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人很奇怪。


    順順利利妥妥當當就能夠做成功的事情,非要繞上十萬八千裏再迴歸正軌。


    對待人也一樣。


    熱臉貼熱屁股一般不怎麽讓人留戀。


    熱臉貼冷屁股卻讓人流連忘返。


    於是我居然對這個叫做赤子的小家夥充滿了興趣。


    與其是說充滿了興趣,不如說是激起了我的挑戰欲。


    我轉過頭幹脆一把揪過他滑滑嫩嫩的小臉蛋,口中說道:“有你這麽跟大人說話的麽?”


    赤子疼的齜牙咧嘴,手腳並用地開始胡亂地蹬踹。


    專注開車的潛隻是暗暗一笑也不言語。


    “你個死女人!鬆開你的手!”


    稚嫩的童音提高八度,一張圓潤的小臉皺成了核桃。


    “小心我咬你!”


    他說這句話更顯可愛,於是我打趣道:“咬我?你是小狗嗎?”


    我依舊不撒手,而是變本加厲的開始揉搓他的小臉。


    眼看我將赤子的臉揉成了一個肉包子,他突然露出尖利的獠牙,嚇得我瞬間鬆了手。


    赤子恨恨朝我揚了揚牙:“你以為我看起來是小孩就是小孩嗎?我可是吸血鬼.....”


    他將“吸血鬼”三個字咬的很重,然後大喘了一口氣道:“小孩。”


    我本來被嚇得哆嗦了哆嗦,可聽他慎重地告訴我他是吸血鬼小孩時我不禁笑場了。


    而且這一笑場還有收不住的趨勢。


    赤子蹙著眉頭很不能理解:“瘋女人你笑什麽呢?”


    我一邊笑一邊拍打著潛的肩膀:“他真的是tiffany的先祖麽?”


    我想到tiffany嚴肅的神態,再看看後座上一臉慍怒的萌物,實在是不能理解。


    潛伸出手拉了拉我臨空晃悠的胳膊,耐心道:“吸血鬼在被轉化的那年就會停止身長,不管是身體還是心智都會永遠保持在被轉化的那個狀態。赤子是在六歲那年被轉化,所以他永生永世都會停留在六歲那年,心智和身體都不會再成長。”


    說完,潛衝我微微一笑:“不要害怕他,赤子不咬人。”


    我眨眨眼睛:“他也是素食吸血鬼嗎?”


    潛點頭。


    於是我更加放心大膽地轉過身揪過後座上正揉著臉蛋的赤子,拉著他的胳膊來迴的看:“嘖嘖嘖嘖,素食還吃的這麽胖。”


    赤子大力抽迴手臂,嘟著嘴望向一邊:“臭女人,你管得著嗎?”


    我不服氣的又去拽他的胳膊:“你真是個不懂禮貌的壞孩子!快叫我姐姐!”


    赤子衝我做了鬼臉:“愚蠢的人類!”


    我不信邪的繼續逼迫:“你快叫我姐姐,不然我讓潛打你屁股!”


    赤子盤腿坐在後座上,撐著頭望向窗外:“幼稚!”


    我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六歲孩童說幼稚,於是更加放不下,於是嚴肅的轉過頭望著潛:“你得好好管教他。”


    潛含笑著問:“要打他屁股嗎?”


    我篤定地點頭:“要!”


    潛頓聲迴應:“好!”


    於是我不再說話,一臉嚴肅盯著前路,而是換了方才一直高冷的赤子開始手舞足蹈的抱著潛的後腦勺哭訴。


    “嗚嗚嗚嗚.......潛哥哥你跟著這個臭女人一起欺負我.......”


    “嗚嗚嗚嗚.......潛哥哥你不要打我屁股.......”


    潛也隨我一起,嚴肅的望著前路。


    星夜繾綣,月華融融。


    我們折騰了近兩個小時才到家,因為沿路問了好多家醫院急診科都沒有血袋,最後還是在一家極不起眼的小診所裏買到了黑市上的血袋。


    迴到我家後,赤子先是背著小手將家中所有的裝修以及家電鄙視了一番,而後一蹬他的小短腿躺倒在沙發上,拉開裝著血袋的包一袋接一袋的狼吞虎咽。


    我聞著空氣裏淡淡的血腥味有些難受,於是走到陽台透透氣。


    潛跟了出來,摟住我的肩膀:“快兩點了,你不睡麽?”


    我看著遠處星辰嫋嫋,心中升起感慨。


    “不想睡。每天跟你見麵的時間隻有短短的幾個小時,我怎麽舍得睡覺?”


    潛摟著我的手緊了緊:“可最近你的氣色越來越不好了。”


    我迴過頭衝他微微一笑:“沒關係,我白天多睡一會兒就好了。”


    潛看了看我,說:“好。”


    我們相擁了許久,相顧無言。


    我喜歡極了這般感受,頭倒在他的肩上不知不覺睡去。


    等我再度醒來已是豔陽高照的時刻,時針再多走一刻便到了正午十二點。


    我懶懶地拖著步子走到潛睡的房間,輕巧推開門縫卻發現房內毫無一人。


    不見了他和赤子的蹤影,我還有些擔心。


    但再一想,似乎也沒有什麽擔心的。


    也許是赤子鬧著要離開,潛不得已帶他迴了叢林裏的大別墅吧?


    我這樣想著,才算是定下心來。


    於是去慢悠悠地洗了臉刷了牙才算清醒了一些。


    再從包裏摸出手機,一下子將我的靈台攪了個底朝天。


    手機屏幕顯示有二十七個未接來電,大部分都來自老k。


    我這才想起來,老k今天要迴總公司開會,囑咐我今天早晨要自己開車去片場,7點第一場就有我的戲份。


    想到這裏,我恨恨地打了打自己的腦袋。


    怪不得上學時父母和老師總說早戀誤事。


    現在雖然已經過了早戀的年齡,但竟然也因為談戀愛誤了正事。


    冼一朵啊冼一朵,你真沒出息!


    我暗暗罵了自己幾句就趕緊匆匆地下樓開車。


    等我趕到片場時幾個場記正蹲在外麵的空地上吃盒飯,看情況,應當是休息了。


    於是我揣摩好道歉的語句忐忑的進了片場。


    誰知還沒等我兩隻腳踏進片場便被一個熟悉的身影給擋了下來。


    我蹙蹙眉頭:“我今天沒心思跟你吵架!”


    擋住我的正是左千語。


    她今天倒是一改昨天哭哭啼啼的怨婦模樣,眼光順著飛揚的眼線翹到了天上。


    下巴也因為裝了假體更加顯得她整張臉都透著一股飛揚跋扈的勁兒。


    我實在沒心情跟她進行每日撕逼活動,於是板著臉準備側身進去。


    誰知左千語並沒有放過我的意思,而是抱著手臂戲謔地看著我,聲音尖利刺得我耳朵生疼:“你還沒紅呢就開始耍大牌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等了你一早上麽?”


    我冷冷看她一眼:“我自然會去跟劇組道歉,但也沒必要在這裏跟你廢話。”


    她捂嘴冷笑:“我從沒聽哪個演員跟監製說話是在說廢話的,還真以為你是什麽大明星啊?”


    我困惑地看了她一眼:“監製?”


    她含著冷笑湊了過來,冷唇貼著我的耳朵幽幽地說:“你就可以用手段當上女主角?我為什麽不能耍耍手段當一當這部片子的監製?”


    她頓了頓,笑聲森冷:“冼一朵,我們走著瞧。”


    她說完這話才緩緩地退了兩步,看了我兩眼後突然將嗓音抬高了八度。


    “我們辛辛苦苦等了你一早上,你一來竟然指責我給你安排的場次太早了?難道睡覺比拍戲更重要嗎?”


    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很快引來了一大批的圍觀者,裏麵不乏有對我怨聲載道的場記和副導演等人。


    我當然不肯吃這個啞巴虧,揚著聲音也給她喊了迴去:“左千語,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她卻瞪大了眸子,眼中晶瑩泛泛:“你說我胡說?難道你放了我們一早上的鴿子我連說說的權利都沒有了嗎?冼小姐,你未免太過仗勢欺人了吧!”


    這句話落,旁邊衝出幾個抱怨的聲音:“放人鴿子脾氣還大,真把自己當角兒了。”


    我慌張地四處望望,衝著聲音的方向連連說道:“不是,不是....我.....”


    左千語不等我說話,搶言開口道:“經濟人打電話不接,副導演打電話也不接,難道你還要陳導親自給你打電話不成?你知不知道給你化妝的ada姐,家裏小孩發高燒還一直遲遲不敢走,生怕走了你又來了搞得你不高興,冼小姐,別人都可以不辭辛勞的為你著想,你怎麽自私的不將劇組放在眼裏?”


    她表演到興頭之上還指了指周圍端著盒飯對我指指點點怨聲載道的人們:“他們今天早晨五點就為你搭布景,生怕趕不上拍攝進度,你倒好,誰都不理,你讓他們怎麽想?”


    這時,從人群中衝出來一個掛著“劇務”工牌的小姑娘扶了扶左千語,安慰她道:“左小姐別生氣了,生氣對寶寶不好。”


    我愕然,一夜之間左千語怎麽就懷孕了?


    左千語衝她哀哀地點點頭,瞬間柔軟了下來,還幾乎傾了傾身子,一幅惴惴欲倒的樣子。


    這時,嘈雜聲響擠滿了我的耳朵。


    幾乎都是罵我的聲音。


    在這一刻,我及其痛恨我有這麽敏銳的聽覺,因為那些罵聲幾乎快要像潮水一般將我湮沒。


    我心裏委屈,卻又說不出來委屈。


    畢竟是我的過錯,左千語做做戲也讓我無言以對。


    我咬著唇低下了頭,眼淚懸在眼眶中。


    左千語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朝我走來,伸手拉了拉我的胳膊,聲音軟了下來:“好了,你年齡小,我們不怪你,隻要不要有下一次就好了。”


    說完,她衝我溫溫一笑,而我,徹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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