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覺得大馬馬不喜歡你。”軒軒說完著話,正在嚼馬草的大黑馬斜了他們一眼,好似還帶著幾分人類的鄙視。


    衛辭倒是不以為意,道:“它除了你娘,誰都不喜歡。”


    還知道喜歡美人,衛辭懷疑它是匹不正經的馬,但沒證據。


    他們身後的灶房裏,小狼狗包子正屁顛屁顛的跟在三娘身後跑,洗好菜準備切肉的三娘瞟了它眼,切了快肉丁丟給它,瞬間小尾巴搖得更歡實了。


    果然,跟著女主子才有肉吃。


    今日吃的肉是鎮北王特意命人送來的,北境的肉為了能儲存久些,幾乎都是被風幹了的,三娘平日也挺喜歡吃的,這近幾日也不知怎麽了,竟看著有些咽不下口去,聞著味都有些犯惡心。


    這會兒一刀下去,看到肉隻見還有些沒風幹的血絲時,胃裏突然一陣翻江倒海,放下菜刀捂著嘴巴到角落裏猛吐起來。


    院裏,衛辭聽到聲音,一陣風的跑了進來,見三娘一臉蒼白,頓時緊張的問:“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三娘搖頭:“沒有不舒服,就是感覺有些胃泛酸,犯惡心。”


    “犯惡心?”衛辭一怔,突然間的竟想到母親懷小弟時的模樣,遲疑了瞬間,心下突然驚喜起來。雖還不確定,但也不敢大意,小心放開三娘,急忙一陣風的跑了。


    三娘望著眨眼間跑沒影的夫君,還有些懵。


    然而不等她懵沒多久,衛辭又一陣風的跑了迴來,背上還背著個老頭,見三娘還在灶房裏,緊張得一把將她打抱起,像什麽寶貝一樣小心翼翼的抱迴了屋裏,。


    整個路程下來,他除了臉色緊張外,一句話也沒說,看得三娘一愣一愣的。


    “夫君,你到底要幹嘛啊?”


    “乖,讓李大夫給你診診。”這說話的語氣,就如她剛嫁給他那會一模一樣。


    “沒病沒痛的診什麽?”


    “乖,聽話,就診一下。”


    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三娘無奈,隻得伸手出來。那李大夫含笑的伸手搭上她的脈搏,良久後,對著衛辭笑道:“恭喜衛少將,賀喜衛少將,令少夫人這是身懷有孕,有喜了,恭喜少將今年再添麟兒。”


    縱然早早已經猜到,這會親耳聽到,衛辭心底的喜悅依舊無法言語。握著三娘的手仍有些輕顫,他的孩子,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三娘,咱們有孩子了,咱們又要當爹娘了。”


    孩子,三娘愣愣的伸手撫上小腹,想到裏麵有個像軒軒一樣可愛,還與她和夫君血脈相連的孩子,竟傻傻的笑了起來。


    孩子,真好,她終於有夫君的孩子了。


    門口,軒軒小大人般告訴小寶道:“小寶,我要當大哥哥了,你要當小哥哥了,開不開心。”


    “開心。”小寶咧嘴笑,含著小指頭想嬸嬸肚肚裏的小娃娃是弟弟還是妹妹?


    弟弟會打架,不好,要妹妹吧!


    三娘有孕的消息傳迴營地,鎮北王又是高興又是氣憤,瞅著不爭氣的兒子,手癢得想一巴掌抽上去,好在忍住了。


    其餘人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著沒敢吭聲。


    這天下,不是誰都有衛辭幸運的。


    ……


    長安。


    張實秋以生母祭日為由,申請迴了長安,剛到長安便收到部下的傳信,他爹將踏雪,也就是紫衣侯的坐騎,送去了北境。一猜就知道那老匹夫又想幹什麽缺德事,這次還缺德到匹畜牲身上了,頓時氣得不行,正有氣無處宣泄時,倒黴蛋送上門來了。


    今年春闈過後,長安新晉了一批有才貴人,最為出名的除了今年的一甲狀元,便是探花郎和二甲第六名貢生了。


    後者是因倆人文采斐然,加之長相俊美。而前者狀元出名的不是他的文筆好,反而是因他的年紀。


    今年這位登科狀元正逢花甲,滿頭髻白,就連殿試時陛下見了,都略微驚訝。更有人心思惡毒的人紛紛猜測,這位大啟有史以來年紀最大的老狀元能撐幾年?!


    此刻,那位同樣出門的二甲貢生正撞在張實秋的火頭上,或許是年紀輕輕便有了功名加身,又得了不少閨中女子們的丟花青睞,導致這位貢生有些膨脹了,看誰都把眼睛放頭頂上了。


    這不,找茬還不知道自己碰到硬釘子了。


    “昨日踩到本公子你就走,誰給你的膽子?”謝武平趾高氣昂的瞪著眼前的漢子,身後一排家丁都惡狠狠的拿著木棍,看來還是有備而來的。


    呦嗬,仗勢欺人?這都他玩剩下的了。


    比混,張實秋這輩子除了那女人,還真就沒輸過的。冷眼掃了那群拿著棍棒的家丁,正好碰到他火氣上,抬手就是一個大耳巴子抽了過去,被抽到的家丁直接被拍了個翻身倒在地上,‘呸’了一聲,竟連血帶牙的吐了顆牙齒出來,那牙還都是碎的。


    見這兇殘狀,謝武平有些慫了。


    他慫了,張實秋卻沒打算放過他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領口,陰惻惻的問:“又是誰給你的膽子,敢找你爹我的麻煩?”


    謝武平膽慫的想跑,但被他揪著又跑不了,怒得衝著身後家丁大吼:“都瞎了,沒看到少爺我被這賊人欺負嗎?還傻站著幹嘛,上啊!”


    “來的正好,爺這把火正好沒地兒撒呢!”


    家丁們提起手中棍棒打去,哪知每迴賊人沒打到,倒是他們少爺被打的“哎呦哎呦”直叫。謝武平也發現了,正想破口大罵時,如雨點般的拳頭朝著他臉砸了下來,砸得他連一絲反手之力也無。


    等張實秋消火了,謝武平已經鼻青臉腫的癱軟在地上了。


    “少爺。”家丁們急忙去扶。


    謝武平摸了摸感覺有些腫脹的臉,疼得倒吸了口涼氣,愣愣地轉頭問家丁:“本少爺的俊臉沒事吧?”


    見著自家少爺被揍得跟豬頭一樣的‘俊臉’,家丁甲不忍直視的臉抽了下,違背良心的恭維道:“少爺放心,您依舊俊美無濤。”


    “那就好那就好。”鼻青臉腫的豬頭放心了,想起揍他的人,抬頭望去,人已經不知所蹤。


    堵人家倒把自己堵了一頓揍,悲傷很!


    不遠處,一名布衣婦人牽著個孩子路過,冷漠的掃了那豬頭臉一眼,而她旁邊的孩子驚訝的問:“娘親,為什麽舅舅帶了那麽多人還被揍得那麽慘啊!”


    “以多欺少仗勢欺人不一定就厲害了,不定就隻有討打的份,咱們弘兒可不能學。”


    聽著婦人的教導,叫弘兒的孩子認真的點頭道:“娘親,弘兒記住了。”


    母子倆遠去的身影落在謝武平的眼底,像一道鞭子抽了胸口一下,他狠狠甩開家丁攙扶的手,與那母子相反的方向大步離去。


    他曾經哪怕摔了一跤,也曾有人緊張關心的抱著他輕哄。如今被人揍得像個豬頭,關心他的人卻再也沒有,有的隻剩下冷漠。


    人,是不是犯了錯便永遠也得不到救贖了?


    朝間流傳,自開春時陛下偶感風寒,之後身體便不大好,如今已到每日況下的地步。陛下如今除兩位小公主,再無別的子嗣,這不得不讓大臣們把目光投向了皇族宗親們。


    開始皇族宗親們還誠惶誠恐的假意閉門謝客,時日久了,見到陛下隔三差五便起不來上早朝後,也有些蠢蠢欲動了。家裏平日裏藏得跟寶貝一樣的孩子,時不時的就讓女眷帶進宮去請安,企圖自家孩子能過繼到陛下名下,到時陛下英年早逝了,他們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了。


    想得倒挺美的,就是不太實際。


    而被傳得快病入膏肓的帝王,此刻正半躺在龍吟殿的軟榻上,姿態隨意,旁邊的常青正拿著女兒家才用的細粉在他臉上輕抹,盡量讓陛下看起來憔悴些、病入膏肓些。


    “得了,再抹就真跟個死人一樣了,累得慌,可不想做噩夢夢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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