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香盈走進主院,鄭香林已經帶著鄭香芳與鄭香芬坐在廳裏,三個人身上都穿了簇新的衣裳,皆是梅紅的底色鑲著白色的毛邊兒,走到前邊瞧著是兔兒毛的,鄭香盈心中微微發酸,這滎陽鄭氏說出去名頭大,可弱支卻日子過得緊巴,連鑲邊的毛都隻能用得起兔毛。


    「二妹妹過來了,我還想派人去請了呢。」鄭香林驚喜的站了起來,走上前去拉住鄭香盈的手,自從上迴她給自己出了這個主意,那些刁滑的管事媽媽不再敢過分囂張,中間克扣的情況雖然還有,但數目不多,每個月的用度也逐漸寬鬆了。


    「過年總要迴來的,怎麽還要大姐姐派人來請。」鄭香盈笑了笑,將自己身上的鬥篷脫了下來交給魯媽媽,轉臉對鄭香林道:「大姐姐,我先去拜祭父親母親。」


    鄭香林點了點頭,旁邊鄭香芳笑著插話道:「大姐姐說了要等著二姐姐過來再一起去拜祭呢,我們一道走罷。」


    鄭香盈伸手摸了摸鄭香芳的頭發:「三妹妹長高了不少,都快到我耳朵這裏了。」


    姐妹幾人一道去了旁邊停放靈位的屋子,拈香祭拜了一番,鄭香盈望著那兩塊靈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又過去了一年,可在查明鄭信誠與鄭夫人的死因上頭,自己卻一無所獲,隻能愧對他們兩位了。


    迴到大廳的時候鄭遠帆已經到了,他個子長高了不少,似乎也沒原先那樣無賴,見著鄭香盈進來,一雙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眼,然後懶懶的望向旁邊,也不與她說話。鄭香盈有幾分驚奇,這鄭遠帆莫非是轉了性子不成,見了她的麵也不出言諷刺了,以前可總是要與她對著幹心裏才舒服。


    鄭香盈瞧著鄭遠帆這模樣是不準備搭理自己,心裏讚了一聲,這鄭遠帆大了一歲也懂事了些,忽然有了想捉弄他的心思,笑著喊了他一句「二弟」,鄭遠帆沒料到鄭香盈會喊自己,差點吃驚得跳了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望著鄭香盈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二弟,你今年在家裏有沒有念書?我今日來考考你如何?」鄭香盈見鄭遠帆一副尷尬神色,更是覺得有趣,有意想逗他玩,將話題引到了念書上邊來。鄭遠帆聽著說要考自己的功課,臉上全是不自在,扭過頭去不答話,旁邊鄭香芬搶著替他答話:「二哥每日裏念書的時候太少了,二姐姐,你除非考他最簡單的三字經,否則我覺得他該答不上來。」


    「要你管!」鄭遠帆見鄭香芬都來嘲笑他,心中不忿,衝她揚起拳頭揮了揮,唬得鄭香芬縮了脖子躲在了鄭香盈身後不敢露麵。鄭香盈笑著拍了拍鄭香芬的手道:「你該多讚揚你二哥,他心中高興,自然便肯念書了。」


    鄭遠帆沒料到鄭香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瞠目結舌的看著她,那一隻拳頭伸在空中好半日都沒放下來,這時就聽外邊一陣腳步聲響,鄭遠山踏著步子進了大廳,掃了一眼幾個弟弟妹妹,見鄭香盈端端正正坐在那裏,臉上忽然就有了幾分不自在的神色。


    「大哥,今年族裏發了多少紅利銀子?」沒等鄭遠山坐下來,鄭香芳便迫不及待開口相詢,自己弟弟生得晚了幾日,去年的紅利銀子沒有領上,今年總算可以開始有了。


    鄭遠山望了望鄭香芳,一臉不虞的神色:「這些事情哪是你能過問的,安安心心跟著你姨娘學著女紅也便是了。」


    「我怎麽不能過問?」鄭香芳是個潑辣貨,聽著鄭遠山這般說,嘴巴翹得老高:「族裏的紅利有我寒弟的一份兒,也有二姐姐的一份兒,自然要問清楚!」


    鄭遠山溜了一眼鄭香盈,旋即又迴過頭去不往她那邊瞧,板著臉對鄭香芳道:「這族裏的紅利銀子與你沒幹係,你自然不能問。三弟那一份兒我替他保管著,等他年紀大一些再給他自己去保管。」


    鄭香盈在旁邊聽了心中冷笑,鄭遠山可是把鄭氏族裏的那些條條道道給學全了,看見銀子便攥到自己手裏,還美名其曰是替鄭遠寒保管,也不知道他哪裏來那麽大的臉,都是姨娘生的,隻不過他比鄭遠寒年紀要大罷了。


    「三妹妹沒有問錯,我也正想問呢。」鄭香盈坐在那裏望著鄭遠山隻是笑:「三弟年紀小,這紅利銀子自然要人替他保管,可似乎也輪不到你頭上來。」


    聽了這話,鄭遠山的臉漲得通紅,一雙手撚著自己的袍子一角不住的搓弄,橫著眼睛望向鄭香盈,口中憤憤道:「二妹媽,你說的是什麽話!我又如何沒有資格替他保管?」


    「他還有個姨娘在呢,怎麽會輪得上你?」鄭香盈笑了笑,完全無視了鄭遠山的氣急敗壞:「我覺得大哥還是將那銀票交給杜姨娘保管比較好。」


    「二姐姐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寒弟的銀子自然要交給姨娘拿著,哪有落到你手中的道理?」鄭香芳在旁邊撇嘴冷笑了一聲:「還不知道你拿了這銀子要去做什麽用呢。」


    「要你在這裏胡說!」鄭遠山有一點點心虛,他確實將銀子挪用了,被鄭香芳這麽步步緊逼,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了。


    方才在族裏領銀子的時候他遇著了三房的伯父鄭信隆,鄭信隆對他說有一種方法能讓銀子翻倍,那邊是去放印子錢:「你將這三千多兩銀子放了出去,一年之後差不多能迴來七八千兩,這可是一本萬利!」


    見鄭信隆將那印子錢吹得天花亂墜,鄭遠山也有些心動,可究竟還是覺得銀子放到別人手中有些不踏實,隻是訕笑著道:「十四伯父,侄子不如你這般見識多廣,到時候想要放那印子錢的時候再來找你!」


    鄭信隆沒想到鄭遠山竟然會不動心,撓了撓腦袋繼續勸道:「你若是不相信,先別放這麽多銀子,拿一半來試試,保準你能嚐著甜頭!」


    鄭遠山畢竟年紀小,也沒有在外邊經過什麽事情,被鄭信隆攛掇了幾句,又有幾分動心,聽著鄭信隆拍著胸脯保證:「我是你伯父,還能騙你不成?你父親與我,那可是最親近的兄弟,照顧好他的子女也是我該做得事情!」


    捏了捏荷包的角,鄭遠山隻覺得自己手心裏都是汗津津的一片,他有些舍不得丟了這個發財的機會,又不敢拿自己的銀子去冒險,想來想去最終做了決定,將鄭遠寒的那一份兒拿出去試試看,到時候賺了的銀子歸自己。


    「好,十四伯父,那我便相信你,先給你一千二百兩。」鄭遠山點了點頭:「那你得先寫個借據給我。」


    「沒問題。」鄭信隆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處,這鄭信誠的兒子究竟還是太嫩了些,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便從他這裏騙了一千二百兩銀子,到時候還不還,那可要看他在賭坊的手氣好不好了。


    迴想著方才的事情,鄭遠山心中有幾分空落落的,若是十四伯父是騙人的,自己該怎麽辦才好?現在鄭香芳逼著問他要銀子,自己又怎麽甘心將自己那一份拿出來?「我自然會替寒弟保管妥當,你不要再問了,再問我也沒有銀子給你。」鄭遠山橫了鄭香芳一眼:「所謂長兄如父,哪有你這般與我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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