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五大三粗的他能說出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來,那紫衣侯可是連天子都戀慕的人,他們倒還真不敢笑話。


    李白玉卻不以為然道:“說來說去,你不就喜歡彪悍能打的麽。”當初的餘扇至少能及點吧,也沒見他有點行動?


    “壯哥,你當年帶兵去增援過鎮南軍,你見過那紫衣侯沒?我聽人說她長得奇醜無比,又有人說她長得傾國傾城,那到底哪個是真的?”其實他猜測應該是傾國傾城,不然陛下怎會傾慕多年。


    一直靜坐想上官透也睨了他眼,道:“也曾耳聞過。”


    黎大壯曾經是見過紫衣侯一麵,不過是遠遠的一麵。隻瞧見是個身形嬌小的小女子,一襲大紅勁裝站在賽場上,跟鎮南將軍長子比試射箭。


    當時,她舉著把跟她都快差不多高的弓箭,但箭術了得,蒙著眼都能箭箭入靶心,直接不費吹灰之力的贏了那少將軍。而那少將軍後來似有不服,硬要跟她比試拳腳,結果她把人家揍得鼻青臉腫的,自己雙手插腰笑得肆意張揚,傲得像隻火鳳凰,把跟她比試的人氣得個半死。


    可惜當年他跟已故的龐將軍去那會兒,還是名百人將,沒資格靠近觀看。加之那少將軍吩咐旁人不許靠近,隻能與其它士兵一樣,趴在高處的城牆上遠遠眺望。


    紅衣似火,不媚而嬌,當年校場不知多少將士在心裏記住了那紅衣姑娘。


    而他,也記下了。


    幾年前,聽說她失蹤了,那段時日他火氣特別重。若非身負守疆之要職,責任重大,他都想去找她了。


    如今多年過去了,那份年少狂熱也早已不在,然而那襲隨風飛揚的紅衣卻落到了心裏。


    他的妻子,不求能跟她一樣英姿颯爽,但至少得是個能揍得過自己的。當年餘扇剛來時,他看到她身上那似曾相識的兩分張揚,心下微動,便蒙了塊布去找她打了一場。哪知道餘扇經看不經揍,非但打不過他,還被他揍了一頓,他有些失望就沒再搭理她了。


    時至今日,除了衛辭,都沒人知道是黎大壯把餘扇揍得鼻青臉腫的。


    而衛辭也搞不清,初次見麵,他去揍人家一個小姑娘幹嘛?!


    屋裏眾兄弟難得齊聚一堂,聊得熱火朝天。三娘進來時,軒軒已經被鎮北王連哄帶騙的抱緊了懷裏,脖子還掛著塊玲瓏剔透的青玉,一看便知價值不菲。見衛辭淡笑不語,她便沒說什麽。


    “義父,諸位義兄,吃餃子了。”


    三娘和小寶娘包了大半個時辰的餃子,因人太多,除了義兄們還來了幾個少將,又個個都是身強力壯的漢子,怕碗小了人家吃的半飽不飽的,便直接用裝菜的盤子給他們端了過來。熱氣騰騰的,遠遠的就能聞到香味。


    這次有這麽多義子少將保護,鎮北王倒沒帶親兵。三娘給他老人家端來一碗後,用個缽裝了一大缽給小寶端著,讓他和衛辭坐在炕上吃。不過小家夥人小吃不了幾個,大都是他爹一個人吃了。


    營中平日裏很難吃一頓餃子,就這麽會兒功夫,霍小光已經扒拉完一碗,不好意思的拿著盤子問:“嫂子,還有嗎?嘿嘿,有些沒吃飽。”


    “有,管夠,在對麵方嫂子家灶房裏呢。方才我們一次端不完,你等著,我去給盛。”


    霍小光連忙拒絕:“不用不用,嫂子你坐,我自己去就好。”說完,拿著盤子往對麵跑。


    跑得太急,差點沒摔雪地裏去。


    整個屋子裏,除了鎮北王,就上官透吃得最斯文也最快了,見他盤子裏的餃子見底了,三娘笑問:“義兄可還要再盛一碗?”


    上官透想了想,拿起盤子起身道:“我自己去吧!別隻顧著我們,你自己也吃點,女孩子胖些才好看。”說完,麵無表情的拿著盤子去了對麵。


    三娘輕笑點頭,上官夫子是不是忘了。她都是當人家娘的人了,怎麽還把她當孩子哩。


    屋裏突然靜了下來。


    除了衛辭和軒軒,其他人都吃驚的望向三娘。


    不得了啊,這透哥是想幹嘛?人家丈夫兒子都還在呢。眾人偷偷的去往炕上吃得正香的父子倆,然而人家無動於衷,還反過來問他們:“怎麽了?”


    鎮北王輕咳了聲,眾人急忙低頭吃餃子:“阿辭啊,你也別多想,阿透也隻是隨口關心一下。”


    其他人暗暗點頭。


    透哥人冷性子冰,可能真是餃子吃著香,隨口關心一句。


    知他們誤會了,衛辭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此中錯綜複雜,隻能無奈又好笑的望了給軒軒擦嘴的三娘一眼,道:“義父放心,透哥是好意,我不會多心的。”


    不得不說,辭哥的心胸是真的寬廣。


    用過飯後,鎮北王便帶著眾人紛紛離去。畢竟軍中事務不可多耽擱,他們也不能出來太久。


    迴去的路上,鎮北王斜睨了上官透好幾眼,快到營地時沒忍住,開口道:“阿透啊!雖說三娘很好,但終歸是別人的妻子,有些話,不宜你多說。”


    一眾兄弟裝聾作啞的看天看地看皚皚白雪,隻耳朵豎得老長。


    上官透有些莫名其妙,迴想了一下今日和三娘說的話,有些恍然大悟。但又覺得並無任何不妥啊?沉思了片刻,他道:“義父放心,我對三娘乃是兄妹之情,並不會僭越的。”


    那丫頭自小就悍得很,他也怕,除了兄妹之情,別的殺了他也不敢有。


    行軍打仗鎮北王是行家,這兒女情長他就不知道該怎麽勸了,還是李白玉插了一句嘴道:“透哥,三娘是阿辭的妻,咱們與阿辭可拜把子的親兄弟,你這兄妹之情實屬不妥。”


    再者,你對兄弟的媳婦有兄妹之情,說出去怕是難有幾人相信的。


    當然,這話李白玉沒敢說出來。


    “義父,你們多心了。”望著營地迎風飄揚的軍旗,上官透歎道:“若當年我未到北境,如今跟阿辭也算是連襟了。”


    連襟?


    “俺的親娘啊!這麽說,透哥你跟衛嫂子的姐姐……”這話要怎麽說呢?!


    上官透是第一次把心愛姑娘說出來,望著一望無際的白雪,似是看到了那姑娘溫柔的輕喚:“我曾是三娘幼時的禮教夫子,初見她時,她比現在的軒軒大了不幾歲。”


    “透…透哥,你開玩笑的吧!”就你,戰場上砍人腦袋跟砍西瓜一樣,還給人當夫子?


    眾人驚呆了。


    他們的大哥還給人家當過夫子?


    大家都知道他雖是將門之後,但自小習文。隻知上官老家軍戰死後才棄筆從戎的,但就他的身份,也不至於去給人家當夫子啊!還是三娘嫂子的。


    憶起往昔,上官透都覺得如隔世般,緩緩解釋道:“我是為了她長姐,也在當她夫子那兩年,我與她長姐互許了終生。可在我們婚期將近時,我父帥戰死,上官一族遭人陷害,舉族被囚。我怕連累到她,便狠心違背了婚契,負了她。我以為那是為她好,不想我離開後不久,她被強行許配給了人家。父母之命不可違,我與他的婚契她更不願違,哪怕是我已經違了,她也不願違。她便在出嫁當日,在花轎中自縊了。我本不知的,直到幾個月前,我私下派人去查,才知……她早已死在了當年。”


    原來,當初阿辭媳婦所言竟是屬實。


    真的有那麽一個姑娘,為了一份被人放棄承諾,血灑花轎。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義父不懂太多兒女情長,但透兒啊!別太為難自己。”鎮北王搖了搖頭。


    情之一字,樂極喜極,但也傷極。


    眾兄弟也不知此刻如何安慰,隻得選擇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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