完,入口處突然傳來一聲悶哼聲,秦護院倒了進來,火光中,那後腦勺中了弩箭,正汨汨流血,秦護院抽搐幾下,一動不動。


    眾人突然一陣心驚肉跳,公孫越急忙站了起來,持矛立在入口附近。


    張機也急忙用被子蓋住劉正的後背,自一旁抽出一把佩劍,戰戰兢兢地對著入口。


    營帳內寂靜一片,遠處文聘與那幾個吳郡人的聲音卻突然一滯,四人分別目光交匯幾下,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


    “希聿聿!”


    青雲的嘶鳴聲帶著一些不安躁動,劉正心中揪住,隨後又聽到遠處一聲大喝:“爾等何人!還不快去幫忙抗賊!中郎將已經說了,一個不留!在此耽擱?莫不是想要人頭落……你娘的!通通殺了!”


    兵戈聲乍然而起,殺聲在附近蔓延,劉正覺得那聲音有些耳熟,恍惚間,帳外的火盆突然被踢翻,一抹鮮血激濺在營帳帷布上。


    有人倒了進來,痛苦哀嚎,隨後營帳被砍裂,一道身影從裂縫中衝了進來。


    此時杯弓蛇影,公孫越徒然間出手,那人隨即一閃,扭身已經一刀捅在地麵那人的小腹上,隨後望著營帳中已然呆滯的四人,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咧嘴笑起來,“先生,讓張某一陣苦找!所幸沒有來遲!你們稍等片刻。”


    那人出去,廝殺聲還在繼續,荀攸機械般扭頭望向劉正,神色荒謬至極:“你到底做了什麽?值得……張曼成如此冒險?”


    公孫越與張機也望向劉正,神色驚愕,劉正苦笑道:“可能,是想親手殺了我吧……”


    外麵的戰事很快結束,不多時三個人被押了進來,其中赫然有受傷昏迷的文聘,劉正鬆了一口氣,隨即望向另外兩人。


    其中一名是個年輕人,此時滿頭是血,神色還有些恍惚,另一名則是一名裨將,劉正知道對方是閹黨的人,與盧植軍中那名王將軍似乎也有些關係。


    此時那名裨將瞪了眼張曼成,朝劉正威脅道:“劉德然,你命不久矣,竟然還勾結蛾賊闖入營地!如今坐實了這等名頭,你可知隻要本將上報朝廷,你便會人頭落地!還不放了……”


    “掌嘴!”


    張曼成大馬金刀地坐到一張案幾上,剝著也不知道哪裏找來的橘子,一名手下當即朝那裨將打了幾巴掌,那裨將氣急敗壞道:“狗賊!你敢打我?!”


    張曼成睨了眼他,將一瓣橘子扔進嘴裏,“卸他一隻手!”


    一名手下剛要動手,那裨將當即慌張道:“你們不能這樣!”


    他望向劉正:“劉德……劉公子!你可想好了!你若放了本將……不!末將!放了末將!末將定然在幾位中常侍處替你求情!公子本就勞苦功高,卻被那朱儁狗賊如此陷害!我等早有不忿!如今就隻有幾位中常侍可以救公子了!公子大可放心,末將與幾位中常侍頗有關係,公子若饒了末將,末將一定能讓你不死!”


    “你說真的?”


    劉正神色期盼,那裨將大喜過望,連連點頭:“那是自然!劉公子……”


    “嗬,你未免想太多了,真以為劉公子如你一般蠢嗎?”


    那年輕人突然出聲,精神像是恢複了一些,衝著那裨將嗤笑道,“方才還來殺劉公子,如今便想著劉公子能饒你?還不如想想怎麽好好說話,好讓孫某饒你家人性命!”


    眾人一愣,劉正忍不住望了眼對方。


    這話說出口,明顯是為了性命想要殺了對方,說不定還想殺對方全家。能在一瞬間就想到這麽遠,這份冷靜果斷,著實氣魄十足。


    問題這人有點臉生,卻像是與那裨將不是一夥人,劉正一想,便猜到對方儼然是孫堅的人了。


    那裨將正朝年輕人破口大罵,張曼成一個眼色過去,他的手下便拿刀止住了那裨將的聲音,就聽到那年輕人似有所覺地笑道:“劉公子,某家姓孫名靜字幼台,乃佐軍司馬孫堅之弟。孫某此前一直在西麵大營隨同秦太守作戰,對公子早有耳聞,今日得知公子受刑之事,便有心過來看看結果,方才也隨同大軍出征,隻是得知幾名客僮沒在戰場,怕他們驚擾公子,便過來找找,未曾想竟然遇到此事……”


    劉正問對方名諱怎麽寫,孫靜雖然疑惑,卻也說完,隨後望向那裨將,“劉公子不若將此事交給我,孫某定然替公子幹得幹幹淨淨。”


    劉正檢查完對方的好感度,發現有“7”,望了眼張曼成,張曼成吃完橘子,瞥了眼昏迷的文聘笑道:“先生還請快點做主,外麵都已經殺幹淨了,跟這小兄弟打的也早就昏迷過去。眼下就他們兩知情……遲恐生變,張某還得盡快撤離。”


    “給你機會。”


    劉正望向孫靜,那裨將神色驚恐,破口大罵起來,孫靜被鬆了綁,拿刀幹脆利落地結果了對方,朝劉正拱手道:“在下是出去還是留在此處?還有,這裏哪位是張神醫?勞煩張神醫替孫某治傷。”


    這份進退自如的架勢對得起對方89的智力,劉正想了想,“出去吧。仲景兄,麻煩你了。”


    張機替文聘處理完傷勢,瞥了眼秦護院的屍體,隨後神色不忍地與孫靜還有張曼成的幾位手下出去。


    “這二位……”


    張曼成朝荀攸公孫越看了幾眼,捏住環首刀。


    公孫越神色一緊,荀攸啐罵道:“張曼成,你少來這套!老子是你家先生親眷!親眷啊!”


    “哦。比上次堅定不少,看來這笞刑有些效果,荀公子可算是扔了那些繁文縟節。”


    張曼成笑了笑,隨後望向公孫越,公孫越苦笑道:“某家想聽聽張兄要對我德然兄說些什麽。”


    “也好。”


    張曼成點點頭,神色突然一肅,“先生,今夜會有此局,是張某設計殺了趙弘幾位幕僚,而老繼被人毒殺,激怒張某麾下兄弟。再加上趙弘也在同時受到刺殺……雖說那應當是苦肉計,他那些部曲可不知情。大概緣由如此,然後兩邊打了起來。”


    他琢磨著話語,“總而言之,城內在朱公偉鳴金收兵後,我等便發生內鬥,張某趁機命人開了城門,未曾想有了這般響動,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此次過來見你,便是想說……師宜官已經在城中布好局,將朝中各方勢力都計算進去,通敵的罪名,不會由你全背……而張某已經按照先生的吩咐,在城內安排妥當未來事宜。”


    公孫越與荀攸一臉好奇,得知張曼成為劉正造反開脫布局,甚至有些意外與激動,但這份如同歸屬感的感覺著實讓他們又不是滋味。


    劉正神色振奮地點點頭,營帳外突然響起馬蹄聲,眾人神色一緊,有人從營帳裂口處朝著裏麵喊了一聲,張曼成點點頭,想了想,神色悲慟地抱拳道:“先生,張某可盡全力了!如今妻離子散眾叛親離,除了孫仲,其餘親密兄弟也都死光了……五年之內,若你所言都是虛妄,他日別怪張某翻臉無情!”


    “一言為定!”


    劉正正色點頭,張曼成搖頭道:“不用允諾!張某如今不信這些!張某隻是要告訴你,你往後便是想防張某都沒有用了!張某乃是神上使,若是想做,區區涿縣,瞬息可屠!張某無論你當夜所說是真是假,但那人必須死!便是你親自下場也好!他不死便是你死!你可要想明白了,若真要冒大不韙,張某全力助你!”


    “明白!”


    劉正又點頭,“你也給我藏好了!別死了!”


    “死不了!原本以為會死在亂軍之中,但既然闖出來了,便死不了了!”


    “渠帥!有人朝這邊過來了!”


    賬外有人大喊,張曼成遲疑了一下,突然跪下,磕頭抱拳,笑道:“這次是真的了!末將張曼成,見過主公!”


    賬外的喊聲急促了一些,劉正點頭道:“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張曼成隨即站起,提刀走向公孫越,“子度,受苦了。”


    “你……”


    公孫越愣了愣,荀攸已經大喊道:“張曼成,你敢!來人……救命啊!”


    公孫越會意過來,嘴角抽搐,猛地點頭。


    張曼成一刀砍在公孫越的手臂上,與此同時,營帳外孫靜突然大喊道:“快!抓住張曼成!抓住張曼成!”


    “走!”


    張曼成大手一揮,隨即衝出營帳之中。


    片刻之後,馬蹄聲遠去,與此同時,遠處也是一陣馬蹄聲急促而來,“在哪裏!張曼成在哪裏!”


    “那邊!往那邊去了!孫瑤,快保護劉公子!快你們朝那邊追,那邊也有人!追啊!”


    紛亂的聲音中,黃忠怒不可遏地衝進來,“你們還在與蛾賊……子度!”


    見公孫越手臂傷口血流不止,坐倒在地臉色蒼白,黃忠神色大變,隨即跑向營帳外大喊,“仲景!救人!快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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